吉奇小说>都市异能>伏灵异闻录>第98章 魔族

  叶亭坐在公堂最高的桌前,戴着一顶乌纱帽。她审了一上午富贵人家的案子,又解决了两个驻军部队争夺粮草问题,终于见到了平民百姓,但是一问,又是声名显赫的教书先生。

  她有些好奇,宥州的百姓难不成都过得比富人要好?

  直到白树生高举着伏灵司的令牌在她下班前硬闯了进来,说有重大案情禀报。叶亭刚起身便坐回原处,问道:“有何案情啊?”

  “通判大人,宥州有官兵欺负老百姓,这事儿您管不管啊?”白树生抑扬顿挫如同唱戏一般念出孔珧给他写好的台词,孔珧说这样的话能引起四公主的注意,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叶亭清清嗓子,说道:“当然要管!何时何地发生的事情,牵扯到什么人,速速说与本官听。”

  白树生便一五一十将昨日的所见所闻都说了,然后大喊让证人进屋。不过他喊了三次,那对老夫妇都没进来,倒是伏灵司的校尉阿光蹭蹭跑进来,说老夫妇方才在路上走丢了。

  “怎么丢了?”白树生愣了一下,却见这二位老人互相搀扶着低头从屋外走进来,精神萎靡哆哆嗦嗦,大抵是被昨日的情形吓到。白树生急忙窜上去扶着老人走到桌前,说道:“这二位是沙石城的农户,被官兵夺走了最后的存粮,求见通判大人却被太守阻拦。”

  叶亭听那些加重赋税、强夺钱粮的故事半信半疑,毕竟月归城几乎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模范府城,被压迫的穷人倒是第一次见。她身体稍稍前倾,问道:“确有此事?”

  “通判,通判大人,”难得刮了胡子的老头哆嗦着跪下去,连连磕头,“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瞎编的。”

  不过一日就改了口风,白树生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老头,连他老伴都跪下声称自己偷税漏税删改记录,怕被人发现所以污蔑官兵抢粮。白树生是佐陵卫的六品百户,从没纳过税,也搞不懂偷税漏税如何偷到自己没钱买饭吃。

  他转身对着老头喊道:“是不是有人威逼你们改口?你说,是谁,我这就把他抓来!”

  “不是不是,就是我们自己撒了谎,是我们自己造了孽,”老头抖得如同筛子,“通判大人开恩啊。”

  白树生头一次感到这样生气——应该算第二次,上次是廷争告诉他出身。他一甩袖子便往外走,撞到了看热闹入迷的衙役,一句道歉的话也没说。他走到屋外,等候的孔珧望见他的神色便知道他要做什么,急忙上前拦住。

  “我又不是阿策,不会做什么傻事。”

  孔珧心道你们两个半斤八两,但他还是好声好气说道:“我们会查明真相的,冲动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好等着老夫妇出来,看一看有无旁人接触他们。”

  白树生知道他说的在理,但是一身的火气没处发泄,便提了剑继续向外走。孔珧赶忙拦住,白树生叹口气道:“我就想打几只兔子。”

  “只有兔子?”

  “有野鹿也能打。”

  夜深,孔齐辉命令下人关上了窗户,然后吹灭了灯,躺到榻上。夫人离家去城外的寺庙为新人祈福,留他一人独守空床,还有些寂寞。他手指揉搓,心想,不知明日的早饭会不会有茶碗蒸,最好是加了蒸鱼豉油的,辅佐以小米辣,鲜香扑鼻。

  想着想着他就有些饿了,起身点了一盏烛台,披上外衣准备出门。

  门却自己开了,好似是被一阵风吹开的,但是孔齐辉记得他反锁了房门,以防孔璋他们半夜喝醉了酒胡闹。吃茶碗蒸的念头瞬间消散,他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想要将门关上,却被一阵无形的阻力挡住,下一秒浑身都不能动弹,好似是被鬼缠住。

  鬼压床。

  不不不,这得叫鬼压地上。孔齐辉试图转动脑袋,但是一阵笑声传来,吓得他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余光扫到了一个飘忽而过的黑影,身穿着十多年前流行的罗裙,头发披散看不清容貌,但是凭借凹凸有致的身材可看出,这是个标致的女鬼。

  孔齐辉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因为这个女鬼,穿着他的妾室最喜欢的那件青色水袖裙。

  “慕青?”早已知道这世上有鬼魂存在,孔齐辉大胆地唤他去世的妾室的名字,“慕青,是你回来了吗?”

  女鬼并不作声,孔齐辉回头看去,她已经坐到了生前最喜欢的一把椅子前,斜靠着椅背仿若夫君就在身侧坐着,他们在招待远方来的客人,听客人夸赞夫妇恩爱。孔齐辉有一瞬间想走上前去,拨开她缭乱的头发。

  他真的上前了两步,但好似被无形的障碍挡住了去路,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说道:“你……你知道吗,阿珧迎娶了公主殿下,实在是光宗耀祖。他长大了,越来越像当年的你,小心翼翼地遵从着一切规则,每件事都要做得完美,生怕做错了什么遭到责罚,遭到厌恶。我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他不听,胆子还是这样小。”

  女鬼仍旧不说话,但是扬起了下巴,好似在质疑他这句话是不是发自肺腑。毕竟街上都说,孔侯爷偏心偏得大黄狗都能看出来,庶出的小子当了驸马爷还要看哥哥们的脸色,肉都不敢多吃一口。

  “慕青,我常常想,你若是当年,没有因为一封家书回娘家,若是我多派人保护你,是不是就不会染上疫病,来不及送回月归城便走了……”孔齐辉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若是你还在,阿珧也许会活得轻松一些……”

  女鬼发出一阵凄惨的笑声,还夹杂着沙哑的嘲讽的语句。孔齐辉听了几遍,听出她在重复“疫病”二字。

  “我知道不是疫病,得病而死的人,脖子上怎么会有那么深的刀伤……”孔齐辉长叹一声,说道,“我至今没有告诉阿珧真相,你说过,要保护他,让他如常人一般长大。你我初遇的时候,我帮你逃过入魔者的追杀,也应许过你一生平安。但我没能二传冚家产实现承诺,是我的过错,是我的错。”

  一声响动,女鬼站起来,开口却是爽朗的男声:“刀伤?如何来的刀伤?”

  孔齐辉眼泪快要掉下来,听见这声立刻缩回去,愣愣问道:“你,你是?”

  “伏灵司千户戎策,冒犯了,”戎策从怀里摸出两颗犁,吭哧咬了一口,“路上赶得紧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不知道侯爷房间里有没有点心,桃酥、蜜饯的都行。唉,我瞧见葡萄干了,不劳烦您,我自己来。”

  孔齐辉目瞪口呆看着穿着一身女装的年轻男人去橱柜里端了一碟西域葡萄干,然后翘着腿坐在他的书桌前往嘴里扔吃食。他听说过孔珧的上司里有一位仗着自己有阴阳眼,还是国舅爷义子,因而做事不拘小节之人,但没想到他竟然敢在二品侯爷的卧房里大摇大摆吃一两银子一盒的干果。

  “这位小千户,”孔齐辉毕竟见惯了波澜,迅速整理好思绪,说道,“你为何对阿珧的母亲这样在意?”

  戎策将梨核放到空了的小碟子上,说道:“当年的入魔者卷土重来,要不就带孔珧走,要不就榨干他的血。”

  “你这是何意?”

  “他的母亲是纯正的魔族血脉,孔珧继承了侯爷的人血,但依旧是半个魔族,”戎策忽然仰头,啊了一声,“您还不知道入魔者如何修炼的吧?魔族的血,怎么说的,就像是罂粟,吃了就上瘾,不吃就难受。这些入魔者早就库存紧张,孔珧对他们来说就是最新鲜的食材。”

  孔齐辉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问道:“可有方法护我儿子周全?”

  “当年他母亲离开孔家的时候,是何人跟着?”

  “孔家的家仆,后来一并说是疫病死了。慕青临走前嘱咐过他们,不许说自己是康彦候府之人,也去掉了马车上的印记,并叮嘱我,若是出事,要隔一个月再去寻她。”

  “看来她不想入魔者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孔家少爷,”戎策摸了摸下巴,“但是纸包不住火。我师父的意思是,连夜将他带到宥州暗桩保护起来,等解决了那些入魔者再做打算。”

  孔齐辉接连点头:“也好,也好,莫将阿璋他们牵扯进来。”

  戎策咧嘴挤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听到了几个不同版本的人魔大战,其中许多出入,不知孰真孰假。

  斩断过去才能重生,人不能一辈子都被欺负。驸马爷你得支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