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束深吸一口气,转头回去找德里尔。赫斯纳的速度很快,带着他走了很远,罗束跑回去的时候花了点时间。德里尔还在原地呆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德里尔。”罗束叫了他一声。
德里尔脸色有些古怪,他大叫了一声:“别过来!”
他身上缠着不知名的黑色绳索,像是有生命的一般,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可是罗束已经过来了,一脚踩进一滩粘腻的液体之后罗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脚陷进了液体中,如同迈进了沼泽一般,越陷越深,怎么也拔不出来。
手中一直乱颤的钥匙突然停止了颤动,似有所感地,罗束猛然望向背后的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该隐缓缓出现,他的双眼血红,看起来无比平静,他用很慢的速度朝着无法移动的罗束走去,脸上费力扯出来的笑可以算得上温和,该隐温声道:“玩够了吗。”
罗束咬着牙,没有答话。
“玩够了就跟我回去。”该隐向罗束伸出了手,“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罗束没有把手给他,该隐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一个姿势,脸上笑容的角度也丝毫不变。他这幅自欺欺人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饶是一贯硬心肠的罗束也有一点点于心不忍。
“我不是莉莉丝。”
罗束拍开该隐的手:“别白费力气了,我爱的是德里尔。”
该隐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喃喃自语道:“你不是说,你没有爱这种东西吗?”他愤怒地大喊,“我陪了你上百年!”又复指向沉默的德里尔,“他才和你认识几年?!你现在跟我说,你爱上他了?”
该隐不复之前的冷静,连声音都在颤抖:“你爱上他了,那我呢?”
“他可不是莉莉丝。”德里尔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他是我的罗束。”
“闭嘴!”该隐愤怒地袭向德里尔。
德里尔重重地摔向石壁,嘴角渗血,嘴上还不忘嘲讽:“该隐,你真是个十足的可怜虫。”
把德里尔甩到了一边,该隐没有再理他,一把抓住罗束的衣领将他从黑色液体中提了出来,带着罗束就快步地往外走去,看样子是气急。罗束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你说的,玛丽夫人爱上他人,她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是,她是对别人有了爱情,可是,亲爱的,她的结局是什么?”该隐气笑了,“她死了!我让美狄芙杀的她!”
“那你也杀了我好了。”罗束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
“把不和你心意的爱人杀掉,你之前不也这么做过吗?反正还有轮回这种东西,这一个不行那就换下一个好了。”罗束讥笑着,“来呀,杀我啊!”
没有下一世了,轮回的媒介已经被破坏掉了,没有下一个“莉莉丝”了。
该隐怒极,冲罗束扬起了手。
罗束闭上了眼睛。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感,该隐突然卸了全身的力气,垂下了脑袋。
他轻柔地为罗束拂去脸上沾惹的尘埃,眼神哀伤,似乎是伤心到了极致,连声音都透露着一股疲劳:“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我唯一永远不会伤害的人就是你啊,莉莉丝……”
“你在讲什么胡话。”罗束一脸的冷漠,“第一,我不是莉莉丝……”
“第二,”罗束抬眼,“杀死莉莉丝本尊的,不就是你吗?”
该隐的大脑猛地变得一片空白:“你、你在说什么啊……”
“在拿到钥匙,补全轮回之前。”罗束一字一句慢慢出口,“是你,该隐,你杀死了莉莉丝。”
“不、不可能……”该隐扯了扯笑,“怎么可能是我……先别说这不可能是我会干的事情,就算我去干,当时的我也打不过你啊……”
“我不是莉莉丝。”罗束又重复道。
“是,当时你确实打不过莉莉丝。”罗束说,“可如果是莉莉丝一动不动地站着让你杀呢?”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有人站着不动给……”该隐心中蓦然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
神碑上的最后一处空白,能填上去的只有两个人的名字。
你的灵魂可以代替莉莉丝补上神碑,等到神碑发现异常,莉莉丝早已经进入了轮回,连神碑都拿她没办法。
“你晕过去以后,被控制住神智,向莉莉丝出手,你当时太虚弱了,如果她不死的话,你就要死了,不仅死了,灵魂还会被强制补神碑,你就再也不复存在了。她舍不得。”
记忆与情感共通,所以即便罗束很明确自己本身对该隐毫无感觉,被记忆影响着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爱上你了,该隐。”
“我真的不是莉莉丝。”罗束说,“如果是莉莉丝回来了的话,她现在不会像我这样对你,她会很高兴地和你重逢,她会想明白之前一直汹涌在她胸口的感情是什么,她会惊讶地发现,原来她是能有爱情能够托付给你的。”
该隐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好久之后,他试探性地问:“你不是她?”
“对。”罗束说。
“她爱我?”
“对。”
这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我不信。”该隐双眼有些空。
罗束叹了口气,他继续说:“莉莉丝曾经是不是给你下过一个诅咒,在脖子上?”
一次温存后莉莉丝曾在该隐的脖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黑色的纹路,是莉莉丝精心种下的诅咒。只是那晚之后,该隐就再也没有在自己身上看见过那个诅咒,脖子上没有任何东西,说是诅咒,之后身体上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奇怪的反应和变化。
这个诅咒,就像只是做了一个梦一样。
“她和你说,这是个诅咒,让你成为她的祭品,灵魂和肉体都将永远属于她。”罗束伸出手在该隐脖子的一侧摸了摸,那枚所谓的诅咒顿时浮现了出来,“她骗了你,这个不是诅咒。”
“这个是契约,莉莉丝与身俱来的一种能力,在她久远的生命里,她只使用过一次。这种契约让你永远爱她,一旦你移情别恋,你将会痛不欲生。”拥有无穷无尽的爱的人,在喜欢上别人的时候也会变得有些患得患失,罗束顿了顿,将那个他最不愿意透露的秘密诉之以口,“而作为回报,她也同样如此。”
这不是诅咒,而是比誓言和婚姻更加惨烈的契约。
该隐对钥匙的约束终于全部都不复存在了。罗束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察觉到钥匙的请求,罗束松了手,金色的钥匙悬浮在半空中,该隐无比平静:“他说的是真的吗?”
地面又开始震动,漆黑的隧洞开始向上,头顶的泥土被一股巨力刨开,光线顿时侵入。德里尔身上的束缚也自动解开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在了罗束身边,搂住他的肩膀。
钥匙静悄悄的,散发着光芒,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该隐抬头,看见了身后立着的那块熟悉的神碑。上面已经被写满了,不同的是,该隐这次终于看懂了上面的文字,原来空白的地方,莉莉丝的名字看起来无比显眼。
罗束看到了西蒙、托瑞朵等人,不知遭遇了什么,他们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罗百绘是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冲他们打着招呼。
“我知道了……”该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喧闹的周围隔出了一个世界。
他抚摸着神碑上莉莉丝的名字。
“门开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罗束和德里尔看向不远处,那里赫然出现了一扇大门。
两人相视一眼:“走!”
神碑等幻影散去,该隐仍旧保持着那个动作。美狄芙想上前,被伊诺拉着奔向了伊甸园的大门。
太好了,太好了。该隐双眼空洞,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无望的爱得到了回报,比梦还要不切实际,但它真实地摆在了该隐面前,他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以至于脸上的笑意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
所有人都出去了,钥匙掉落在该隐的脚边,大门也在缓缓闭合。
罗束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该隐缓缓地朝着伊甸园深处无穷无尽的黑暗迈去。
“可是……”
该隐双眼空洞,他蹒跚地走着,定格在青年时期的吸血鬼像是在一瞬间就垂垂老去,庞大的黑暗吞噬着渺小的他,而他毫不在意,他喃喃自语着,语调无比平静 我一个人要如何度过接下来漫长的岁月呢?”
【我用我的所有向你保证,该隐爱莉莉丝,爱与时光等长】
“终于出来了。”
一出来就软在了俯仰玫瑰基地前面的大片空地上,这伊甸园的一次旅行真是要人命。
托瑞朵看见罗束和德里尔一起出来,有很多疑问,他想上前去找罗束,可是走到一半却被罗百绘拦了下来。罗百绘冲他摇了摇头,将他带到一边。
“感觉怎么样?”罗束问。
德里尔一出来就吐了一口血,罗束有点吓到。之前德里尔其实一直在硬撑着,现在一出来就支撑不住了。他仗着自己是伤员,拉住罗束的衣角,闷闷地提着要求:“我也要。”
也要什么?周围的人都是一头的问号。
罗束却是清楚的很,挑眉骂道:“你要什么你要,不给。”
德里尔却不依不饶:“那为什么该隐可以有?”
“该隐的又不是我给的。”罗束白了他一眼。
西蒙是这群人中伤得最轻的,他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骤然出声道:“吸血鬼始祖被关在伊甸园里,短时间是出不来了是吧。”
“是。”罗束说。
该隐终于被解决了,着实让人松了一大口气。罗束将德里尔搀了起来:“我们进去,到我房间里我给你看看伤口……”
正在这时,水银枪对准德里尔的脑袋,突然开了一枪。
德里尔眼疾手快,抱着罗束躲开。罗束反应过来后朝着开枪的人怒视:“西蒙!你在干什么?!”
“始祖的事已经解决了啊……”西蒙无辜地抬头,看向德里尔的眼神中满是恨意,水银枪重新对准德里尔,是时候该解决我们之间的事,“猎人杀吸血鬼,天经地义不是吗?”
西蒙和德里尔那双幽深的眼睛对视,全身兴奋地战栗。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还记得吗?
你杀了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