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桐看着眼前, 穿着一身黑色紧身速干衣,在自己面前与自己一起做着陆地训练,微低着头默默计数跳绳的林琅, 震惊的情绪一时间还不能很快就散去。

  在他的认知里,像是林琅这样的运动员, 可以说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 甚至就在刚刚看了他最新编好的节目以后, 他就已经能够肯定林琅在这一次, 升入成年组以后的第一个赛季里, 所得到的成绩就肯定能够超过国内男单一哥关昊了。

  到了国际赛场, 即便是裁判再怎么因为国籍问题压分, 他所能够拿回来的成绩, 也肯定是国内这么多年来, 从来都不曾有的。

  升组后的第一赛季,就一举破掉国内男单选手在国际排名上的最高纪录,网络上的那些人,自然也就再找不到立足点去喷他。

  一切迎刃而解,皆大欢喜, 这样的结局, 可以说就已经是郁桐一直以来在睡梦里都在期盼着的了。

  如今眼看着一切完全可以实现,可林琅看起来却好像依旧不太满意。

  即便是只看着眼前那道直挺的背影,郁桐都能从仿佛能够从他身上看到一种沉甸甸的懊恼与压力。

  “不够, 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不论什么时候, 只要站上了冰场,那么林琅的目标就从不是什么国内男单的纪录, 也不仅仅是有机会能够站到领奖台上。

  对于林琅来说, 他的眼里有的从来都只是领奖台上最高的那个位置。

  不管是延迟转体, 还是rippon,这些对于其他人来说,十分有竞争力的动作,一旦放到了领奖台常驻选手的竞争中,也就全都会变成稀松平常的事情,俄罗斯的安德烈,美国队的姚箐,在赛场上都是一直这么做的。

  而林琅做到现在这样,顶多也就只能算是够资格,参与到他们对于领奖台的竞争当中,而并非对于冠军的位置有着多么大的把握。

  别说是升组第一年,就如今中国花滑界的这种情况,不论什么时候能在成年组种站上一次领奖台,对于国内所有的冰迷,以及国家队里的教练来说,都已经算得上是妥妥的惊世之喜了。

  可对于林琅来说,只是这样的成绩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如今这个阶段,对于姚箐他大可以轻松战胜,可俄罗斯的安德烈,上个赛季便斩获世界冠军的他,在最近更换了教练,找到了更加适合自己的风格,同时也改正了原本跳跃歪轴,用刃不清,以及比赛中状态总是反复不定的毛病。

  近几次比赛中的状态可谓是越来越好,这一次更是有了所有跳跃中,分数排名第二的4Loop傍身。

  对于现如今这个阶段的林琅来说,如果对上状态正好的他,就目前的这个难度,可以说几乎都没什么可以将其战胜的可能。

  除非,他能完完全全的还原出这个节目,上一世本来的样貌。

  而现如今经过他再次编排过的这段节目里,唯一没能完全还原从前的,就是上一世中,林琅最为擅长的那一跳。

  五种四周跳中,得分最高的一跳,勾手四周跳,4Lz。

  这种跳跃如同安德烈此次首先攻克出的后外结环四周跳(4Loop)一样,都是迄今为止,还从未有选手在赛场上,成功完成过的历史性的一跳。

  而在基础分值上,4Lz的得分也甚至要比4Lo的还要更高。

  只不过,虽说是上一世最为擅长的一跳,但因为之前身体上营养不良,以及太久没能上冰后难以避免的生疏感。

  林琅直到现在也都还没有尝试着做过这个动作,如今眼看着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训练,如果真的要在这一次的比赛中拿出来的话,那么就还是无可避免的需要冒着不小的风险。

  上一世,索契冬奥会因姚箐所造成的阴影,被他生生错过,林琅第一次参加冬奥就已经到了四年后的平昌。

  所以这一赛季的比赛,可以说是他重生回来之后,才又意外失而复得,十分珍视的比赛。

  为了这一次的冠军,不论是冒再大的风险,林琅都不会退缩。

  只不过在他冒险之前,还有另外一关对于林琅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比成功跳出4Lz还要更加难过。

  ——

  “纪沧殊!我说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都从选手做到了教练了,我说你能不能稍微靠点谱。”

  “整天穿的吊儿郎当的,带着个墨镜不像个好人,败坏我们国家队的形象,我都已经看在你的能力和林琅的面子上,不说你什么了!”

  “你这可倒好!他疯你也跟着他一块儿疯!是觉得现在他的情况太好,太安逸,太没有压力了是不是?!”

  总教练端着茶水站在办公室内,怒气冲冲的瞪着进去与他商量林琅下一赛季节目难度的纪沧殊,话没说上两句,茶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就已经被他气的直跺脚拍桌子了。

  “我告诉你,自从陈涛退役以后直到现在,那网上关于这事的热度都还依旧居高不下,那网上各个地方的人只要一提到这个事都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在这个时候挑战自我,做4Lz这种即便是在训练中成功跳出来,到了赛场上也没多大把握的事,你是打算让他参加完这一赛季就直接退役了?”

  林琅早就知道,在这件事上,想要说服对于他们事事操心的总教练,甚至比跳出这一跳本身还要艰难。

  于是便在提出了这个想法之后,就立刻转身遁走,只轻轻一抬手,将身为他教练的纪沧殊,以作为教练必须护崽等名义,连哄带吹,连吹带骗的推进了总教练的办公室,开启了这一系列为了帮他争取到这个难度,而被骂到狗血淋头的挨骂深渊。

  不得不说,林琅在这一方面,可真是无师自通般的将「卖队友」这三个字理解到了极致,完全的算准了纪沧殊的心理,用话术将他拿捏的死死的。

  他家的这个小狼崽,不论是哪都特别的好,唯一有那么一点,就是他的的确确是个「笋人」。

  “这孩子……可真是太会坑人了。”

  纪沧殊站在总教练的办公室,被林琅忽悠瘸了的劲头下去之后,即便是不想再一个人单独承担总教练的怒火,却也已经是骑虎难下,既然林琅想要挑战一下奥运冠军的这个念头,已经和他达成了共识。

  那就总不能今天都已经说到一半了,再改口回去等到改天抓上林琅一块儿,再过来作这一通死,再将这后半部分的骂一块儿挨完。

  就只能是独自一人承受下这一切,顶多是转过头去,趁着总教练不注意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一句,骂一骂他解解气。

  可结果也不知道是因为怒气上头,使得总教练就连耳朵都变得比平日里要灵敏了,还是如何,纪沧殊从头到尾就偷偷念叨了这么一句话,还正让他给听着了。

  “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但下一赛季毕竟是奥运赛季嘛。”

  纪沧殊站在办公室内,平日里走到哪儿都自带一股「北方的狼」的痞气的他,到了如今却是难得的低眉顺眼,就连声调都连带着软了许多。

  曾经也作为选手四处征战过的他,明白林琅想要为了胜利拼尽全力的渴望。

  可如今作为教练的他,自然也能理解总教练对于这个决定的迟疑和担心。

  毕竟作为选手所注重的点大多都在于这一个赛季中,最重要那场比赛的成绩。

  而对于教练来说,则更多的是要为其整个职业生涯,做出更加长远的考虑。

  “就算是奥运赛季,也完全不用这么拼啊,这也才只是林琅升组以后所经历的第一个赛季,更何况就凭借着他现在的这个表现,只要稳得住状态,在奥运中拿到奖牌的几率已经相当的大了,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一个赛季可不是几天几场比赛就结束的事情,而是好几个月,那么长的时间,万一因为这个压力更大,到了中途心态崩了,控制不住了怎么办?”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网络上的那些人,到底是有多盼着林琅在比赛中失误!”

  总教练说的语重心长,可林琅和纪沧殊也早就已经打定主意,坚定了这个念想,不论他怎么样的掰饽饽说馅,费尽口舌,也都如同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纪沧殊仍旧坚持的站在那儿,丝毫都不为所动。

  “作为一个选手,承受非议与压力,是他通往巅峰的必经之路,就算现在因为种种担忧避开了,在他成名之后,所经历的每一场比赛,也都无可避免的要承受这种压力。”

  “我觉得这些,狼崽他能承受的住,相反他承受不住的,是像我当年一样,连拼尽全力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在奥运之前止步。”

  “他们都说我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就像是一场烟花,可谁又知道,我其实连场烟花都算不上,顶多就他妈只能算是个哑炮。”

  连最绚烂的时候都还没烧到,就提前一步的先熄灭了火。

  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那一年的奥运金牌,他本应该完全可以拿得到。

  而当年纪沧殊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突然被迫退役,直到现在就连整个国家队里,也都很少有人完全清楚的知道。

  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说过,好像是因为当年队内负责他的某一位教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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