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爱上玄武>第五章 蓝白之恋

“伫立轩窗久,云尽天际空。

回首镜中颜,不是旧时容。

愧对品竹弹丝,思绪歌音难寄,无奈问西风。

花落埋庭院,杜鹃啼血红。

沉吟处,三更月,夜朦胧。

恍然一梦,平庸无以告恩主。

迷津谁执我手,乱世共赏风雅,簪缨齐兰桂。

风淡人无踪,惟有月相望。”

卢娜白琳眉眼含笑,满心满意全是欢喜,哪里还有什么愁哪里还有什么思?哪里还有半点歌中的无奈感伤?

馥蓝殿上缥渺御香,仙乐悠扬。蓝琬一身极淡极淡的蓝衣,斜靠王座,阖着双眼。他身后白夜悄然静立,手持玉壶,神情淡泊。尽管白夜身上衣裳与卢娜白琳一般,水蓝色对襟宽袖宫装,及地的长裙,一身蕴蓝宫女装束,却掩饰不了她容色的从容平静。

成为蓝琬的侍女,这本就是她所望。

自那日棠滔之战后,她们就脱离了利国国籍,跟随蓝琬入王宫做了侍女。与王宫其他侍女不同,二人常陪伴君侧。白夜也就罢了,常人眼中她平庸无奇,但卢娜白琳天姿国色,唱优绝世,叫整座王宫上上下下猜疑君王上意。国主莫非迷恋上她仙子般的歌声?求美一人难道会因她而止?

蕴蓝王宫里所有侍从都对她们恭谦有加,另眼相看。与利国王宫的遭遇不同,利国宫廷充满了仇恨、嫉妒还有杀意。蕴蓝王宫对卢娜白琳来说,简直是天堂。

一曲唱罢,蓝琬懒洋洋地问道:“据说利国歌坊女子名字冗长,你的全名叫什么?”

卢娜白琳低头答话:“卢府肆公娜姿白琳。”

这个名字意味着她自出生就是利国歌坊卢府的专属歌女。由于名字太长,利国人都称她为卢娜白琳,而别国人记不住她的名字,只知道利国第一歌女的名号。她私自逃出利国的消息,原先别国只当作利国无稽之谈的笑话——谁会放弃一国宠妃的地位,抛弃荣华富贵,拒绝圣恩而亡命天涯呢?没想到却是真的。广怿馆她一开金口,满座皆惊。利国第一歌女,竟潜逃到蕴蓝都城!谨慎的蕴蓝权贵们自然担忧,好在那晚神秘的丑陋公子将她赶出了蕴蓝。

要是权贵们此时在王宫看见她会如何作想?蓝琬沉吟道:“你需要一个新名字……以后你就叫白琳!”

“多谢国主。”白琳心中一喜,他竟赐她同白夜一样的利国王族姓氏!

蓝琬修长的手指在王座上轻敲,白夜凝望他的手,一丝笑意浅浅浮现。弯月公子的手,她一生都不会忘记。

“今日一曲胜过那日短歌、灵歌。短歌虽妙,意才阑珊便戛然而止未免遗憾。灵歌虽好,却是与人合奏,且强敌在后,灵声为主,唱优则次。今日你放开怀抱,于馥蓝殿上一展歌喉,果然曲尽其妙,余音袅袅。”

“主上过誉了。”白琳一笑,楚楚动人,只是她的笑容,王座上的男子并未看见。蓝琬依然闭着双眼,如玉般的脸掠过一丝阴翳。

“可是白琳,你为何要杀丢丢呢?”

欢愉的气氛顿时急变,白琳一惊,伏身跪地。“白琳逃亡之中,仓促慌乱而不择手段,还望主上怜悯。”

蓝琬叹道:“我怜悯你,谁怜悯丢丢?你为了活命,就可以夺去别人的性命吗?”

白琳流泪,无言以对。她一念之差杀死无辜侍女,若是身处利国王宫,断不会被人质疑,和责难。可偏生蕴蓝国主宅心仁厚,即便是对低贱无姓氏的侍女,也心存怜惜。

白琳抬头求助白夜,后者眼神依然平静如水。白琳不免心中生怨,虽说你的确劝我不要杀那侍女,可杀了她毕竟对我们都有好处,这时候主上责难我,你难道就不该替我说句话吗?

白夜却知蓝琬不会继续为难她。

果然,白琳哭泣一会后,蓝琬摆摆手道:“罢了,白琳!死者已矣!我再追究也于事无补。”

白琳止住哭声,却听蓝琬又道:“但你也要对丢丢做点补偿。以后你要多习安魂曲,超度那些怨死的亡魂,也算赎罪吧!”

“是。”白琳连忙应声。

蓝琬一手轻敲座椅,沉声道:“从今天起,你就搬到王宫后庭居住,那里有许多不幸的可怜人,他们需要你的歌声。”

白琳诧异。蕴蓝后庭,那不是冷宫吗?蓝琬竟要将她打入冷宫?

“主上莫非要遗弃白琳?”

蓝琬睁开眼,冰蓝光芒凛然神色,使她垂首。

片刻后,他缓缓道:“白琳,相信我,那是你最好的归属。”

“主上……”白琳泪流满面。为什么已经到了蕴蓝王宫,却不能陪伴他左右呢?她离幸福那么近那么近,只要他开口,她就愿意付出一切,哪怕一辈子只做侍女,只要能天天看见他绝世的容颜,就是她的幸福啊!

蓝琬一挥手:“你下去吧,我累了!”

白琳的心坠入冰窖。她无奈,起身后退。她已经身为蕴蓝王宫的侍女,难道刚成为他的侍女就要违抗君令吗?

见她神伤,白夜放下手中玉壶,预备同白琳离去,却被蓝琬一把扣住手腕。

“你留下!”

白琳注视着依然惊愕的白夜认真的蓝琬,一咬牙,转身而去。馥蓝殿外早有恭候的侍从带她前往后庭。离开前,她听到他说:

“我没让你跟她去,没有我的命令,你哪都不许去!”

白琳半带幽怨半含感叹,庶公主白夜,没想到在蕴蓝王宫,你却成了宝!

白夜回首,与他冰蓝的眼眸相交,时光就此静止。他看她,恨不能看穿她。但她只是淡然地望他,仿佛已了无牵挂再无所求。

他扣住她的手放开,从手腕滑过手背,放过她。

“你不该做我的仆从。”

馥蓝殿静得听得出她的心跳声。

“天之四灵,以正四方。头袂荷戈,普济众生。血雨腥风,乾坤扭转。覆宗灭祀,有加无已。这是我当年为你开的王者之谶,与西方卜师的天谶相比,你以为如何?”

白夜转身,只跪了一半,就被他一手托起。

“主上的谶语毫不逊色。”

蓝琬苦笑道:“两位卜师为你开了相同的了不得的谶语,一道天谶一道王谶,而作为谶语的被谶者,你居然宣誓做我的仆从!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野心,按照谶语所谶,颠覆四国扭转乾坤,即便不能成为四国的主人也要成为九洲的霸主?”

白夜低头道:“我的谶语是凶谶,且大凶。您明知我预示的凶兆,还仍然愿意助我,我为何不能对您效忠呢?我愿助您一统四国,如今元国主青乙颐已同亨联姻,主上此刻若娶亨国公主为妻,等同向统一四国的大道迈出一大步!而我目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助国主灭亡一国!”

蓝琬沉声道:“你以为我会利用你的凶谶,将你嫁到元国或者别国吗?”

白夜立刻垂下头去。

蓝琬叹一声,然后柔声道:“十年前,你说过要认我为父或者为我奴婢,现在你已如愿,而我却很不高兴。你莫要忘了,当时我说,我们应该成为朋友的。”

“不敢忘怀,只是白夜不配!”白夜忽然想哭。

蓝琬站起身,一手抬起她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你想做的,都做到了。叛国、效忠我做我的侍女,甚至还让我扮了次女人。我全部都如你所愿,现在,轮到你为我做些什么了!”

白夜闭上眼,低声道:“赴汤蹈火百死不悔。”

蓝琬一笑,收回手。“休要说死!十年前你就欠我一命,到今天也未还我。”

白夜睁开眼,羞色浮现。

“你听明白!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准许,不许你死!”蓝琬正色道。

“是!”

蓝琬坐回王座,过了一会,忽然掩面而笑:“小破孩,你也有今天呀!”

白夜心头一暖。多么亲切的称呼啊,十年没有听到了!只是十年前,他们是平等的,而现在,她却成了他的仆从。

十年前,她是个孩子,而十年后,她不能再像一个孩子一样,在他怀里放肆地哭泣放肆地欢笑。

“你将成为我蕴蓝国的内史令。虽然内史令这个职位对你来说还是大材小用了,但也没办法,身为侍女能做到内史令这个位置,至少在我蕴蓝已经空前绝后!”

她又要下跪,又被他一手托住。

“内史令,我给你下的第一道令就是不许对我下跪!”蓝琬微笑,优雅清正微风浪月,却又充斥着一国君主的威严,“你此生,再用不着对任何人下跪!”

“是。”白夜动容道。

蓝琬凝望她道:“现在就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需要你处理……”

他犹豫措辞之际,白夜便问:“是否元亨两国联姻,却要在蕴蓝定约?”

蓝琬冰蓝眼光闪闪动人:“利国第一才女的名号还不够,白夜,你的聪慧四国第一。”

白夜淡淡道:“所谓聪慧,与美貌一样,并非所有人都能欣赏,并非所有人都能感受。”

“你想说什么?”

白夜恭谦道:“聪明反被聪明误。白夜不知此时的聪慧是否会成为来日的失策?”

蓝琬思索片刻后道:“关于元亨两国的婚约,对蕴蓝而言,既不能称之为坏事,更不能称之为好事。所以无论你如何安排定约事宜,都不必担心日后。”

白夜凝望他,从容道:“您知我并非特指现在!”

蓝琬亦是平静从容地回答:“早在十年前,你已经对我说教过了。早在十年前,我也就对你说过——”

“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