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舟认认真真地思忖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其实我也不了解他,他作恶都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
“何为作恶?”
沈归舟没想到叶星阑会这么反问他,他愣住片刻,却没有正面回答那人,他将声音放得很柔和,“星阑,大风同你一母同胞,所以你担心他是不是?”
叶星阑沉默着,不置可否,沈归舟便又宽慰道:“我只是怕他出来之后找你的麻烦,只要他不伤害你,你站在他那边我就同你一起站在他那边。”
叶星阑面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许多,他将沈归舟圈进怀中,“谢谢你,卿卿。”
“我们既然结为夫夫,我便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沈归舟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所以,你不要担心。”
叶星阑用一双闪着光的眸子深深地望着他,可如若自己才是那个大魔头呢,他还会义无反顾地和自己站在一起吗?即使代价是与众生为敌。如若他控制不住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让他伤害到自己心尖上的卿卿,又当如何?
叶星阑的思绪乱得像一团麻,连带着呼吸也混乱了起来,沈归舟有所察觉,便轻抚几下他的后背示意他安心,“星阑,我有一个猜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嗯,你说。”叶星阑温温柔柔地,接住了他的话。
“苍耳说魔尊害怕极阴极寒的东西,这让我想起了九玄冰,现下九玄冰不见了踪影,妖王要炼的恐怕就是和九玄冰差不多的东西。”
叶星阑道:“你想知道九玄冰在哪里吗?”
沈归舟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叶星阑才继续道:“九玄冰在大风的身体里。凤凰骨之于凤凰便等同于妖丹之于妖族,而那九玄冰就镶嵌在大风的凤凰骨中,二者融为了一体。”
叶星阑体内的九玄冰就是他每月十五寒毒发作的原因。
沈归舟问道:“九玄冰为什么会在他体内。”
叶星阑和盘托出道:“适才苍耳也说了,大风体内的魔气最害怕至寒的东西,那九玄冰就是用来镇压他的魔气的。”
沈归舟眸中闪烁着喜悦的亮光,“那也就是说,只要九玄冰在他体内他的魔气就会被镇压住,他就不是魔头了吗?”
叶星阑眸色闪了一下,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毕竟被自己夫君叫魔头可不是什么畅快事,“嗯,只要九玄冰还在体内,他就不会堕魔。”
“你知道这些,是想起什么了吗?”沈归舟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嗯,那日入了忘川河,想起了一些往事。”
沈归舟望着他,叶星阑说这话时眉梢上挂着些许冷色,凤眼眼尾淡淡地晕出一抹哀伤,顺着绯红眼尾的褶皱明媚又沉寂地上扬。
那一抹伤神的神色落在沈归舟眼中,将他的心刺得一疼,他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他不想再追问了,他害怕再看到这样的神情,像有人将他的心攥紧了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叶星阑因他突如其来的轻吻怔住片刻,半晌,看那人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他竟暗自松了一口气,“那些事,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的。”
“好,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沈归舟的声音软软的,像淌着蜜。
他的声音如夜风般轻柔地淌进他的耳朵,叶星阑莫名咽了咽口水,他真想当即将那人按在床上办了,但二人互表心意不久,他又害怕会唐突了他。
叶星阑攥了攥拳头,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走了,陪你吃饭去。”
两人下楼正巧撞见苍耳和于锦刚入席,苍耳便招呼两人一同合席。
叶星阑望一眼于锦,对他道:“于锦,你手上可还有缚魂环的钥匙?”
于锦早瞥见了沈归舟颈间的缚魂环,只漫不经心道:“之前用完就随手扔掉了,这种东西我哪里会保存。”
苍耳淡淡地掠了他一眼,于锦便朝他道:“你看我干什么,你看我我也没有。”
氛围一度很诡异,沈归舟无奈,只得讪讪地笑一笑,“好了,我们先点菜吧。”
叶星阑看出于锦对苍耳的心思,他将嘴角一勾,召过店小二含笑道:“一道西湖醋鱼。”
沈归舟接话,“醋鱼?酸的?”
“嗯。”于锦强忍着不把白眼翻上天,见他此状,叶星阑唇角的笑意更浓了,“嗯呢,应景。”
于锦:“……”
饭后,叶星阑叩响了文抒房中的门,他推门进去,只见文抒正挽着袖子洗手,他这才发现文抒手臂上有一个青色的羽毛印记。
文抒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臂,便道:“你是想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你愿意说?”
文抒顿首,“没什么说不得的,这是天界烙惩,被天界贬下来的人身上都有。”
叶星阑在房里坐下,十分自然地给屋子的主人倒了一杯茶,他将茶推给文抒,道:“贬下凡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文抒接过热茶,吹了吹浮在水上的茶叶,道:“不记得了,我的记忆被封印了,我连自己因何被贬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是从九重天上下来的。”
叶星阑想起从前与文抒酣战一天一夜的事,文抒现在的实力虽然也算强,但却远远不如那时了。难不成被贬了还要削法力不成?还是说他的灵力被封住了一部分?
“你们去妖冥城报完仇之后,打算干什么?”
文抒思忖了一下,道:“带着白鹿的尸骨回白茸山,然后一直在山中隐世吧。”
“嗯。”叶星阑抿了一口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吵闹和碎物声。
两人急忙跑过去,只见尹真手中拿着文抒的赤月剑,剑刃上散发着恶森森的寒光,剑尖淌着一滴又一滴猩红的鲜血。而此时边夏正捂着手上不停渗血的伤口瘫坐在床边,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乳白色里衣,看起来像是在睡梦中遭了偷袭。
叶可倾正用双手钳制着尹真,让她一寸也无法再乱动,“我就一会儿没在房里看住你,你怎么就来杀人了?”
身后,苍耳和于锦匆匆赶来,边夏手臂被刺了两剑,鲜血像决了堤的水一般流泻而下,将他的衣物和地上的木板都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看来即便是神仙也挡不住那赤月剑的锋利。
叶星阑连忙帮他点住两个穴位止血,苍耳一把撕下被刺破好几处的衣袖,将边夏的赤膊露在外面,他随手扯过毛巾为他擦掉血迹,又朝于锦道:“把止血的金创药给我。”
叶星阑顺着边夏手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红,却瞥见了一处模糊的青羽,掩在一片斑驳的血色之下。
那青羽竟和文抒手上的天界烙惩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