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手指重新得到了控制权。
梦萦紧蹙眉头,仿佛是陷入了一场梦魇,眼睑似乎千斤重,她极为艰难的将其撑开,缓缓显出外界的色泽。
梦萦尝试着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就盯着头顶的帐幔发愣。
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然。
回忆着失去意识之前,应该是……在帮赤颜成人历劫。
这一场梦太长了,长到她差点忘记了,又真实到好像还能感觉到最后被击中那时的疼痛。
梦萦顺势摸了摸自己的侧腹,她身上半点疤痕也无,垂下的发丝也是黑色,想是再次重生的时候,就已然全部恢复如初了。
真是方便啊。
梦萦有些自嘲的笑着。只要重来一次,什么都变的干干净净。
这洞里安静的让她无法安心,感觉到气力恢复了一些,梦萦便撑起还有些无力的身子走了出去,外侧的洞内依旧没有拂晓和琅玡的影子。
“都去哪了?”梦萦下意识的喃喃道。
难道说这次她昏迷的时间比之前还久,这两人等不及离开了么?
她这次又到底昏睡了多久?
梦萦突然惊恐了起来,有种似乎被抛下的无措,一个踉跄,刚刚恢复知觉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前跌了一跤。
她咬咬牙,慢慢起身走出雾竹洞天,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积雪掩盖住的芦花山,安静的仿佛只有她一人存在于这天地之间。
梦萦呼吸微弱,外界的冷空气涌入,激的她胸口生疼。好在是妖,单薄的衣物并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隐隐约约,听见有传来狼嚎的声音。
梦萦仅是一怔,就立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琅玡已经化为原形,身上毛发的颜色又更是杂乱了许多,想是她昏迷这段时间又渡了不少修为给她。
琅玡的身侧站着拂晓,拂晓依旧还是人形,穿着那身招摇的红袍,用袖子遮住了自己半张脸,只余下一双媚眼,面色不善的看着眼前这些不速之客。
梦萦眯着双眼,缓步走进他二人之间,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一片黑压压的铁骑。
“梦萦!”两人突然见她出现,均是一喜。
梦萦面色依旧惨白,朝他们笑笑,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也是刚过来的,不知道都是什么人。”琅玡传音给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那些人带着面盔,浑身着色泽暗哑的黑色盔甲,应该是使用过多次了,基本上面都带着深深浅浅的痕迹,大抵看去约莫是有个上千骑在此,却一声不吭,只有马匹的马蹄铁小小踱步的踩踏声和马儿的鼻息声。
直到梦萦出现,他们才开始有所反应。
铁骑们驭马向两边退开,中间让出一条小道,从最后方有一人缓缓驾马走到最前面来。
梦萦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同样身着黑色盔甲,走到前方的人,心底隐隐感觉到有些熟悉。
他们和这些铁骑相距三五丈远,这个领头的只走到最前面,就紧了缰绳让马儿停下,接着便顺手取下了面盔。
琅玡和拂晓也看清了这人是谁,便转头来看梦萦。
梦萦只是怔怔的看着来人,樱唇微张,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更是苍白了几分。
“梦萦,是我。”
“尘萧?”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琅玡,我这次昏睡了多久?”
这次不待琅玡回答,拂晓便凑了过来,将双臂绕上梦萦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道,“三十多日吧,这次还算你有良心,没有让我等太久,”拂晓丝毫不在意面前这些虎视眈眈的铁骑,双眼已经笑眯成了一条线,梦萦却隐隐从里面看出了一丝危险。
伍尘萧出现的太过于突然,在他面前被拂晓这样亲昵的对待,梦萦竟一时间也没有想到有哪里不对。
伍尘萧的马儿朝前又走了几步,琅玡也忽的变回了人形,挡在梦萦的面前,阻止他继续靠近。
只见伍尘萧的眸子从琅玡的脸上看到拂晓的脸上,又看着拂晓搭在梦萦肩上的手臂,神色黯淡了几分,喃喃叹道:“果真,是人妖殊途啊。”
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味道。
梦萦还是听见了,虽不知他何出此言,但料想到他从未见过拂晓和琅玡,怕是误会了什么。
“尘萧,我……”
而伍尘萧打断了,他从未用过这般语气同她说话,“我此次来,一是因为楚皇有命,令我带你回穆棱,二是我有私心,想来看看你,确认你还好么,”他又笑了笑,看着梦萦毫无血色的脸庞,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现在看来,你过得挺好。最后是,若是反抗,就地诛杀。”
梦萦方才一出现,他便看见了她。
看着她步履虚浮,磕磕绊绊的走到那一人一兽中间,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儿就能将她吹跑。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马上将她拥进怀里,再次感受到她的气息,问她如何会虚弱至此。
只是在红衣男子贴近她身侧,及其自然靠在她身上时,便及时收住了心思,又看着那只巨狼变化成人身,挡在他们之间,心底泛起阵阵苦涩。
妖和妖在一起,人和人在一起。
除了她那位表哥,他还真没有见过她身边有别的人。想当初,他也是被专注追逐着慕千雨的梦萦所吸引。
只是她被抛下,而他趁虚而入。
而如今的梦萦在他眼中,却有些陌生。
想着来此的目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这身铠甲更是又沉重了几分,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他被楚皇召进宫中,被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要么生擒,要么诛杀。
空旷的大殿内只有他和楚皇,听着楚皇低声却不容反抗的话语在殿内回荡,他被这突然而来的诛杀令搞的怔楞,双拳紧攥,掌心刺痛,正要抗旨,结果楚落然却出现了。
血缘上的弟弟,但与他而言,却是又陌生,又比他尊贵的多。
他行了礼,却没想到这位二皇子殿下开口问的是:“你和梦萦,是什么关系。”
“我……”什么关系呢?伍枫歌代他下了聘,所以他理应……“算是……未婚夫罢。”
只是他把她弄丢了,还让她靠自己独自回到楚国,如今又是无法相见的局面。
他一直神游,却未见二皇子的脸色在听到他说出那几个字后阴沉不定。
“那梦萦从程国出逃了,收到消息是回了芦花山,你将她带回来,我可以向楚皇请命,将你父亲恢复身份,葬进皇陵。”楚落然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况且,你可知她是猫妖?确认她真的对你有情?带她走的,是几位男子。人妖殊途,切莫不要在她身上错付了心思。”
谨慎如他,却简简单单的被这几句话动摇了,满心都是被抛下的失落感,甚至没有怀疑一直在行宫避人的楚落然如何得知的这些消息。
他忘了自己怎么回到的伍府,呆坐了许久,伍枫歌知晓他回府了便来寻他,将他随意放在桌上的圣旨拿起展开,先是问了问他将圣旨就这么带回是作何打算,他却迟迟没有应声。
伍枫歌将那圣旨扔回桌上,只给他留下了四个字就离开了。
“好自为之。”
他并非没有听出伍枫歌语气中的失望。
他始终都把亲人放在第一位,兴许是从未拥有过,故而更加想要得到,即便那些亲人并不会给予他想要的回应。楚落然的酬劳,也更是让他心神动摇。
如今,原本应当是属于他的人,此刻却可能是在别的男子怀中,他又突然的就这么变的孑然一身。
也可能,从未拥有过。
伍尘萧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梦萦,跟我回穆棱么?”伍尘萧的视线突然变的凌厉,带着陌生的强硬。
梦萦睫毛颤动,伸手将挂在她身上的拂晓推开,拂晓有些不乐意,还是站直了身子,有些挑衅的斜睨着伍尘萧。
梦萦朝着伍尘萧的方向走了几步,问道:“你可知,若我跟你回去,会怎样么?”
她不想再被囚禁了。
现下她受了重伤,更是无法逃离祁末辛的囚牢。
梦萦本想着,等她多恢复一些修为,那些能困住她的符文或者封住她术法的药粉对她再无作用时,便可去找伍尘萧了,无人再能耐她何。
想要历劫成人,确是太难了,而伍尘萧等不了她那么久。
但如今,对她来说仿佛是一梦之间物是人非,站在她面前的伍尘萧要她如此虚弱之际,将她抓回去。
听她这样问,伍尘萧怔住了,他不是没有想过,也不知她在程国到底遭遇了何事,但却因为事出突然,又完全被那些杂乱的思绪掩盖住了。
他根本护不住她,即便她跟他回去,也只能将她献给楚皇。无非是再被送回程国,又或者被诛杀。
伍尘萧答不上来,无论哪一样,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伍将军同这妖精寒暄的够久了。”
伍尘萧脑中纷乱,却听见有人驭马到他身后,语气中净是嘲笑和不屑。
回首看时,便见那人随手从士兵背上夺过一支长矛,还未待他拦下,便见那人大手一挥,那支长矛便破风一般朝着梦萦刺去。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