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老黄历>第103章 对峙

  我闻言一脚踹开了这卫生间的门,里面令人作呕的气味散发出来,出于尊敬,我没有捂住口鼻,而是直接走了过去,那缸里漂浮着一具泡的肿大的尸体,周身围绕着一层厚厚的油脂,其实我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我想,人死后就这么大一点点吗,我又想,人死后能出炼出这么多的尸油吗?

  那尸体成蜷缩状,双手抱腿,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形,这是人类寻求保护的姿态,是人类在母腹之中就知道的绝对安全的姿势。

  “来了!”我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三步并两步下了楼梯,就见到乌衔蝉面前跪着两个人跟一条狗,全都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又或者是不能抬头,因为我看见这两个人身边都站着一只猫咪,半人多高,正按着这两人的脖子不让他们抬头,见我在看它们,还对着我喵喵叫着撒娇。

  这叫声在我听来就是奶猫的撒娇声,没什么大碍,甚至还有些可爱,可在那两个人听来就是鬼哭狼嚎,他们双双捂住耳朵在地上翻滚起来,大声哀求着乌衔蝉停下,他们叫乌衔蝉神仙,跪着爬到他脚下求他原谅。

  “你们不该求我原谅。”乌衔蝉冷静道,“你们该求她的原谅。”

  他说着指了指门口。

  门开了,一阵阴风席卷而来,外面站着一位穿着嫁衣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的身体佝偻着,头发凌乱,肤色惨白,面无表情,直勾勾的走进来,身后流淌着的血迹混着滴滴答答不停滴落尸油,弄脏了昂贵的波斯地毯。

  她走进来,一言不发。

  两人头上的水晶灯发出了电路损毁的滋啦声,灯光忽明忽暗,直到完全熄灭,屋外狂风大作,乌云盘踞在这别墅上空,遮天蔽日。

  “儿啊。”她忽然开口说了话,屋外霹雷闪电,晃着她的脸更加惨白,几乎看不清五官,她的声音凄厉,“娘疼啊!”

  “你,你别过来!”朱天连连后退,连神仙在沙发上坐着也不管了,惊恐的吼道,“你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他说着左右看了看,指着早就吓昏过去的老婆说道,“是她,对,是她,她认识邪魔歪道的人!她让我把你的骨头送出去结阴婚,是她,是她!你去找她吧!”

  他爬到昏迷的妻子身边,恶狠狠的踢了几脚,又扇了那女人几耳光,“醒过来,你这臭婊子,给娘道歉,让娘回去,快点,快点!”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小狗冲上来咬他的裤腿,却被他一脚踢开到角落里,呜咽着不敢再动了。

  我们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那两只猫咪也假装害怕的过来蹭我的裤腿,想要个抱抱被乌衔蝉一猫一个手指头给点散了,想来是完成了任务回去了。

  朱天闹了半天都没叫起来自己的老婆,又把目光放孙丽娟身上,向她走过来,嘴唇颤抖着,“娘,娘,我知道错了,我这就把您的尸体火化,入土为安,给您烧好多好多的钱,求求您,别带我走,别带我走。”

  他说着这话,老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却在下一瞬间倒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着身子,乌衔蝉看了一眼,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随意挥了挥手就从孙丽娟身上揭下一道黄色的正在燃烧着的三角形符咒。

  我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那是一道三清符,可烧毁世间一切邪崇的东西,但一位道人终其一生只能画出来三道三清符,因为一旦遇上修为高过自己的厉鬼,符咒燃烧不完,就会遭到反噬,三道符是给自己留的后路,就算全部被反噬也不会死亡,只会失去功德修为罢了。

  他竟用这样的东西,去对付自己的母亲。

  要知道,能画出这符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修为有多深多高,今天要是没有乌衔蝉在这儿,孙丽娟此时此刻已经魂飞魄散,再度死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手中!

  他这符只怕是自从孙丽娟死了就准备好了,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随身携带这样一道符咒。

  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忧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回来找自己寻仇。

  却不曾想想为什么,他又对他的母亲做了什么。

  乌衔蝉从地狱请了一道真火来,将这符咒烧毁了,他无法得知为朱天画符之人是否知晓事情真相,但不可错伤无辜,只得燃尽这道符咒,先保那道长安全。

  朱天见自己的保护符被乌衔蝉轻巧的燃烧殆尽,知道大势已去,整个人颓废的倒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乌衔蝉则用手抚摸我的脊背,点开了老黄历。

  “朱天。”他沉稳的说道,“你骗得了天道,却骗不了我,今日本判官亲自审一审你这恶人。”

  他翻看着老黄历,上面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小到朱天三岁不小心弄死了一只流浪猫,大到他与人打架斗殴废了对方一条腿,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老黄历上,乌衔蝉的眉头越皱越紧,而后疑惑的看向了我,“老婆,怎么回事儿,他明明应该死于孙氏出了车祸那天,为什么他还能活着?”

  我凑过去看,果然老黄历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他的死亡日期与死因,可这人却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甚至试图让他的母亲魂飞魄散,永世不能为人。

  我们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有了答案。

  “有人为他换了命。“我们异口同声道。

  “但换命之事本就是逆天而为。”乌衔蝉歪着头说道,“谁的能耐那么大,能帮他换命呢?”

  “是我。”孙丽娟的喜服被烧毁大半,露出内里翻着的血红伤口来,她平静的说道,“当初刚有了小宝,孩子日夜啼哭不止,找了人来算命,说是朱天的命中带煞,吓到孩子了,所以才会这样,我就问那人怎么办,那人说得找血亲跟他换命,之后才能大富大贵,否则小宝活不到十二岁,朱天也得死,还给了朱天一道保命的符……就是刚才那道。”

  我们沉默了。

  事情的走向清晰明了又悲伤讽刺,孙丽娟换了自己跟儿子的命,为儿子求了符咒,最后死于儿子手中,又险些在这道儿子的保命符中烟消云散。

  有的母亲终其一生都在给孩子温柔与爱,得到的回应却是皮开肉绽的伤痛苦果。

  “你又算什么好人?”朱天忽然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初爹没了,是不是你干的?”

  她满脸惊愕的看着朱天。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朱天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因为我在一个冬天的晚上,亲眼看着我的妈妈,把我爹推下了尚未冰封的湖面,然后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我爹淹死了!”

  “我冬天给你们打水洗衣服做饭,你看不见。”孙丽娟似乎不明白朱天在指责什么,她错愕了片刻问道,“你爹每天喝酒喝多了就打我,你看不见,我为什么要杀他,你以为是了我自己?”

  她说着大笑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她边哭边笑,无奈又难过的看着朱天,“是因为那天晚上,你爹跟我说,儿子大了,鸡巴也大了,到时候让他操他妹妹,拍成录像卖出去,一定很值钱,你爹死的时候你记得你多大吗?你才六岁,六岁!你妹妹四岁!”

  朱天瞪大了眼睛。

  “当天晚上,是你爹拉我到湖边,让我把衣服都脱了在湖边跟他做那事儿!”孙丽娟脸上鬼纹尽显,双目赤红,陷入到回忆之中,几近疯魔,“不然就要教你操你的妹妹,你知道那天的风有多凉,我脱了衣服他说我恶心不配让他操我的心有多凉,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我杀了你爹,你不知道是他推我下去失了准头自己跌进去!你不知道当时妈妈,我,站在河边,没有衣服!”

  “或许你知道。”孙丽娟叹了口气,又哈哈大笑起来,拿着残破的喜服自言自语道,“这不就是小天赔给妈妈的衣服吗?嗯?”

  她这话说的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但妈妈不要这件衣服。”她走近了朱天,鲜红尖锐的指甲抵着不敢动弹的朱天的额头,往下轻轻划了一下,他的额头霎时间出现一道伤口,往外渗着鲜血,孙丽娟却没看见一样,温柔的说道,“小天把妈妈给小天的这件衣服,还给妈妈,好不好?”

  她竟是要把朱天扒皮去骨。

  “娘,娘!“朱天吓得哭起来,哀求道,”娘,你醒醒啊,我是小天啊!”

  乌衔蝉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指尖点在孙丽娟的额头之上,轻柔的说道,“睡吧,本判官自会还你个公道。”

  我明白,乌衔蝉是不想让孙丽娟再过多的沾染因果。

  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以后的日子无需再自己为自己撑腰出头。

  我们自会还她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