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梦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向他时,只能看到半张侧脸。
那脸上多了几分落寞,眼神更像冰一样寒冷。
他看不懂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年纪更小的人,心里都装着些什么,是怎么做到轻易地将那些复杂的情绪随意收敛的。
抿了抿唇,他深吸一口气道。
“孤身一人吧?”
“所以你觉得自己是可悲的?”
一句话,刺穿了蕴梦的心房。
他几乎整个人都跟着一颤,咬住了唇,说不出话来。
难得有合口的饭菜,玉卿歌也舍不得把这样的好厨子吓走了。
毕竟以后的口福跟他息息相关。
时间不早,他没有多留,简单的一声道别,就回了仙来峰。
回到房间门外时,他的目光扫过隔壁还未亮起灯的房间。
今天墨沉萧下山办事还没回来,走时也没说事情严不严重。
不过就算天大的事情,也难不倒他的好师弟。
对外,可不是像对他这样软化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青山门掌门。
他收起心绪,推门而入。
抬眸便停住了脚步,看着不请自入的人。
“又见面了,师兄。”
眼前站着的,正是在御龙山庄遇到的柳毅。
玉卿歌没有忘记,在分开始他曾经说过,自有办法能够进入青山门拜师。
当初也没有将那句话放在心上。
只不过他确实做到了。
“师兄不进屋么?”
柳毅再度开口,此时他已经穿上了凭虚峰弟子蓝白相间的长袍,将头发高高梳起,看上去也精神了许多。
但眉眼里那股狂和傲仍是掩藏不住。
虽然看得出已经很努力地掩藏了。
然而这点道道,在玉卿歌的眼里看起来,一眼即破。
他靠在门边没有进屋,双手环抱斜睨着他,一言不发。
“看来你不想听我喊你师兄啊,玉卿歌。”
这话里有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
玉卿歌笑而不语,知道他不怕死的一个人跑来仙来峰一定有其他原因。
两人目光交错,柳毅也不再拐弯抹角。
“我想拜你为师。”
“嗯?”
这话听着可真是有趣。
玉卿歌这辈子都没想过收什么徒弟,他最怕麻烦,连生活都是凌儿平日里帮他一切打点料理妥当。
要让他当师傅,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干脆当作没有听见,直接略过了这句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这话是认真的,虽然拜在伊天鸣的门下,但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拜他为师,这只是让我入青山门的手段而已。”
“当初在山庄里那只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就算当初是无意,但如今我心意已决,若是你不愿意收我为徒,我会想办法,等到你愿意收我的那一天。”
“随你。”
玉卿歌扯了扯嘴角,想要下逐客令了。
但想到眼前这个家伙,可能动嘴皮子是赶不走的。
于是干脆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往门外猛地一推。
柳毅的反应很不慢,但冲回去的时候,房门已经被再度关上。
他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其实早就料到不可能那么简单,但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的来了这个地方。
甚至没有顾及到,万一有其他弟子看见的话,有什么用的后果。
等到脚步声远去,玉卿歌才坐到了椅子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暗红色的钱币。
他微眯着眸子,盯着钱币上暗色的光泽。
思绪渐渐被拉远了。
那是他刚入门时的青山门,还不像现在楼台高柱,一切看上去都还显得十分素朴。
他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最高处那道挺拔的白衣身影。
世人都以为他玉卿歌美得惊艳绝俗,让女子都自叹不如,那么便错了。
因为他的师尊的容貌,是一眼就能让人失魂落魄的。
但除了他之外,就连墨沉萧都不曾亲眼看过。
师尊终日里都带着黑色的面具,谁走不知道那面具下藏着些什么。
如果可以,玉卿歌也希望自己不曾知晓,但年轻不懂事,总是好奇害死猫。
平日里整个师门只有他最大胆无理,鬼点子多。
师尊也独宠着他,从未狠狠罚过。
所以他便仗着这一点,更加的不守规矩,甚至在师尊沐浴的时候,偷溜进屋,为的只是想要看一下那面具下的真颜。
只不过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师尊。
“出来吧。”
那温柔如水的声音在玉卿歌耳边再度回荡起来。
他下意识的身子一颤,仿佛又回到了当时那手足无措的状态。
师尊那张绝世容颜近在咫尺,仿佛一瞬间被夺走了呼吸,玉卿歌就那样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直到那冰凉的手指轻抚上他的脸颊,才猛然回过神来。
“啊……”
他不由得轻呼出声,已经从思绪中抽回。
就短短片刻功夫,已经浑身湿透。
心绪烦躁起来,他收起那枚暗红色的钱币,开始脱身上的衣衫,准备洗个澡好好冷静一下。
青衣滑落肩头,一旁的铜镜中映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
他的目光扫过镜面,眉宇间透着厌恶。
这是耻辱的印记,然而却无法抹消。
尤其是再忆起师尊后,一切就更让他烦躁不堪,一头埋进了浴桶中。
那一夜,他躺在榻上反反复复做了同一个噩梦,惊醒了不知多少次。
等到第二天清早醒来时,墨沉萧还是未回来。
就算是他睡的地方,都是冰凉凉的,根本不像是有人睡过。
翻身下榻,他随手拿了一件外袍披在肩上。
推开窗户却发现,院子门口靠着一个人影。
仔细看了看,没想到是柳毅,他竟然一个晚上没走。
疯了吧?
脑子里当时冒出的便是这么一句。
下一刻,已经顺手将窗户关上。
柳毅根本没睡,听到一丝动静就看了过去。
见他态度仍是如此,唇抿的更紧了。
“还不走,想给我添多少麻烦?”
玉卿歌推开门,一个箭步走到他的面前,直接往他的怀里甩了两本秘籍。
“把这个练好就差不多了,以后少来烦我。”
“你不愿意收我为徒,就拿这个来敷衍赶我走。”
柳毅就算有心机,也比一般的年轻人沉稳些。
但也抵不过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尤其是刚刚那嫌弃和眼神和淡漠的口吻,分分钟都能将别人的热情浇灭。
他捏着那两本秘籍,扔了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一时之间,杵在原地,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