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思安盯着雪糕恋恋不舍的模样,基本没怎么吃过这东西的闵饶却突然来了兴致,伸手接过其中一个,发现顾思安的表情更加的直勾勾了,打量了很久,这才说,“你吃吧。”

  顾思安眼睛一亮,马上把手给缩了回去,担心闵饶反悔似的,每一个都给舔了两口。

  刚才给闵饶的时候他其实都有点不舍得的,现在天气本来也热,就算是因为下雨降温,但是公证处却因为人多又空气不流通的缘故还是很热,他又忙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雪糕又凉又解渴,还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顾思安觉得,自己特别想小气一下。

  “事情都办完了?”闵饶站直打量了一下刚才顾思安放在顾思念手上的文件夹,又没有看到张律师的身影就问了一句。

  说到正事上,顾思安点了点头说,“嗯,都办好了。”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闵饶说着在前面带起了路。

  顾思安三两口把一个雪糕解决掉,走到顾思念后面推起了轮椅,他哥哥的轮椅是智能的,不需要人推其实也能正常行走,只是因为某种执念在的缘故,顾思安怎么都不肯撒手,总想自己推着。

  被冰的整张脸都皱起来的顾思安张大嘴巴开始呼气,果然是吃得太急,这会儿冰糕在他嘴里面的感觉,简直是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真正的透心凉,心飞扬。

  车子一路开回了L市的老宅,因为要守堂的缘故,灵堂每天晚上都是有人在的。

  顾思安其实不想让他哥哥这么辛苦,所以每次他哥哥自己都在一边陪着。今天本身轮到了顾思安守夜,于是进了门之后就直直的奔向了灵堂,却在半路上被闵饶叫住了。

  顾思念已经推着轮椅回了自己房间,顾思安和闵饶两人站在小花池上面小桥的两端,莫名的想起了牛郎和织女。

  顾思安眨眨眼,把乱糟糟的想法摇走,提了点声音问道,“饶哥,怎么了?”

  闵饶没跟他似的大声喊,而是慢悠悠的走了过去,说道,“今天该你守堂了吧?”

  “对啊。”顾思安眨眨眼,他今天确认了好几次时间,现在是他姥爷走后的第四天,说是他们一家人轮流看着,但是实际上大姨并不习惯中国的风俗,小姨和舅舅只是白天来几次,晚上就不过来了。

  所以晚上守堂都是自己家里的人来,而且说是今天才轮到他,实际上从老爷走的第一天起,他们家里的人就基本谁都没有睡过觉。

  直到这两天身体撑不住了,才不再整夜整夜的呆在这。

  “我跟你一起去。”闵饶走到了他的身边,突然伸出手给他擦了一下嘴角,只是粘在嘴角的雪糕已经干了,擦了一下没擦掉,得用抠的。

  想到这,闵饶就伸手真的抠了一下,满意的看着顾思安又干净了的嘴角,看着他有点懵掉的表情,自然的收回手,看着灵堂淡淡的说道,“L市的风俗,就算是我还没和你结婚,但也是未婚的状态,照传统来说,长辈去世,作为你的未婚夫,我要和你一起守堂。”

  

 

  、第 5 章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的停了下来。

  少了那种仿佛直接敲打在耳边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好像被隔绝在了那一扇薄薄的门外。虽然老宅大体还是四合院的模样,可实际上里面经过数次翻修,门窗还都是木质的,却也都是上好的木料,冬天的时候,在木门的后面还会挂上一层挡风的帘子,防止屋内的热气散出去,屋外的冷气窜进来。

  玻璃上面的雨渍已经干涸成了一道道的泥土印,手在上面轻轻的一摸就马上会出现一道痕迹,手指上的纹路在上面留下了几道看不清楚的细线,顾思安沉默着没说话,关上了门之后就递给了闵饶一根香。

  L市的风俗一贯如此。外公生前虽然算不得有多么诚心的信奉佛祖,可房子里面却单独的设有小佛堂,只要他在家的时候,每天清晨都供奉着三支檀香,很少会中断。

  顾思安和闵饶站在一起,点燃之后将香举至眉前,再躬身到底,连续三次之后,又由顾思安亲自插上。

  他看着香上一点点蔓延的红色和渐渐生出的灰色,突然说道,“饶哥,我从一本书上看见过,有些晚辈给长辈上香的时候,香会突然灭掉,或者香灰掉落在了桌子上……再或者,有时候香从中间折断?”

  “是有这种事。”闵饶跪坐在蒲团上面恭敬的又磕了几个头,那是晚辈、后代对于长辈的礼数,三次之后,他站起身,说,“大多的说法,是已经故去的长辈不愿看到子孙受苦出现磨难,宁愿死后受刑也要为后代示警。”

  顾思安嘴唇微动,却没说什么。

  案台上的香烟袅袅,一圈一圈的笔直向上,在空中后挥发消失不见,顾思安愣愣的看着,说,“那现在呢?姥爷走的安心吗?”

  “很安心。”闵饶看了他一眼,之后安慰道,“这些不过是无稽之谈,福祸自古以来都和人的能力不无关系……当然,你要是觉得自己很倒霉的话,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运气分给你一半。”

  顾思安这才扭头看了看闵饶,察觉到对方眼中的笑意之后,耳根子莫名其妙有点发红。

  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绞起来的手指,小声嘟囔了几句什么,连自己都没听清楚。

  *

  顾思安的外公下葬的那一天,持续了将近半月的雨水终于变成了毛毛细雨,打伞觉得没必要,不打伞又最能沾湿衣裳。

  外公和外婆是夫妻墓,墓碑上两张黑白照片正在温和的笑,一起凝视着没有定点的远方。

  所有人走后,顾思安在那里又停了很久。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墓碑上本身用来挡雨的石檐正巧能挡住一点他的头部,圆区内部很少有树木,天气阴沉,看不见太阳的四下里显得更加的压抑又沉闷。

  顾思安把头靠在外公的墓碑上,感受到了来自于眼眶当中的湿意和流出的滚滚热流,哽咽着,终于更加的蜷缩在了一起,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抵抗所有看不到的一切,把自己更靠近墓碑,低声的哭着说,“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