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雷瞬间吓得心跳停止，指尖一抖，司机师傅打来的电话被他给摁断了。
来不及理会师傅的重拨，苏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拦在小男孩儿身前，下意识说了句：“他不是故意的。”想了想小男孩特意跑过来用石子扔他的这种行为，说这句话有点扯，又补充道：“他还小，不懂事，求你不要杀他。”
司羽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幽深的红眸怔怔地盯着某处。
“傻子！”小男孩儿好死不死地嚷嚷起来：“大哥哥，这个人是个傻子！蹲在这里半天了！一动不动！我爸爸说他肯定是傻子！”
苏雷被这熊孩子噎了下，一抬头，果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不远处，满脸尴尬地看着这边。
“熊熊！快过来！”男人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抱歉，小孩子不懂事，请您和您的朋友不要跟他计较。”
苏雷看着朝男人欢快地跑过去的熊孩子，说了句：“名字起得不错。”
等男人拉着小男孩儿走了，苏雷才松了口气，转身观察管理者，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个地方。
顺着管理者的目光看过去，苏雷发现了……一条鱼？
一条橘红色的观赏鱼，似乎是从喷泉里越狱，瘫在地上，不时拍动下鱼尾，还试图翻个身。
苏雷回忆了下，发现刚刚吃火锅的时候，管理者确实吃了不少海鲜，现在他盯着这条鱼，这是又饿了？
默默地吐槽了句猪都没你能吃，苏雷忍不住说：“这是观赏鱼，肉质很糙很难吃的。”
管理者闻言，抬眼看苏雷一眼，终于动了，捡起那条鱼放在手心，却没有吃，而是放回了水里。
鱼儿一回到水里，立即复活了般欢快地游来游去，鱼尾掀起的水波在阳光下非常漂亮。
管理者将手指放进水里，令苏雷目瞪狗呆的事情发生了：那条被他放进水里的鱼，居然游了过来，绕着管理者的指尖欢快地游来游去。
苏雷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管理者，又看了看鱼，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其实你人还行。”
管理者反口就是一句：“我是什么人，轮得到你评价？”
“额……”苏雷不说话了，安静地看着鱼，看了半小时，太阳都落山了，苏雷看不下去了，说：“我要回去了。”
管理者没说话。
“你要跟着我的话就表示一下，我滴滴的时候才好选人数，我知道你不爱说话，这样，你要是打算继续跟着我就眨一下眼，不打算跟着我了就眨两下。”
管理者嘴角一扯，一个眼神都没给苏雷，朝和他相反的方向走了。
苏雷在背后喊道：“那你就不要突然出现在我家里了啊！我回去要洗澡，突然在浴缸里冒出个人，我会吓死的！”
回答苏雷的是一道凌厉的白光，贴着苏雷的耳朵擦过去，钉在苏雷身后的电线杆上。
苏雷一动不敢动，直到管理者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才跑去电线杆旁一看，发现钉在上面的居然是一根鱼刺！
苏雷拿手一碰，鱼刺就碎成了粉末，随风无影无踪。
之后一个月，苏雷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托了预定了行程，在这一个月里他不分昼夜地锻炼自己地演技，他甚至在房间里安了摄像头，一遍又一遍地观察自己平时生活中的举动。
到后来，就算是出门的时候，苏雷也拜托系统将自己的言行拍摄下来，再以回忆录的形式放摄给他看。
苏雷发现，其实他在生活中也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出门买东西的时候他扮演着顾客，按照顺序地购物、排队、结账；在过红绿灯时他扮演者路人的角色，遵守交通规则地同时使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良好公民；面对裴茜茜的时候他表现得像是一个依赖姐姐的好弟弟；只有回到房间，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他才是真正的苏雷。
“原来是这样。”苏雷笑道：“原来我每天都在扮演者不同的角色，我每天都在演戏。”
从录像中反映出来的来看，他的表演并不算糟糕。
《问情》的主角是一个从小就有英雄情节的少年，他父母早逝，由叔叔婶婶带大，叔叔婶婶有一个儿子，爱的天平总是倾向于更亲近于自身的骨血的，没有从叔叔婶婶那里得到太多关爱的少年，在干完活闲下来之际，总是会翻看那些同龄人间相互传阅的市井读物，文字中描写的江湖恩怨、刀光剑影、侠骨情肠令少年向往不已。
在少年十二岁的时候，一次偶然使他被路过的剑客相救，这次偶然更坚定了少年长大后要成为一名的侠客的愿望，这名剑客看他资质不错，在少年表明了希冀之后，留在了镇上教他武功，直到后来小镇招来灭顶之灾，少年的叔叔婶婶被残忍杀害，教他武功那名剑客——少年的师傅为了保护他而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少年从此走上复仇之路，为了寻找真凶，他在路途中杀害了许多无辜的人，为了获得绝世武功，他不惜背叛了深爱自己的女人，为了除掉绊脚石，他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苏雷抱着近似于虔诚的态度研读着剧本，这一次他终于读懂了少年……那个他要扮演的角色。
另一方面，通过圈内人的介绍，苏雷报了几个专业的演技培训班，拿出当年战高考的决心和态度去上课，一个月下来已经是大有收获。
苏雷这边在玩儿命地提升自己的演技，《问情》剧组那边却因为男主裴曲飞突然的请假闹得鸡飞狗跳，导演不止一次地要求换人，天腾那边却毫无回应，跟之前一样摆明了态度非用裴曲飞不可。
“裴曲飞那个小子，演技烂就算了，居然还在开机以后请那么久的假！拖累我们所有人！简直不能忍！”
“就是！他可是男主啊！没有男主拍个屁！他玩儿我们呢是吧？”
“啧啧啧，要我说，还是抱上一条金大腿好啊，我要是有阿诺那样的靠山，我也不怕啊！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那当然，我听说啊，阿诺不仅是影帝，还是天腾的幕后Boss，不知道多有钱呢……”
“钱倒是其次，关键是阿诺演技真心不错，世界影帝杯办了那么多届，我就服他一个！”
“那裴曲飞光有张脸，就算一时迷惑住阿诺，等阿诺腻了，下场肯定比他毁容的时候还惨！你看着吧……”
“就他那烂演技，片子拍出来也是拿去搞笑的，我都想随便拍拍了……”
片场的人第N次对裴曲飞议论纷纷，大多数都是抱怨，在没有主演的一个月里，导演挑着那些不需要裴曲飞的戏份拍，有些原本不在这个季节拍的戏被硬生生地提前，隆冬的节气里穿着轻纱薄裙拍戏，尤其是一些娇气的女明星，要不是天价的违约金在那摆着，恐怕早就提裙子走人了，在这种情况下，剧组的人对裴曲飞的怨怼越来越高涨，一些简单的戏份拍得错漏百出，空气中蔓延着嫉妒和不安的浮躁因子。
“Boss。”助理小心翼翼地说道：“《问情》剧组的人因为裴曲飞都闹得很不愉快，前几天刘导还来找过我，他强烈要求换掉主演，列举的理由也都合情合理。这部电影我们投资了很多钱，您看是不是……”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俊美的男子双手闻言停下手中的工作，双手合十，凝视着落地窗外的风景，久久不语。
“您也演过戏，当过导演，知道拍戏有多不容易。刘导从电影的前期筹划到开机，花费了多少心血，您一定能理解吧？”
助理小心翼翼地筹划着措辞，眼看Boss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再接再厉道：“更何况，裴曲飞本来就丑闻缠身，他的演技您在片场也看到了，根本就不具备身为主演的能力，这样的片子拍出来，也只会让他沦为众人的笑柄，您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吧？”
Boss有多喜欢那个小明星助理经过这些日子后总算是有了一些了解，所以对裴曲飞的坏话绝对不能说，要想让Boss改变心意，恐怕得“曲线救国”。
裴曲飞根本不配出演《问情》，助理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这只会破坏Boss的声誉，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阿诺安静地看着窗外，雕塑般完美的侧脸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的确不想看到他被嘲笑。
可是他又想帮他，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助他。一个演员，最大的喜悦和荣耀都是在舞台上、镜头下获得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才指名要裴曲飞来出演《问情》。
可是，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似乎只会给他带来困扰。
“Boss？”助理轻声道：“您的决定是？”
“再看吧。”阿诺淡淡道：“看他下场戏的表现。”
这些天裴曲飞的举动他都看得明明白白，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演技为什么会突然下降那么多，但是他已经尽全力在提升自己，阿诺实在不忍夺走这个机会。
比起这些，裴曲飞怪异的性格反倒是让他最不安的，一会儿表现出喜欢地亲吻他，一会儿又对他的求爱表示反感。
难道是欲擒故纵？
这么些年来，想要搭上他这颗大树乘凉的人绝不在少数，形形色/色的花招他都看过太多了。
可是裴曲飞似乎又不一样……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阿诺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不是故意那么做的。
真奇怪……
“Boss？”助理狐疑地呼唤沉思的男人。
Boss在想什么呢？
助理不禁揣测：是在想那个小明星吗？Boss就那么喜欢他吗？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
他究竟是哪一点吸引Boss了？！
阿诺看着窗外，神思突然游移到一处地方——
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
——
“梧桐。”酒店的房间里，苏雷看着自己刚刚录好的视频，期待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经过一个月的提升，苏雷已经可以很好地掌握剧本上主角的言语、动作、细微的表情，他录了一段之前被导演喷得一无是处、少年参加镇上满冠礼的那场戏，跃跃欲试地询问系统的看法和意见。
“恕我直言。”系统说话比较直，“非常生硬。”
苏雷摊摊手，往床上一瘫，眼珠子直直地瞪着天花板上的灯泡。
直到眼睛明显地感到不适，苏雷才闭上眼，视网膜上残留的光晕在他的眼中形成一个个形状各异、五颜六色的小光斑。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苏雷有些自暴自弃道：“我能怎么办？”
他已经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这一个月来他每天只睡不到四个小时，甚至在吃饭的时候他也在想：剧中的少年会以什么姿势吃东西，他会吃鱼吗？太咸的话他会怎么做？吐出来还是吞下去？喝水还是喝汤？
除了必须的无意识的睡眠，他无时无刻不在演戏。
“请您加油。”顿了顿，系统难得柔情道：“以普通人的标准来看，您做得已经相当出色了。”
“我可以吗？”苏雷举起双手，迷茫地凝视着。
“请相信自己。”系统道：“您会更优秀。”
“真的吗？”
“是这样的。您会比任何人都优秀。”
——
清晨，《问情》的剧组人员三三两两地来到片场，和往常一样，大多数人无所事事地聚在一起，谈论着新鲜的八卦绯闻。
“裴曲飞还不来？”王子涵扑着气垫，随意地问一旁的小助理。
“是啊涵姐，听说他请假请到了今天，但是现在都没看到人影……”
王子涵眼中露出鄙夷，“是不敢来了吧！那种演技，是我都不好意思出来丢人！”
小助理唯唯诺诺地跟着抱怨道：“真不知道刘导怎么想的，陈哥演技那么好，居然把他Pass掉……”
王子涵冷笑一声：“演技哪有靠山重要？要是我有阿诺那样的靠山，早就……”
“来了来了！”
“靠！这孙子终于来了！”
突然的嘈杂打断了王子涵，她朝人声处一看，隐约可见一个瘦长高挑的身影，手中打着雨伞 ，看不清面庞。
王子涵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看着刚才还在她身边的众人急忙迎上去，重重地哼了一声。
“曲飞，你终于回来了！”导演笑盈盈地走过去，满目的和蔼可亲，“休息得怎么样？可以拍戏吗？”
苏雷点点头，微微握紧拳头，到了片场他居然感到一丝紧张。
对方的态度很冷淡，导演看在眼里，心里早就把这个演技是坨翔的臭小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面上依然维持着笑意，试探道：“那准备下，开始吧？”
苏雷又点了点头。
“看那小子拽的二五八万的小样儿。”
“呸！卖屁/眼上位的小白脸！看见他就觉得恶心！”
周边看到苏雷冷淡态度的群演，在经过剧组人群对裴曲飞的深黑之后也鼓起勇气，理所当然地进行怨怼。
这些恶毒的话虽然不算大声，距离也隔得比较远，但是耳力超凡的苏雷都听在耳里。
他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对方立即不吭声了。
苏雷轻轻阖上眼，开始再次进入“少年”的角色。
“咔！”导演喊道：“很好！这段过！”
苏雷默默走下场，向休息室走去。
“我的天呐。”原本怼苏雷怼得最厉害那几个群演不可思议道：“谁他妈说裴曲飞演技像坨翔来着？老子呼他一脸！”
“不对啊……”第一天和苏雷搭过戏的演员道：“他之前明明演技很差来着……”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不忍直视！”
“所以……果然还是状态问题吧？我听说裴曲飞前段日子刚刚出院，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赶过来拍戏，所以第一天才会那样子？”
“是吗？一定是那样的！”
“他演得真好，而且人也好帅……刚刚我都看呆了。”
“真的特别帅……”
默默地关上休息室地门，苏雷脸上不动如山，心里早就化身为小天使上了天，不停地撒着花。
直到休息时间快到了，苏雷才抹了把脸，做了几个俯卧撑平复激动的心情，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外，苏雷立即看到了个人，还是个熟人。
“怎么又是你？”苏雷的语气颇有点怪异。
“我怎么了？”助理白了苏雷一眼，头上的好感度条瞬间掉了5%。
苏雷：“……”
助理恨恨地瞅着苏雷，如果不是Boss因为工作抽不开身，他会被指派来看着这个小明星吗？
助理知道自家Boss的企图，他不希望小明星因为糟糕的演技被大众嘲笑，所以派他来看看对方的演技究竟是不是真的始终那么糟糕。
可以说，这是裴曲飞的最后一个机会。
裴曲飞很明显抓住了。
这一个月里这个毫无演技的小明星干了些什么他多少知道点，原本他还对此嗤之以鼻，没想到提升居然这么大。
“你就那么想红？”助理满怀恶意，“好好利用你那张脸，乖乖地在Boss身边当个呼之即来挥之即来的小明星，要什么都有，也不用工作，不是很好吗？”
助理讽刺地笑道：“反正你们这种人，不就是为了钱嘛？”
苏雷平生一恨别人说他脸盲，二恨别人说他刷脸上位，这个阿诺身边的助理既然踩了雷，就怪不得他了。
苏雷突然朝助理露出裴曲飞的招牌微笑，一字一句缓缓道：“我不仅有钱，还有你Boss的爱，你很喜欢阿诺吧？”
助理的脸霎时变得煞白。
“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开除你？”苏雷满怀恶意，“说不定还会找人捅你几刀，烧了你的脸……”
“你！”助理有种秘密被戳破的愤怒，嘴唇张张合合，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雷冷笑道：“你干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劝你好自为之，少来招惹我。”说完就推开助理，大踏步走了出去。
没走出几步，苏雷就后悔了，猛地蹲下身，内心闪过一片弹幕式的吐槽——
我跟他撕个毛线的逼啊！
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呢……
我只想安静地做个任务啊……
“小飞。”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停留在苏雷眼前，苏雷抬起头，看到裴茜茜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她似乎对他蹲在这里感到困惑，但是却没有问出口，只是温柔地笑道：“拍完戏后一起去吃个饭吧。”
苏雷刚想回绝，裴茜茜却直接道：“还是老地方，我已经定了座，你忙完后我来接你。”
这些天苏雷为了避免穿帮，都尽量躲着裴茜茜，找各种理由远离裴茜茜。
看着对方苗条的背影，苏雷心头一紧：不会已经穿帮了吧？
想了想，苏雷打定了主意。
今天的戏拍得十分顺利，虽然还有些问题，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之前裴曲飞惨不忍睹的演技，已经好得太多了。导演生怕刺激了裴曲飞，万一这小祖宗又哪根筋不对，再请个把月假，这戏还拍不拍了？
导演只求中规中矩地杀青，不求出彩了。
“曲飞！明天再见！”
“小飞飞！今天你好帅！我是你的粉丝，可以一起合个影吗？”
“……那个……裴曲飞，等会要一起去聚餐吗？”
许多人围在苏雷身边，对他发出热情的邀约，苏雷摇了摇头，随即看到裴茜茜开着车过来，停在苏雷面前。
“走吧。”裴茜茜的声音温和又不容拒绝，“我们好好谈谈，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