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灼热的触感落在唇上, 傅明煦本能地顺着声音张嘴,浓稠的香甜扑鼻而来,又在瞬间涌入他的喉间。

  丹田内躁动的混沌之气立马得到安抚, 贪婪地渴望着更多的食物。

  直到最本能的饥饿得到满足, 傅明煦瓷白的脸上晕出醉酒般的绯红,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浑然不知食物的来源,在熟悉的气息中安然入眠。

  祠堂内, 玄重的链条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他被捆在柱子上, 神态癫狂宛如恶鬼。

  而乐潮,也并未如自己所愿般逃出生天,而是被打为原型,浑身彩羽七零八落,刚好落在他的脚边。

  玄重看着脚边的彩凤,嘴角含着恶意的微笑。

  牌位早就在打斗中散落一地,此时上面红光尽失, 只有阴冷的气息仍在。

  张嫣然从外面探出脑袋, 她只看到寒洮高大巍峨的身影把傅明煦抱在怀中,遮挡得十分严实。

  从她的角度来看,勉强能看到一小截精致白皙的下巴, 以及格外红艳的唇色。

  哎,常言小别胜新婚, 两人危难中重逢,情不自禁也正常, 她都懂的。

  张恒波见她脸红红的, 好奇道:“师妹, 你在干什么?”

  张嫣然被他吓了一跳,忙捂住胸口,没好气道:“师兄,人吓人吓死人,你吓倒我了。”

  “抱歉。”张恒波歉意道,他越过师妹,朝里面喊道,“寒城主,你要的屋子已经准备好。”

  随着那声龙吟响彻夜空,玄村上空因怨气聚集而成的禁锢消散,整个玄村重新暴露在夜色中。

  而寒洮的身份,也在金眸显现的一瞬间揭露。

  张恒波心里的那点心思彻底熄灭,只是好奇为何两人隐瞒身份来到此处。

  不过张嫣然倒是不以为意,她说既然寒城主的伴侣是凡人,出来游玩肯定不想被人围观,这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他一个古板的单身汉是不懂得。

  他觉得师妹懂得真多,简直让他无话可说。

  寒洮的目光从那片艳红上移开,他陷入深眠之中,连唇上残留的龙血都忘记舔舐干净,红艳得宛如抹了一层上好的口脂。

  傅明煦在他怀中无知无觉,彻底进入饱腹一餐后的沉眠。

  以龙凤为食,丹田内存在的气体特殊,竟能让龙炎乖乖地待在一侧,很像传说中存在的远古圣兽烛照。

  只是远古时期离现今早已相隔数十万年的光阴,天地浩劫后,圣兽早已殉道于天地,只剩下龙凤,到最后,就连凤族都不知为何消失。

  天梯断绝,灵气日益枯竭,苍灵大陆是无法孕育圣兽的。

  寒洮心里存了疑问,却也没有多想。对他来说,不管是圣兽还是凶兽,于他而言不过是傅明煦一人。

  即便他只能以龙凤之血为食,这天地间早已没了凤族,那自己便是他唯一的需求。

  当然,其它龙族是没有成为他需求的机会的。

  寒洮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起身,怀中的人儿气息平稳,只露出一边的侧脸。

  墨发如瀑,随着他走动时垂落在黑色外衫上,似乎分不出彼此。

  “多谢。”即便抱了个人,寒洮仍是很轻松跨过台阶,他朝张恒波点头表示谢意,脚步一转,抱着怀里的人朝着收拾好的小屋走去。

  “他的气势好吓人。”张嫣然想起他剑眉金眸,气质凛冽的样子,只觉得压迫感十足。

  张恒远闻言赞同地点点头:“正魔大战之中,是寒城主力挽逛澜,各位大能才有了喘息的时间。”

  “只是寒城主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初,而我们老祖却始终闭关不得出。”张嫣然撇撇嘴。

  “师妹慎言!”张恒远头疼她的心直口快,急忙左右环顾一周发现没人才松口气,“这话能是你说的吗?”

  见他一脸厉色,张嫣然顿感委屈,却也知道他所言是为自己好,又赶紧讨饶:“师兄,我错了,以后肯定不说。”

  张恒波显然不信她,但也无可奈何,只说:“有寒城主帮忙,我们定能找到天玄兽,到时候可以以此救下师姐。”

  “你说的对!”张嫣然此时庆幸自己的运气足够好,能得寒洮的承诺,天玄兽定能手到擒来。

  两人想到大师姐的处境,顿时没了说笑的心思,只祈祷早点找到天玄兽。

  “好了,师妹你先去休息。”他看了祠堂内一眼,接着说道,“我来看守。”

  这玄村本就依附于天玄宗,屠村的罪魁祸首自然交给宗内处理。

  看寒城主的样子,显然对这修罗鬼也没什么兴趣。

  至于那只生死不明的彩凤,与那修罗鬼因果颇深,也一并带回去吧。

  张嫣然对他的安排并无意义,介于天玄兽还未找到,两人商量后决定先让张恒波跟其他弟子一起把修罗鬼押送回宗,她留在天玄山内等待。

  更深露重,张恒波执意看守,她也没有拒绝,就先去休息了。

  而傅明煦,已经抱着被子滚到整理干净的床榻上,陷入香甜的梦乡。

  寒洮坐在床榻一侧,手心一翻转,他丹田内的龙炎悄然而出,乖乖地落在他的手心。

  “你倒乖觉。”他看着傅明煦丹田的位置轻笑,龙炎跳了跳,像是在求夸奖。

  他没有想到之前分出的一丝龙炎不知何时生出了自我意识,还下意思地悄悄蕴养主人的丹田。

  寒洮看着这跳动的火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融入进去,原本微金色的火炎宛如吃到大补之物,一下子窜得老高。

  龙炎瞬时膨胀了一大圈。

  睡梦中的傅明煦似有所感的翻了个身,嘟囔一声:“好香。”

  黑色外衫早就被寒洮解开扔在一旁,因此他身上只着自己本就松垮的青衫。龙血入腹吸收之时难免会产生燥热,虽效果不及祖凤之血强劲,但加上他裹在被子里,也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襟。

  青衫本是凡料,早先一番折腾下已是强弩之末,又经他睡梦中的本能撕扯后,一截白皙精致的锁骨就迫不及待出来透气。

  屋舍简陋,烛火昏暗,可床上之人墨发倾泻,双颊泛红,鼻翼上细密汗珠沁出,脖颈瓷白纤细。

  墨发、红唇、雪肤交相呼应,每一种色彩都有独特的美,合在一起便形成了足以勾魂夺魄的天姿。

  不知怎么的,寒洮感觉自己有些口渴。

  他试图在脑子里想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可目光却落他身上无法移走。

  傅明煦恍然不知,抱着被子低声嘟囔了什么,寒洮只能看到他嘴唇上下张合,却听不清。

  金眸变得暗沉无比,金色风暴渐起。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自我游说道他只是倾身去听他想说什么。

  万一,他是如之前那般需要龙血呢。

  记忆中被阴冷煞气包围,生机消散的样子把寒洮的自我彻底说服,龙炎在瞬间没入傅明煦的丹田,令他丹田内热意澎湃,混沌之气躁动不安。

  傅明煦陷入无边的梦境中,正在不断地呓语。

  他梦见了阴冷的红光,转瞬又被炙热的火炎包围,随后被巨龙缠绕,带着去了天崩地裂之处。

  寒洮慢慢地朝他靠近,看见他眉眼中的不安。

  睡梦中,傅明煦呓语逐渐清晰,他被龙尾缠得很急,慌忙之下脱出而出:“寒洮,不要。”

  金眸之中起了漩涡,寒洮哑着声音:“不要什么?”

  不要什么?傅明煦在荒诞的梦境中听到有人问,可无论他怎么拼命去想,都找不到答案。

  他无意识地咬着唇,直到在上面留下齿印都浑然不觉。

  寒洮怕他咬伤自己,下意识地伸手拨弄,当指腹落在温热上时浑身一震。

  来不及收回的尖尖与粗粝的指腹亲密地触碰,似是好奇一般地追寻着指腹的踪迹。

  寒洮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脑袋里轰隆隆地,踉跄着转身跑开,脚步不稳间差点跌倒在地。

  他努力地稳住身形,才在寒冷的山风中在勉强清醒。

  一道龙息被他抛出,笼罩在身后的房屋上,强悍的龙气向夜间的深山宣告着主权。

  做完这些,他立刻消失在原地。

  黑夜中,弯月隐于云层,后山山顶寒潭寂静。

  有巨龙一头扎进冰冷的潭水中,全然不顾龙魄处的疼痛。

  潭水翻滚四溅到天明,直到鱼肚白泛起,他才面色平静地离去。

  翌日清晨,傅明煦在山间鸟鸣声醒来,他撑着身子起来,坐了好一会脑袋晕乎乎的感觉才消散。

  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回到脑海,恍惚间他记得好像是寒洮来了。

  思及此,他想起昨晚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面的内容千奇百怪,但唯有最后被巨龙卷走后发生的一切令人面红耳赤。

  也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对寒洮产生了不该有的梦境反馈。

  揉了揉太阳穴,他把脑中的奇怪想法赶走,这才起身。

  储物袋已经能打开了,傅明煦把早就松垮不堪的青衫换掉,目光在触及床榻边的黑色外衫时一愣,这才确定昨晚他昏迷间寒洮真的来了。

  他站在床边,看着床榻上的被子目光复杂。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随手把被子叠好,又把黑色外衫整理好放置在上面。

  他深呼一口气,开门后正好与寒洮四目相对。

  新阳升空,朝霞漫天,寒洮站在天地之间朝他走来,离得近了,还能看见他发尾微湿,身上仿佛沾染着水汽。

  许久,傅明煦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早。”

  天地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寒洮离他更近了些,目光低垂间落在他垂落的发带上,藏在袖中的手掌紧了紧,那只攥着破损发带的手偷偷地移到身后。

  “你感觉如何?”寒洮顿了顿开口。

  傅明煦眼带笑意,眉眼间蕴藏的山间灵气愈发充裕,语气轻松:“浑身力量充沛,感觉很好。”

  他说的是真的,除了那个令人羞耻异常的梦境令他无法直视寒洮外,其它的都很好。

  寒洮知道这是龙血对他有效,顿时也放下心来。

  倒是傅明煦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欲盖弥彰,主动询问道:“你呢?昨晚我听到龙吟,想必你冲开了禁制,可有问题?”

  寒洮本想说自己很好,可不知怎么想起两人在禁地时的情形,原先准备好的话语被他逼了回去。

  他轻咳两人,微微垂眸:“我感觉很不好。”

  傅明煦大惊,此时顾不得什么梦境现实,急忙问道:“怎么了?”

  寒洮轻咳两声,眉峰微隆,抿唇道:“修复好的龙魄破裂了一半。”

  他倒是没有说谎,只是没说这龙魄是自己拍碎的。

  龙魄对于龙族就相当于丹田对于人族,不用说,就知道破裂后该有多疼。

  “你别动。”傅明煦上前两步,掌心覆在他胸前,混沌之气随心而动,神识探查间果然就看到了那颗破裂的龙魄,以及露出的龙魄内部里面的黑色种子。

  “魔种?”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思绪急剧转动,猛地抬头,“你被种了魔种?被谁种的?”

  所以这才是寒洮容易堕魔的原因?可他之前只以为是龙魄破裂导致对方修为尽毁,对方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才如此。

  一瞬间,愧疚和不安席卷而来。

  他好像误会了寒洮。

  寒洮的视线落在他莹白的手背上,沉声道:“我不知道。”

  他说的是真的,他一直都知道龙魄内有魔种,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

  只是,他没告诉傅明煦,他如今能掌控自我堕魔,不过是多承受些痛苦而已。

  这话听在傅明煦耳里,就自动转换成他被恶意种了魔种,对自己堕魔也无能无力。

  魔种、修为尽毁、堕魔、被人截杀,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组成了前世寒洮的困境。

  这是一条多么可怜的龙啊,他如是想。

  寒洮心里有过一瞬的心虚,但这点心虚在听见傅明煦接下来得话时被压在最深处。

  “你别怕。”傅明煦瞥见他一愣,拍了拍他的手臂,作势安慰,“我会帮助你的。”

  唉,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果然吧,自己就是劳碌的命。

  他说话时仰着头,修长纤细的脖颈暴露在阳光下,好似泛着光。

  寒洮垂眸就撞入那清澈缀着光点的星眸中,清晨的风微凉,撩起的发丝宛如落在心间不断缠绕。

  “我..”寒洮心头情绪澎湃异常,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看着那双眼睛,只能按耐住拥他入怀的冲动微微偏头。

  艳阳从地平线拔地而起,绚烂的阳光洒向天地,驱散了黑夜残留的阴霾。金眸在阳光下愈发璀璨,像是有光亮溢出。

  傅明煦刚好瞥间他微红的眼尾,心头咯噔一下。

  寒洮他,该不会感动得哭了吧?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这条龙好惨,心思好敏感,我要多多关心他。

  寒洮:老婆关心我,好美,想..想得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