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简单粗暴, 搁医学发达的现代,医生还要问问患者的想法。寒宁看着娇修清婉,说起动刀见血的事, 犹如谈论天气般轻松自然。

  不愧是神医, 病患在她眼中之只是一堆肉。

  萧鼎之眯眼:“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寒宁:“剖胸换心, 没听过吗?”

  萧鼎之:“心若换了, 还是本人?”

  寒宁:“脑子没换,一切照常,有心无心有又何妨?”

  这话让叶澜玄对寒宁刮目相看。

  她人设中的一见钟情, 为爱痴狂不存在, 此刻的她就是纵横医界的一把手术刀,没有人情味, 只有锋锐刃。

  叶澜玄墨瞳微转, 用余光看着萧鼎之,心想:他不是说见过寒宁吗?怎么两人看起来像不认识?他说寒宁妖媚无常,见到本人, 除了冷就是刚, 哪有半分妖媚之态。如此反差,他会不会对寒宁另眼相看?

  萧鼎之没什么表情,语气倒是缓和了几分:“这种事你做没做过?”

  寒宁:“给猴换过脑,给牛换过心。”

  萧鼎之脸色突变, 眉峰骤聚。

  叶澜玄懂医术需做试验, 但这话听在萧鼎之耳中可能会误以为寒宁故意与他抬杠。

  叶澜玄对寒宁说:“圣女稍等片刻, 我与徒弟说两句话。”说罢, 轻拽萧鼎之的衣袖将他拉到路边。

  “你对姑娘不能柔和点?冷着个脸像要吃人。”

  萧鼎之横眉说道:“她要挖你的心, 还拿猴牛与你相提并论,你不气反劝我柔和, 你是菩萨转世么?”

  叶澜玄不急不躁道:“你儿时学炼丹术,难道一次就成?不得经过千万次失败才能得到正确配方。医术同样,在动物身上做实验,为人治疗。不要偏执成狂,把人往坏了想。”

  “哦,好。你说什么我都听。”萧鼎之微笑,但叶澜玄总觉哪里不对。

  两人回转,萧鼎之不再多言,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叶澜玄问寒宁:“术前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寒宁:“此术艰险,无法保证完全成功,你要做的准备是生死看淡。”

  叶澜玄:“……”

  萧鼎之抬头望月,听到死生二字无动于衷。

  寒宁等得够久了,将手搭在侍女的手肘上,转身道:“无人能淡看生死,仙尊可思量一晚,明日到龙渊泽给我答复。”

  说罢,施施然离去。

  萧鼎之扬声道:“圣女,此地入夜可会宵禁?”

  寒宁回头,面前珠帘碰撞,发出叮铃声响,侧脸轮廓若隐若现,芳容丽质可与秋月媲美,属于女儿的柔媚之态这一刻可见端倪。

  “不会,仙士为何这般问?”

  萧鼎之说:“不宵禁就有玩乐处,姑娘若不着急回去,可否带我这个外来人夜游一番?”

  寒宁没立刻回应,珠帘下的朱唇微抿,月牙眼缓缓眨闪。

  叶澜玄万万没想到萧鼎之所谓的听话是这种意思。在自己考虑生死至际,他却邀佳人夜游,摆明了“你的生死与我无关,自己思量去,爱咋咋地”。

  “徒弟……”叶澜玄暗暗唤道,“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陌生之地?”

  萧鼎之说:“我对此处也陌生,要让她带着走一遍熟悉地形。你寻个客栈暂住,静静思考,累了就早点休息,明日我来接你。”

  “……不!”叶澜玄拽着萧鼎之衣袖,“平时你玩玩倒也罢了,生死抉择至际你不给我出出主意吗?我焦虑难安,你与姑娘夜游可会心安?”

  萧鼎之垂眸看着叶澜玄紧攥着自己的手,说道:“师尊,我为你做的够多了,到现在还听你的话,你该知足。”

  说话间,寒宁撩开碍事珠帘,声如夜莺,清脆悦耳:“来者是客,我当尽地主之谊。临近月圆日,寨子里篝火祭神,杀牛烹羊热闹非凡。仙士若有兴趣,可随我一睹异域风情。”

  风情二字听在看过原文的叶澜玄耳中犹如芒刺,扎得生疼。

  萧鼎之拂掉叶澜玄的手,将一粒金锭放在他掌中:“师尊,自己保重。”

  叶澜玄呆呆地看着萧鼎之与寒宁并肩而去的背影,握着金锭的手指骨节泛白,溢出的灵力将金锭融化成金水,溢出指缝簌簌滴落。

  习惯萧鼎之相伴左右,他离开一步就会打乱心神。

  叶澜玄不承认自己也有占有欲,控制欲,只觉得师徒在外就该形影不离,更何况关乎生死。

  萧鼎之和寒宁沿着蜿蜒的青石路进入主寨,后面有一条小尾巴闪来闪去,暗中跟随。

  错落的木楼能很好地掩饰身影,但萧鼎之是什么人,方圆百里有任何异象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纵然叶澜玄化灵轻身,如清风烟雨般飘逸,萧鼎之早已知晓他在尾随。

  但萧鼎之未动声色,向寒宁询问寨中情况。

  初到陌生地界,他必须将未知的情况了解清楚才能有备无患。他如此谨慎完全是顾及叶澜玄的安危。

  寒宁有问必答,裙摆摇曳,赤足之下步步生花。异域风情何须去看篝火祭神,看她就足够了。

  叶澜玄淡唇紧抿,一脚踩碎了木楼飞檐,惹得房中村民撑窗探头。

  白影做了亏心事,立刻闪现躲藏,短短片刻就丢失了跟踪目标。

  他无力地靠在卵石堆砌的粗墙上,按着难受的心口,仰望夜幕。须臾后,闭上双目,无声笑自己得了失心疯。

  萧鼎之是个独立的人,而且那么强大,我瞎操什么心。就算他与寒宁发生什么事,那也是他的自由,我这个挂名师尊管得着么?

  我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自顾不暇,为什么要想有的没的。

  可是……身体总是违背意志,他对自己的好已深深刻进骨肉里,无法容忍他再对别人好。

  叶澜玄扶额,身体擦着粗糙的石墙缓缓下滑。

  临近篝火广场,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头戴翎羽,脸覆狰狞面具,手舞足蹈的祭司们。

  萧鼎之与寒宁站在外围,已有村民对寒宁行膜拜礼。

  寒宁取了头冠,露出一张清秀不乏妩媚的脸。

  她对村民说:“不必行礼,今夜我与你们一样是神的子民。”

  村民起身,好奇地打量萧鼎之。

  寒宁道:“这是我的客人,中原最强的仙修,受得起拜礼。”

  此话一出,村民们想起先前看见的空中异相,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仙术?又下跪膜拜。

  听到最强二字,萧鼎之微微抬眉:“中原藏龙卧虎,为何说我最强?”

  寒宁:“只有最强者能让我破例。”

  女子这般自信骄狂实属少见,狐媚魔女也变了,变得冷艳矜贵,有意思。

  萧鼎之不再多言,心中转而想到:小尾巴的气息没有了。是跟丢了,还是跟烦了?

  寒宁邀萧鼎之去高位观礼。

  萧鼎之正要拒绝,眼尾余光瞥到后方草垛处白影闪现。

  他回头,白影倏忽隐入草垛中。

  动作很顽皮,像孩童在玩躲猫猫游戏。但萧鼎之心中隐隐泛起不安感,遂告别寒宁走向草垛。

  草垛后却没有人。

  萧鼎之伸手探入草垛中,将钻在里面的叶澜玄拉了出来。

  叶澜玄低着头,满身都是干枯杂草,右手却金光闪闪。

  萧鼎之边清理他身上的杂草边说:“师尊,你想来看热闹明着来便是,躲躲藏藏作甚?”

  叶澜玄不言,沉默半晌将手中泥土与金子混杂的圆疙瘩塞进萧鼎之怀里:“还你。我有碎银,用不着你的巨资。”

  他指缝间满是金水干涸后的结痂物,指尖还有污秽的黑泥,素来不染尘埃,现在狼狈不堪。

  萧鼎之将怀中圆疙瘩拿出来,纯金锭子混着碎石泥土和手指的印记凝成一团,已经无法使用。

  他做过怎样的心里挣扎才在失踪后再次追上。

  又抱着什么心情不嫌脏地将化为金水的金锭拢在一起,将其奉还。

  萧鼎之轻抚叶澜玄脸上粘到的草灰,扇形眼睫密密颤抖,很快染上委屈的泪光。

  萧鼎之微微一叹,垂手穿过他的指缝,两团灵晕裹住十指相扣的手,净化不该有的污秽。

  这番轻柔动作彻底令叶澜玄失控,摆头将委屈至极的泪水擦在萧鼎之肩上,说:“异域风情好看吗?以前你常说我的命属于你,现在却漠不关心。骗我,欺负我好玩吗?”

  “不好玩。”萧鼎之讨厌眼泪,但叶澜玄现在的眼泪让他心软不已。

  这个外弱内强的师尊哪怕修炼再痛苦也不曾流过一滴泪。说去雁北城平乱,明知可能有去无回,却神色淡然地摘下一串紫藤花,告诉自己若他远游不归,就去无极峰等他的尸身回来。

  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人,现在委屈地像个孩子,让人揪心。

  “那你还玩我。”叶澜玄哽咽道,“我让你对姑娘好些,这是作为男子最起码的礼仪与尊重。但我没让你跟姑娘去夜游。明日换心若不成功,今夜便是你我最后一夜,你陪陪我这个蝼蚁师尊很难吗?”

  “我陪你。”萧鼎之将叶澜玄揽在怀中,解释,“你顾虑多,礼数也多,时常含辞不吐。我要向那圣女打听事情,必然直言快语,哪句不合你意你又要觉得我不尊重人,随之对我说教。”

  “师尊,我经历过很多事,你懂的我未尝不懂,只是不愿受教条约束。刚入寨子,我们什么都没做,却被毒箭偷袭,你要与偷袭之人讲理吗?怕是尚未近身,就被利剑射中,毒发身亡。”

  “这个世界善心弥足珍贵,没人生来向恶,是种种境遇改变了人的心境,让善心变得难能可贵。像你这般能屈能伸,心怀大道,慈爱苍生的人少之又少,便是当今修仙界也找不出几个。”

  “但一味仁慈退让并没有好结果。你自尊心强,我不该拿蝼蚁来形容你,让你介怀至今,一心想治愈心疾突破自己。更不该把你独自丢在河边,知你尾随还波澜不惊。”

  “你说过即便你咽气我也会在黄泉路上拦你魂魄,把你拉回人间。这回我便做那拦路修罗,去阎罗殿改写生死簿。我们做师徒的日子还长,莫伤心,眼泪太沉,压得我肩疼。”

  沉重的泪并未因这番真切的安慰停歇,反而如泉涌般汩汩流出。

  从不害怕孤独的叶澜玄在这个虚幻的世界第一次有人陪了,虽也忍让付出,期望能软化萧鼎之的铁石心肠,但他总是处处与自己唱反调,同时又暗藏温柔,不自觉地释放安全感和个人魅力。

  雁北城之乱让叶澜玄感受到他冰冷外表下细腻的内心,双修之后,他还是会顶嘴气人,却也会体贴照顾。

  两极反差时时存在,总让人生出他能更好,更温柔的错觉。

  所谓希望总是失望,没有希望不会绝望。

  习惯他伴在左右,他忽然离开,孤独就变得难以忍受。绝望之际,他又转身拥抱,软言耐心解释。心情犹如坐云霄飞车,不知前面还有什么极致落差感在等着自己。

  既然情绪已经失控,不如将眼泪一次流干。

  ***

  师徒俩在小路转角处相偎低语,熊熊篝火散发的光照亮周围每一个角落。

  萧鼎之离开,寒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不知他相邀夜游,又为何半途变卦。

  直到见他背身面对半层阁楼高的干草垛,从里面拉出他的师父拥在怀中。

  徒弟对师父不该毕恭毕敬吗?寒宁转眸看向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徒弟,无一不低眉顺眼,恭敬有加。为师数载,寒宁都不知道徒弟们的眼睛是何形状。

  素闻中原礼教繁琐森严,见过的修士确实彬彬有礼,相谈也保持三尺距离。这对师徒却不受礼法拘束,在大庭广众下旁若无人地相依相偎。

  这在民风相对开放的巫医寨也属罕见。

  寒宁让自己的徒弟原地等候,自己则向那对师徒走去。

  叶澜玄心绪渐平,抬头喘气时看见寒宁走过来了,立刻低头垂下湿红的眼睛,小声道:“圣女过来了,我先走。”

  萧鼎之却不放开他:“来便来了,用不着躲她。”

  “我现在的样子怎能见人。”叶澜玄捂眼道。

  “我自有说辞。”萧鼎之往前一步,挡在叶澜玄身前。

  寒宁于五步外止步,道:“两位仙士有何需要可告知我。”

  萧鼎之说:“我师尊不适应潮湿天气,加重心疾隐痛,情绪不佳。我这做徒弟的未曾及时察觉,被异域山水夺去目光,邀圣女夜游之事怕是要食言了,对不住。”

  “无妨。”寒宁很大气。

  仙修常见,但仙术十分了得,还姿容双绝的仙修少见,她的少女情怀确被萧鼎之拨动了一下,想了解他,但他师父身体欠佳,身为徒弟确该随行照顾,由此可见责任担当。

  寒宁对萧鼎之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心想他师父换完心要静养些日子,来日方长。

  寒宁挥手召来自己的徒弟,为师徒俩安排了两间最好的上房。

  临走时,她对叶澜玄说:“仙尊不必为换心之事多虑,只要能忍受剧痛,我有八成把握换心成功。”

  萧鼎之说:“既有换心术,就该有麻肌散。”

  寒宁:“是有,但麻肌散无法令患者全身麻痹,换心之痛不亚于脱胎换骨,这点两位仙士当知晓。”

  叶澜玄眼睛干涩,揉了揉道:“我们知晓,不必彻夜思量,我现在就答复圣女,我确定要医。生死有命,若最终失败,不是圣女医术不够高超,是我毅力不够顽强。”

  寒宁静静看着伫立在窗边的叶澜玄。

  白衣胜雪勾勒出缥缈身姿,清冷气质如山间氤氲出的薄雾,让人看的见抓不住。

  他的眼眶还有些雨后的湿润,清透得看不到一丝情绪。话虽充满人情味,语气却对人间没有眷念,与初见他时的清雅灵动判若两人。

  萧鼎之也察觉出异样,对寒宁说:“夜深了,圣女请回。”

  寒宁微微颔首,说:“仙尊心境不稳,还是多思量一下。如旧约,明日我在龙渊泽等候仙尊的决定。”说罢,转走离开,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清脆银铃声。

  叶澜玄闭目缓了片刻,脱靴上榻,和衣而卧。

  萧鼎之坐在榻沿,也不言语,默默陪伴。

  叶澜玄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手臂酸麻不已,他才躺平,微叹:“你回房吧,我无事,不必守夜。”

  萧鼎之走神的目光聚拢,垂眸看着他。

  气成这样了还说无事。从重遇他至今,无论自己怎么与他唱反调,他都隐忍包容,这次一反常态,气得哭泣,哭完眼中光彩尽失。

  “我说过陪你。”萧鼎之微叹,“我不善揣度人心,你有心事便说出来,闷着对身子不好。”

  “我没说的。”叶澜玄又转过身去,“我知你一直烦我念叨,现在我无话可说,你该高兴。”

  “你这样子让我如何高兴。”萧鼎之蹬靴上榻,如路上的每个夜晚,侧身将叶澜玄揽在怀中,“萧师尊,圣女都看出你心境不稳,我忧心明日你能撑却不愿撑,就此长眠。”

  “什么萧师尊!”叶澜玄扭着身子往里挪动,萧鼎之跟着他挪动,就不是不让他离开自己的怀抱。

  “你说过再生我气,就跟我姓,现在可不是萧师尊?”

  “……”叶澜玄一手肘击在萧鼎之胸上,“你从来只听闲话,不听好话。”

  萧鼎之磨蹭他的后颈:“那你说句好话让我听听。”

  “我死了,记得埋我。”叶澜玄气呼呼道。

  萧鼎之摇头:“我不会让你死。我在篝火广场那里对你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么?”

  叶澜玄不语。

  “那我再说一遍。”

  “不必!”那种搞氛围,调情绪的话再听一遍又会飘上云端,不知何时再度跌入深渊。

  唯我独尊的大魔尊从不讨好人,过去的一个时辰他将自己与叶澜玄相处的点点滴滴逐一回放,仔细品阅,再度去感受脉脉温情和自己心态的变化。

  原本偏执的占有欲来自上一世不曾亲手杀死叶澜玄的遗憾,却逐渐演变成身心占有,希望他心中除了自己不再有别人的位置。

  这种改变算什么,萧鼎之不清楚。

  说是情爱,又没那么浓烈。萧鼎之认为的情爱是能生死相随,但叶澜玄若真死了,他觉得自己不会随叶澜玄共赴黄泉,因为他还有未达成的三界目标。

  不曾经历过情爱的大魔尊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已半坠情网,找各种理由为自己的变化开脱,同时又极有耐心地开解叶澜玄。

  “师尊,我变了么?”萧鼎之柔声问。

  “变了!”叶澜玄答后又改口,“没变,你本就冷心冷情,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更擅先声夺人。”

  “是么?我怎么先声夺人了?”萧鼎之与谁都懒得废话,不知自己还有这特长。

  “初遇你时你便问我有没有私心,还说私心是利用,把人当玩物,心情好逗弄几下,心情不好随意抛弃。这不是你现在做的事吗?先给别人下禁令,自己却堂而皇之地违背,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双标的人!”叶澜玄拍萧鼎之手背,“手拿开。”

  “不。”萧鼎之反将叶澜玄往怀中拉,“你我成为师徒后几乎日夜在一起,彼此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稍稍分离便觉得心中空了一块,这是你泪崩的主要原因吧?”

  “……”你这不是挺会揣摩人心的?非要装不懂,让人在悬崖上走钢丝,变.态。

  变.态大魔尊更加变.态地将错误归咎于叶澜玄:“是你让我对姑娘柔和些,我不听话,你恼。我听话,你哭。我难不难?”

  “你强词夺理!”叶澜玄气得捶胸,手却被萧鼎之轻柔包裹住,“莫折磨自己,要打就打我。”

  叶澜玄猛地转身,一顿混乱组合拳,拳拳到肉。

  萧鼎之任他倾力发泄,巍然不动。

  静谧的房间里,“嘭嘭”击打声久久不绝。

  叶澜玄打累了,疲软地垂下手,忽然觉得自己矫情了。

  每个人的思想不一样,自己在乎的事,别人可能毫不在乎,特别是萧鼎之这种反派人设,就没有为他人着想的思维。

  站在巅峰的他将风云踩在脚下,芸芸众生在他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虫子,生灭予夺随心所欲。美人娇花如过眼云烟,根本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一丝痕迹。

  能让他放下屠刀,改邪归正已是挑战极限,指望他通晓人情,除非天降红雨。

  但此刻他又极尽温柔,不知作何想法才有这般难得的耐心,温柔过后怕又是无尽深渊。

  萧鼎之拾起叶澜玄微微泛红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气,边吹边说:“这世上只有你能打我。下次发气用刀剑来砍,我骨头硬,拿拳头打我你也会痛。萧师尊。”

  “……”

  萧鼎之看叶澜玄眼中光彩又回来了,波湛横眸,秋水泂泂,心念当是回转过来,不再抱有必死之心。

  身如青莲,却有野花般顽强的复苏力,好哄又好怜。

  萧鼎之再次将叶澜玄拥入怀中,下巴放在他头顶,说:“明日之关难闯,你一定要挺过去。等你身体痊愈,我带你看遍山河湖海,锦绣花色。”

  叶澜玄说过的每一句话萧鼎之都记在心里,筛选过后留下自己想留下的。

  从灵隐山去雁北城途中,叶澜玄俯瞰脚下山河绵延,感叹:“从未好好欣赏过锦绣河山。”

  那时的萧鼎之还嘲讽道:“凛冬萧瑟,无花无色,何来锦绣。”

  叶澜玄说:“心中有花,眼中便有色。若平安归还,来年开春,我们再重游这山水。”

  他的愿望如此之小,却未实现。平静的日子因动乱终止,心中装下苍生,便顾不得自我。

  这次定要让他停下匆忙的脚步,好好欣赏这绵延万里的锦绣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