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浩瀚九万大山只显现了几个瞬间——虽然这在江云宣看来仿佛已过许久——便化作漫天的光点, 没入到了江云宣的左手臂上。
出现在眼前的重新变成了空荡荡的宇宙空间，江云宣一时间还沉浸在方才的世界当中，难以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 他才低头卷起了衣袖。
每一个召唤出的契灵所对应的灵纹，都会出现在作者的右手臂上；平常可以隐藏起来, 而当引动之时, 灵纹方才显现。
而这一次, 他所召唤出的领域, 九万大山，亦有属于它自己的灵纹；只不过并非是在右手臂上，而是出现在了左手臂。
江云宣看着手臂之上的繁复纹路逐渐隐没在皮肤之内，还颇为好笑地想，什么时候能够召唤出的灵纹构成一双大花臂，那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当世文豪”吧？
系统也因为先前出现的“九万大山”而震惊了许久，直到此时才终于出声道：
【蠢宿主……你刚刚召唤出的，是……领域？】
江云宣“啊”了一声，“当然，不是领域的话，还能是什么？”
系统有些恍惚地说：【可是……我好像甚至没能看见方才那个领域的界限。】
江云宣说道：“因为在《图南》当中, 九万大山原本就是一片连绵无尽的青山啊……应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系统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虽然它只带过江云宣这一个作者宿主, 但是、但是……
就算是单看“领域”这个称呼，也知道被召唤出来的绝对只是一个有限的区域。方才那样连绵无尽仿若没有尽头的世界……说它是“领域”，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吧！
那些被召唤出的、被军部当宝贝一样供着的领域，大部分也都只是一座房子、一栋花园——甚至更大一些的, 可能是一条街道；至于当初首都大学所用来进行入学测试所使用的拥有特殊属性的领域, 几乎可以是目前所存在的面积最大的领域, 是一小片拥有着十几座海岛的海域。
不过……【对了蠢宿主，】系统想到什么，问道，【你召唤出的这一个领域，有什么特殊属性吗？】
“特殊属性？”
系统解释道：【能够携带特殊属性的领域很少，一般都是原本的故事当中这片地域所拥有的特殊能力——就像是首都大学的入学测试所使用的领域，它便拥有“模拟”的能力，而这是原本的故事所赋予它的。也可以说是……特点？】
江云宣顿时明白过来。他思考着在《图南》当中对于九万大山这个地方的描述。
九万大山并非是在人间，也绝对不沾惹尘埃。
它是矗立在人间的天空之上的通天之门，是朝生暮死的凡人纷纷进入门内、试图抵达真正的仙界之后，所能够见闻的一方浩大世界。
没有仙人灵药，没有欲’望繁华，没有仙家能力，亦没有杳然神居。
这里是所有凡人在试图窥探修仙之路途上，看见的第一方景物。
世人不闻天地浩大，不知身如蝼蛄，浮世清虚，怎能摒心独往，求天问地，踏入道途？
这便是——
九万大山。
换言之，九万大山，除了无边无际的广大，就再无其他。
江云宣犹豫了几秒才说道：“可能它的特殊属性，便是‘无边无际’？”
此话出口，就算是江云宣自己，也觉得未免有些自大了。
什么样的领域，能够无边无际？就算是人们所生存的星球尚且拥有具体的面积，这只是一个被召唤出的领域而已，怎么可能无限浩大？
不过除此之外，江云宣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特殊属性”。只能暂时把这个疑惑放在心底，等到有时间的时候进入其中，慢慢探寻。
*
江云宣从来都没有这么无聊的时候。
虫洞空间当中当然没有星网，不能够用终端进行写作；并且虫洞空间当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可以坐或者躺的地方；甚至重力也没有，江云宣必须要仔细而严肃地时刻注意自己的姿势，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像是一片秋风当中的树叶一样，没有目的地随便飘荡。
毕竟江云宣十分清楚，如果他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的话，他的两个好契灵可不会去找他、把他带回去的。
没错，就是这么孝顺。
【所以，要听苏渊的话，给他召唤手下吗？】
“当然不要。”江云宣想也不想地拒绝，“现在没有手下，苏渊都能火遍大江南北、收上这么多小弟，要是真的给他召唤出来了……”
江云宣想到那个不愿意见到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系统于是暗搓搓道：【那……要不试一试再一次召唤领域？】
江云宣其实觉得，能够成功召唤出来一个领域，就已经够他新鲜很长时间。
不过召唤领域并不比召唤契灵方便，能够用来召唤领域的领域器，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见到的；就算是购买，也要经过重重的资格审查——其实他凭借“青宣”是完全有资格来购买领域器的，只不过那样一来，恐怕他攒了许久的老婆本就要不保了。
所以这样一算，还是在虫洞空间内尝试召唤领域比较合算，毕竟不需要花一分星币。
江云宣已经开始精打细算地计划起来了：
“就算是召唤契灵，虽然有领域器，但是一次也需要花一千星币——而被召唤出的家伙们竟然没有一个要给我养老、付赡养金，所以每次都要白白搭进去领域器的使用费用。”
系统：【……所以？】
江云宣拍了一下手掌，“下一次想要召唤什么，就让苏渊直接把我扔过来就好了。”
系统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只不过……【那么到时候召唤完成，你要怎么回去呢？凭借路痴的你自食其力走回去吗？】
江云宣：“唔……这个，之后再说吧。”
现在比较重要的，还是再一次尝试召唤领域。
毕竟省钱为重。
有了第一次召唤领域的经验，这一次江云宣很快便找到了沉入精神海当中的感觉；纷繁的文字仿若银河，从他的额头不断出现，盘旋在他的身边。
江云宣心中感觉十分亲近，正要仔细辨认在他眼前划过的零星文字描述。
下一刻，一抹似红似黑的土地便自他的脚下生成；颜色猛然弥漫开，骤然一方世界笼罩了他。
江云宣浑身陡然僵硬起来。
他心中弥漫过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所有的文字都隐没在了这一片刚刚生成的暗色空间当中。
江云宣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去。
猩红色的山丘一望无际，空空茫茫；天空却是压抑的灰色，偶尔飘动过几抹乌云，不像是云，倒像是狰狞的人脸。
山丘之上稀稀落落地建造着形态奇怪的红色房子，房子扭曲而古怪，仿佛在摆动似的，定睛看去却又一动不动。
直到江云宣将视线收回，随即忍不住大惊失色，猛然后退了一步。
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深黑色一眼望不到底的巨坑，而他方才，就正站在巨坑的边缘；只要一步，就会跌落下去！
江云宣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落到眼前的巨坑上，这个巨坑给了他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但是好奇心这个东西，并不只有猫才有。
江云宣……当然也有。
他的视线忍不住慢慢落到面前的巨坑上。
它深不见底、仿若无尽；不知这纯粹的黑色是否是拥有什么魔力，江云宣感到自己仿佛要被它吸引进去、里面有什么在诱使自己靠近、再靠近。
脚步移动，江云宣再一次站在了巨坑的边缘。
他甚至微微俯趴下去，想要看得更近——
直到一只猩红色的巨眼，在深坑当中猛然睁开！
江云宣一瞬间清醒过来，猛然起身后退，心中沉浸在方才的惊骇当中，许久才缓过神。
刚刚……那是什么？
不对，这个地方是……
江云宣不敢多待，精神力覆盖上左手臂新出现的第二个纹路，将眼前的领域收了回去。
直到重新面临空荡无物的虫洞空间，江云宣方才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系统为江云宣这样的如临大敌感到有些疑惑：
【蠢宿主，刚刚被召唤出来的……究竟是什么？里面……竟然还有别的生物存在吗？】
江云宣看着手臂上的灵纹，叹了口气。
“苏渊……果然是欧皇啊。你说他是不是给虫洞充钱了？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能够召唤到他想要的？”
【所以刚刚的是……】
“是‘深渊’。”江云宣回道。“而深渊当中的东西——可以说，全都是苏渊的小弟。”
*
伴随着一艘由远而近的宇宙飞船，落后于江云宣的其他参赛者们也终于抵达了。
江云宣远远便看见来人，立即撸下袖子藏好了召唤出的领域的灵纹，盘腿坐在原地等待着他们的靠近。
穿过一层看不见的膜，飞船正式进入了这个虫洞空间当中。所有人在戚海的带领下有序离开飞船，谨慎地踏入这一片虫洞空间当中。
戚海的声音在每个人的防护服当中响起：
“这里便是虫洞空间之内了。各位同学可以逐渐增加防护服的开放指数，让身体一点点适应这里的磁场，然后就可以将防护服脱下来、自由活动了。”
“——当然，各位放心，在虫洞空间当中是没有宇宙辐射的。这里存在着的是虫洞最原始的磁场，而并非是辐射异变；并且在空间之内，不论是虫兽还是异生物都不会进入。”
所有整装待发的参赛者们这才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他们因为不断侵扰的虫兽而精疲力尽，虽然有苏渊和楚连戈两位武力高强的契灵保护他们、并且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但是这毕竟是他们头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样惊险的事情，现在都还有些没有缓过来。
戚海嘱咐完所有参赛者，率先走进了虫洞空间。
这里虽然也没有重力，但是又不知道是因为一种什么样的原理，这里并不像是真正的宇宙空间那样毫无引力。在尝试了几次之后，戚海便成功“站立”在了虫洞空间当中，脚下踩踏的空气仿佛是实质的平整地面，走得很稳。
其他参赛者们便要狼狈许多了，一个个仿佛失去重心的球，在虫洞空间当中飘来飘去。当中最为淡定的是苏渊和楚连戈，鹤立鸡群地站在一群滚动的“球”当中，稳稳当当。
苏渊冲着楚连戈挑眉，“来踢球吗？”
空中的“球”闻言表情惊恐，扒拉着四肢高喊：“不踢不踢！楚大人我们不要踢球！”
这时候江云宣已经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在这里待着的几个小时当中，他已经掌握了漂浮的技巧，并不像是那些“球”一样笨拙，反倒是像是鱼儿游在水中一样自在。他身形轻轻一转，便游到了戚海面前。
戚海看一眼他，欣慰：“太好了，还活着。”
江云宣：“……”
“谢谢长官的关心。”
戚海这才注意到江云宣身上并没有穿着防护服，惊讶道；“这么快就适应了？很不错嘛。”
江云宣盘腿坐在空中，耸了耸肩。
这一群笨拙的“球”们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成功掌握了让自己不至于东倒西歪的技巧；然后就是尝试着一点点适应这里的磁场，只不过这一项就要艰难许多了。
有些人一开始打开防护服，便开始感到头晕和窒息；别说一点点增加开放指数，就算是只是打开一点点，也依然承受不住。
戚海并没有催他们，这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因为想要在虫洞空间内进行召唤，是不能够穿着防护服的。
并且，如果有了虫洞空间内磁场的改造……想来这些灵文当中的佼佼者们，在那时候……会有更多活下来的几率吧。
所以，他们不能够一直待在舒适的星球当中安安稳稳。
因此戚海没有管那些参赛者们的痛呼，而是自己开始逐渐打开防护服，尝试适应这里的磁场。
江云宣闲来无聊，又不愿意去找那边的苏渊和楚连戈，便在一群悬浮球当中晃悠了一圈，成功捉到了编号为“01”的悬浮球。
好几个小时不见，悬浮球很是想念地蹭了江云宣的手一下，然后自动投影出直播间来，给江云宣看热闹。
江云宣捏着悬浮球左右打量，“在虫洞空间当中，你竟然也还有星网？”
悬浮球得意地晃了晃。
戚海的声音响起：“当然，不要觉得这些悬浮球不起眼，它们可都是整个帝国最尖端的技术。”
戚海的声音有些沙哑，刚刚脱掉了防护服，仿佛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江云宣挠了挠头，觉得这里的空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难受的啊。
被悬浮球打开的直播间当中，纷纷扬扬的全息弹幕一下子包围了江云宣。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哈哈哈被渊大人一脚踹出驻地可真是太行了！]
正以为会看到网友们的关心的江云宣：“……”
他再次说道：“谢、谢、关、心。”
不过很快直播间当中观众们的关注点便转移到了一旁表情痛苦的其他参赛者们身上。
[进入虫洞空间竟然会这么痛苦？天啊……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些可都是帝国灵文师的精锐力量了，如果在这里全都出了事……]
[这一届的主办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搞出什么亲自前往虫洞的活动，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情，谁能担待得起！]
[我真的不明白，如果只是体会先辈灵文师的精神也就罢了，但是既然进入虫洞空间会这么痛苦的话，为什么还要进行？]
[不是已经有领域器了吗？领域器就可以用来进行召唤，偏偏要多此一举来什么虫洞空间……]
江云宣捏着悬浮球将它转过来，离开那一群神情痛苦的灵文师参赛者们的视角，对着直播间说道：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只要知道必须这样做就好了。”
[可是完全没有必要啊！]
“怎么没有必要？”江云宣说道。转头看向身后远方那一点细微的、肉眼几乎要看不见的虫洞本体。
“这还是一个年轻的虫洞，而我们除了知晓它可以联系书中与现实世界两个维度、以及能够影响生成虫兽、导致生物异变之外，其他的几乎都并不了解。”
“灵文师因虫洞而诞生，如果灵文师不去了解它，谁还可以？”
每一个能够成为灵文师的人都受人尊敬，养尊处优。
但是他们并不可以一直如此下去。
江云宣虽然性格懒散、得过且过，但是也并非不是没有危机感。
——自从之前的进化种虫兽出现开始，他便已经有一种直觉，有什么，正在改变了。
虫兽在进化，然而人类灵文师们召唤出的契灵实力却有逐渐下降的趋势。
还有许多人口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
今天还债一万！不过一万一章看得太累，所以分成了5k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