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大宋广告商(穿越)>第119章 官道风波

  《妆品月刊》壬午年二月正刊发行当日,卖出去足有三百多册。不是订购的娘子突然间猛增,而是好些娘子一个人便预定了好几本。

  譬如郑幼云,她一个人便差遣女使去罗氏书坊定了足足五本之多。

  不为别的,就为了看自己和七姐姐刊登在月刊上的文章。

  郑幼云化名投稿去了妆品测评,郑甘云投稿去了闺中奇闻,两姐妹竟都是一举中稿,联袂登刊。

  郑幼云这几本新刊,一本自用阅读,一本用来珍藏,两本要拿出去送闺阁密友,剩下一本要去送给郑甘云——她耻于这“玩物丧志”的杂书出现在自己的书架里,只有郑幼云要求她,她才会主动去看。

  如今“云中君”的文章都登上去了,郑幼云要再试上一试,看她这次收不收。

  郑甘云瞥了一眼郑幼云带来的月刊,沉默半晌,云淡风轻开口:“放那儿吧。”

  郑幼云便捂着嘴笑起来,直到郑甘云恼羞成怒了,才终于把笑声憋回肚子里去。

  郑幼云摆正态度,诚恳地为她着想:“七姐姐这篇文章写得当真是淋漓畅快。可就怕戳了许多家娘子的痛处,要叫她们生起气来了。”

  事情确实如此,新刊发行几日后的宴席上,好些娘子说起那位“云中君”都是气不打一处来,拉着郑家两姊妹将那文章好一通批判。

  郑幼云听得胆战心惊,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反倒郑甘云本人冷静地很,听完那排山倒海的数落埋怨,面不改色道:“文章是那云中君写的,各位同我们埋怨什么?”

  郑幼云睁大眼睛看着她,几乎要崇拜起自家七姐姐这浑不认账的气派来。

  几位娘子面面相觑,似乎是被她点醒了。

  不出几日光景,雪花似的匿名来稿从京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投入罗氏书坊门前的小木箱中。

  无数披着笔名的娘子各抒胸臆,大都是冲云中君来的,有些支持的声音,更多的是反对和驳斥,文风良莠不齐,偶有几篇据理力争的文章在其中颇为亮眼,都被蒲梦菱专门挑选出来,编入下一期月刊之中。

  蒲梦菱这小娘子现在全然被罗月止同化了,看着如此盛况,喃喃自语:“下期的稿子可是有着落了。这得多卖出去多少份?”玉女桃花粉的小样是不是又要补做一大批了。

  做生意,可真带劲啊。

  ……

  罗月止带着阿青和阿虎,今日一早便出城了,坐在南薰门五六里外官道旁的小亭中等人。

  如今已过惊蛰,汴京春日回暖很快,官道附近已经有一丛丛枯瘦的迎春枝桠开始结出花骨朵,半白的天空上,时见早归的春燕在人群头顶飞掠而过。

  对路上的行人来说,也能称得上是个好兆头。

  这几日有大量赶考的举子抵京,进城的人群大都风尘仆仆,身穿半旧的儒衫,背着竹制的行笈。笈上带檐,可在赶路时遮风避雨,檐下拴着带铃铛的油灯盏,可以在野外照明前路、驱赶野兽。

  有些盘缠足充足的考生,便乘坐驴车,前往南薰门前等候检查。

  罗月止今日要等的正是舅舅家上京赶考的七哥儿。这孩子名叫李卓,字人俞,今年不过十九岁的年纪,但在蔡州老家素有才名,是个公认的神童。

  他比罗月止这个半路折戟的表哥要有出息,至少没读书读到发疯,稳稳当当念书念到了科举。

  罗月止收到驿站传信,说这位李家表弟今日到达开封,便按之前书信里说好的,以迎春枝条为凭,远远迎出城门好几里地,在道旁小亭相候。

  罗月止正悠闲地等人,却依稀听到官道之上有人吵闹。

  仔细去观察,只见一袒胸露乳的高壮汉子拦在一架驴车前,满身的匪气,叫嚷着车架轧伤了他的腿脚,叫他们赔钱。可看他分明站的稳稳当当,哪儿像是伤着的模样。

  赶驴车的是位老翁,苍老干瘦,站到一起只有那壮汉的半个人大,争也争不过他,气得手都在哆嗦。

  听外头争执不休,车舆上便下来了一位头戴帏帽的女娘,身边另有个年纪不大的丫头,两人挨在一起,见那汉子举止无度,都不知道该不该同他说话,只得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此处离南薰门尚有一段距离,巡逻的军士尚且管不到这里来。

  这流氓想必是跟了他们一段路,知道车上只有老弱妇孺,才敢在这三不管的地界跳出来讹人。

  罗月止见那流氓有动手的趋势,赶快起身上前帮忙。所幸算是赶上了,细细的迎春花枝往前一伸,挡住那泼皮无赖不断逼近的步伐。

  罗月止语气还算温和:“这位郎君消消气,初春天气这么凉,怎么穿这么少便出门来了……在官道上衣衫不整拦截路人,少不得要抓去衙门问罪呢。”

  “哪冒出来的小书生,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那汉子伸手就要去夺花枝。

  罗月止在汴京见多了这样外厉内荏的泼才,反手便将树枝子往他脸上抽,高声叫了句“阿虎”。

  阿虎这汉子同何钉学了半年多的拳脚功夫,人又生得壮实,看这混账敢跟罗月止动手,俩眼一瞪,冲上去便是硬邦邦一拳,将那汉子捶了个趔趄。罗月止趁机将老车夫和两位娘子护到车舆后头去,叮嘱他们躲远些,莫要被伤着了。

  头戴帏帽的女娘语气焦急:“那义士看着年纪不大,如何可能敌得过泼皮,这……”

  罗月止倒是云淡风轻:“自家孩子年纪虽小,却是同人学过些拳脚的,在京中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施展,如今恰逢个仗义行侠的机会,就叫他打着玩吧。”

  阿虎也着实不负他期望,等阿青骑着马带南薰门的官兵过来,那拦路的汉子早被阿虎揍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连连哀嚎。

  官兵见此情形,差点看不懂形势,厉声问道:“这究竟是谁打劫谁?来个人交代清楚!”

  泼皮反将一军,诬赖他们驾车撞人还蓄意殴打。

  罗月止从车舆后走出来,抬头见着马上的官兵,忍不住愣了愣:“这不是田五哥儿么……”

  “罗掌柜?”官兵田五同样一脸惊讶,没想到在这情形下遇上了个熟人。

  罗月止年前监修汴京城中的镇幅桶,与殿前司许多军汉都打过交道,其中正有这位田五。田五自是知道他来头不小,一介布衣能得开封府青眼,跟谁都能说得上话。

  有熟人就好办了,这还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莽撞的泼皮不过眨眼间便被五花大绑,押送回了城门。

  “多谢郎君搭救……”帏帽娘子神魂未定,说话仍有些发抖,“烦请恩人告知名姓,待我进京与夫君安定下来,必定登门拜谢。”

  “在下姓罗,登门道谢便不必了,不过闲来无事,带小孩子打上一架松松筋骨。”罗月止挥挥手中折断的迎春花枝,温和笑道,“我且要等人,请娘子慢走。”

  “再过五里地便能看到外城城门,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蛮不讲理的人来侵扰,请娘子放心。”

  “多谢恩人……”帏帽娘子见他不愿多说,只能连声道谢,登车往南薰门方向走了。

  罗月止静静看着驴车远去,随口问身边的阿虎与阿青:“我怎么觉着从去年开始,总听到外头在闹匪患?如今连皇城附近都不安生了。”

  阿虎点头:“是有这么个意思。好像各地都有闹起来造反的。”

  阿青啧了一声:“知道闹匪患,可谁成想能闹成这样。如今竟有人敢在官道上耍混蛋闹事,真是没个王法了!”

  几人说着话,便看到远远又来了一架驴车,赶车的伙计看到罗月止,登时扯开嗓子喊:“前面的可是罗家二郎?”

  罗月止知道是表弟到了,举起手中打了个对折的迎春树枝,当一面小旗子晃悠起来:“正是罗月止在此!好弟弟,我等你们许久啦!”

  罗月止将他们顺顺当当接回了家。

  李春秋见着从老家来的子侄,喜不自胜,忙拉着他的手叙话。李人俞看着就是家里的亲戚,同李春秋脸型像得很,都是圆鼻头,圆唇珠,是很有福气长相。唯独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是与姑母有显著不同的。

  “好孩子旅途劳顿,快去你表哥屋里好生歇歇!他这段时日总不在家里呆,索性科举这些日子,便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你住,叫他寻别的地方睡去。”

  罗月止跟在他们身后,偷偷咂了咂嘴,没说啥话。

  罗斯年紧跟着他腿肚子转,抬头扯他衣服:“这七表哥一来,咱俩就不是娘亲生的了。”

  “少说这睁眼瞎的话。你七表哥来一趟给你带了多少蔡州的小玩意儿,吃了便宜还卖乖。”罗月止曲起手指弹他脑瓜崩。

  “那你这段时日住哪里去啊?”罗斯年嘀嘀咕咕,“哥哥最近总不在家里。”

  罗月止低头逗他:“不如我搬到西厢房,跟你一屋住去?”

  罗斯年素来没过过苦日子,自然从来没跟人分享过屋子,犹豫半天才慢吞吞从牙缝里挤出个“好”字来。

  罗月止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弟弟算是养出来了,到底是个会疼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