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大宋广告商(穿越)>第104章 朝堂激荡

  罗月止从赵宗楠那儿学了一大套的北宋官场厚黑学,但毕竟是个白身,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要靠赵宗楠给通气。

  赵宗楠素来谨言慎行,唯独对罗月止没有隐瞒,自从听来了前朝近况,当即差人去叫罗月止过来,亲自转述给他听。

  此时正值深秋,汴京城丛菊尽放,车水马龙,歌舞升平。

  但百姓接触不到的皇宫禁省之中,有一阵无形风暴正在士大夫之间振荡。

  事情正如赵宗楠前些日子预料,晁知府一封劄子递上去,可是叫前朝众位官员吵翻了天,几乎要把垂拱殿掀个顶掉。

  他们倒是对在京中设立垃圾桶之事毫无异议,但除了匠造之外,吵得最厉害的却是日常管理的权责。户部与太府寺各为前锋,户部斥责太府寺如此谏言是收取商人的好处,太府寺反击户部贪恋权势,是想趁机收敛财权。

  就这样,针对在城市中设立公共垃圾桶这件事,朝堂上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到后来不仅是这件事,反而开始互泼脏水,两党相互攻歼,无法收场,吵得皇帝头疼不已。

  御史台这时候站出来,在月课上含沙射影,对皇帝提起了一只白玉花樽。

  刘斜前些天清除证据,将能出手的器物尽数出手,但他手底下的人前脚从典当铺出门槛,后脚延国公府的人便跟随上去,叫典当铺仔仔细细扯出张单子来,把所有刘家出手的货物逐一记录完全。

  但他们跟踪了全程,却并未见到那传说中的白玉花樽。

  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因为花樽并不在刘家兄弟手上,此时才无法处置。

  故而赵宗楠暗中托人给御史台传递的消息,便直指勾当皇城司公事,说京中传闻日盛,都说皇城司与朝臣有勾结,收敛财务,替他们处置阴私。尤其是户部判官刘斜,与皇城司探事刘科乃一母同胞的兄弟,正是借这么一层关系上下打点。

  刘斜手中有只白玉花樽,注水可显诗句,经世罕见,听说早已用作贿赂,此瓶大抵就在勾当皇城司公事手中。

  御史台所做的月课不止如此,那位写劄子的御史认为,刘斜小小一个判官难有此般胆量,其背后定有更大的钱权往来。

  这话说得半透不透,虽绝口不提近日朝堂上的纷争,但是个人都能听得出弦外之音。

  官家近日被他们吵得头疼欲裂,正想找个由头叫百官肃静肃静,当即拍案要求彻查。

  既有官家授意,御史自当借此机会出头,如同闻到了肉味的乌鸦,全员出动,劄子纷至沓来,斥责如今官场贪墨成风。

  三司上下数位官员遭到弹劾,其中几条线索直指参知政事,吕相公一派自然心有不甘,奋起反击,竭力争辩,场面再度陷入胶着。

  直到宣德门外,一名叫做冯春娟的娘子举起木槌,敲响了登闻鼓院前的巨鼓。

  赵判官早就有所猜测,认为冯春娟并非失踪,而是被人偷偷藏匿起来,不管这件事罗月止知不知情,其后必定有延国公的授意。赵判官顺水推舟,适时为知府献策,希望他能助登闻鼓院判一臂之力。

  晁知府能做到如今这位置,距离右谏议大夫的地位仅一步之遥,对官场的风向自然再敏感不过。

  他明白时机已到,便再次上书,应合登闻鼓院所上报的案情,为刘斜刘科两人企图杀人灭迹的行为提供佐证。

  种种证据加在一起,又恰逢一个各党争执不下的矛盾爆发期,所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吕相公惊怒,屡次向户部施压。

  户部使走投无路,当即面见官家请罪,声称自己治下不严,斥令三司上下清查贪腐,自请贬黜出京。

  位居高位的相公们树大根深,狂风骤雨过后依旧屹立不倒,可下面的人却在风雨中避无可避。

  北宋重视文治,皇帝从不取文官性命,惩戒的手法无非贬谪罚俸。

  而刘斜这次犯了众怒,顶头的大佬们将党争失利的愤怒尽数撒在了他身上,直接将他贬黜为民,退居原籍,再不复启。

  刘科身为皇城司探事,既非文官,便没有哥哥那么好的运气,剃发黥面,流放边塞西宁州。

  刘科发配离京的那天,天上下着细密密的秋雨。

  罗月止站在宣化门附近的楼阁上远远看了一眼,在豆大的人形中勉强窥见了那个身穿白衫子,手脚戴着枷锁的人。

  曾经身为探事的刘科已然没了当初在开封府上的嚣张意气,长发蓬乱,走起路来还有些跛脚,偶尔有几步走的慢了,便被身后的衙役推搡。正如当日他推搡罗月止的模样。

  罗月止沉默不语,看了片刻就离开了。

  后来在界身巷,赵宗楠问罗月止:“这样的结果,月止可还满意?”

  罗月止扪心自问,其实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一雪前耻的快意。

  他两世为人,从来本本分分做自己的生意,在规则范围内竞争,也目睹过不少风云诡谲的阴谋阳谋,本以为已算是见多识广。

  可如今抬头正对着的是北宋官场,他身处其外,不过是隔岸旁观,便已然被政治倾轧、你死我活的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罗月止本不想把这话说出口的。

  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对赵宗楠诚实以待:“畅快只有一丝,更感到心虚害怕。”

  赵宗楠看出他当真心情不佳,便收敛神色,没有借机使性子讨他的哄。

  他暗自叹了口气,把罗月止从界身巷带回了家,牵着他钻进药庐里制了小半天的药。

  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静静听着药锅中沉闷的咕嘟声,都没怎么说话。

  罗月止到底是个坚韧的人,翌日便将心绪收拾妥当。他既然选了这么条路走,现在退缩像个什么样子。岂有打胜了仗,还要郁郁寡欢的道理?

  罗月止打起精神,请周鸳鸳、倪四等人好好吃了顿饭。

  这段时间他们表面上好好过活,其实心里一直沉甸甸的,总是胸口憋闷不能舒展。如今老天有眼,叫那刘家兄弟自食其果,他们才扬眉吐气,觉得胸口终于不那么痛苦发闷。

  席间,倪四关切问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罗郎君的广告坊,可还能再经营下去?”

  罗月止敬他一杯,笑起来:“想来也快到要解封的时候。”

  朝堂上多方势力休战,各自回血,如今风停雨歇,自然没人将那几只小小的广告商放在眼里。

  有堂堂知开封府做保,太府寺附议,贴在广告坊门板上的那薄薄封条便失去了镇守之力,随便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能轻易撕下来。

  广告坊掌柜们逢此大赦,如释重负。

  罗月止借机逐个击破,再说起组建行会,抱团取暖的事。罗月止多加安抚,往他们嘴里塞甜枣,将他们灌的醉醺醺的,各位老板态度皆有松动。

  而周云逑更不必说。自从发现刘家兄弟联系不上之后,他早就做好了决定,选择站在罗月止这边。

  打造公共垃圾桶的差事交到了工部手中,由开封府监修。而各方势力争执了许久的治理维护之权,到头来谁也没有捞到手里。

  每月中旬,宗室亲族都会进宫请安。

  而就在中旬后没几天,官家下旨,决定将巡视东京、整顿市容的权力交到殿前司手中,成立一个叫做街道司的新部门,长官叫做管勾街道司公事,由三班使臣充任。

  文官集团全都听傻了眼。谁能想到当今朝堂还有这样的事,文官们挤破了头,却叫武官白拣了个漏。

  此旨一下,相当于殿前司在京中的权柄进一步加大,以治理市容为由头,白增了一份督察之权,能插手的事情有太多,堪称骑脸挤压皇城司的生存空间。

  殿前都虞侯李敬符——就是那位曾经在登闻鼓前救下周鸳鸳的官人——最近属实是春风得意。

  他其实早就与赵宗楠相熟,否则当日也不会那么凑巧改了巡逻路线,撞上鼓院人欺压妇孺。

  这次经由赵宗楠提点,他又主动向官家请愿管理市容,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活儿要了过来。

  按官家平常对皇城司的偏心眼儿,这差事必定不会落到他手里,可最近皇城司惹得龙颜大怒,自顾不暇,屁都没敢放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殿前司把差事抢走。

  李敬符大悦,对赵宗楠心悦诚服,连同跟罗月止都亲近热络。他计划待到放旬假的时候,要好好请赵宗楠喝顿大酒,还专门叫他捎带罗月止一起。

  赵宗楠提醒罗月止,李敬符也喜欢玩彩选格,去他那儿参加宴会,多少都会玩上几局,而且是要赌彩头的。

  罗月止本以为只有文官们闲来无事才喜欢“棋盘上谈兵”,却没想到当朝武官也爱玩这精致复杂的游戏。

  赵宗楠笑答:“本朝自天圣年间开设武举,既要考武艺又要考程文,这位都虞侯乃武状元出身,不仅武力超群,提笔还能做文章,私下里也是能将晏相公的词倒背如流的。”

  罗月止之前曾在宣德门附近远远见过李敬符一眼,只记得马背上的武人虎背熊腰,声如洪钟,骂起人来声音能穿透整条街。

  这样一个孔武有力的武官人,能将晏相公温润绮丽,如珠如玉的词倒背如流,这场面简直是难以想象。

  “这样的人,我还真是没有见过。”罗月止笑道,“近几天正巧琢磨出一套更新奇的彩选格,已经雕印完毕了。若喜欢游戏,我正好带着去,叫官人同都虞侯玩个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