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大宋广告商(穿越)>第50章 大梦一场

  “公爷。”罗月止的失神只不过转瞬,他眨眨眼睛,再看着赵宗楠,神情再无怔忪。

  罗月止面皮很白,一双圆润的、显得无辜的杏仁眼抬眼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再诚挚不过。

  罗月止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酒窝,他偶尔把自己的锋芒藏进这个浅浅的酒窝里,就不会显得那么锐利,反倒有种难以揣摩的内敛。

  “公爷这样说,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断袖啊。”他笑盈盈地问道,“还说没想吓到我……这谁能不吓到?”

  赵宗楠面不改色:“这是不打算认下了?”

  “本就没有的事,我为何要认。”

  赵宗楠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端坐片刻,未曾说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高兴。”赵宗楠沉默半晌后道,“我也没觉得是我会错意。”

  此时日光已经散尽了。

  最后的霞光如同初雪融化在地平线上,天幕拉起灰沉沉的夜色,像是掺了浓墨的靛青。

  屋子里的光线似乎比外头更暗淡些,两个人离得不远,却无力再将对方的神情看真切。

  罗月止不知道赵宗楠怎么想的。

  但罗月止觉得这样刚刚好。

  罗月止轻声道:“萍水相逢,知己难求,或许是这样才叫公爷误会了。”

  赵宗楠没言语,好像并不想接受这样的说法。他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罗月止榻边,规规矩矩的,反倒显得有些困惑,甚至在剪影中都能看出一点迷茫的委屈。

  但他好像很快整理好了情绪,背挺直起来,轻轻整理自己的袖子。

  “我失态了。”赵宗楠笑起来。

  他在一些地方有着非同寻常的自尊,这让他习惯了随时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让自己脱离坦诚见人的窘境,重新变得游刃有余。

  从这一点来看,赵宗楠与罗月止这两人其实如出一辙。

  “方才睡得好吗?”赵宗楠问,“我特意让人在屋里点了香,是用檀香沉香和鹅梨调制的。”

  “南唐的鹅梨帐中香?”罗月止轻声笑起来,“传闻中,这味香南唐后主与皇后伉俪情深,为静神好眠而一同创制的……公爷还真是爱开这种玩笑。”

  赵宗楠语气很温纯,听不出情绪:“如果我之前会错意,惹了月止不高兴,还请宽恕一下吧。莫要再揶揄我了。”

  罗月止心里有点发酸,借着昏暗的光线遮挡过去了:“公爷这样说,倒显得我在欺负你。”

  “难道不是吗?”赵宗楠问。

  这次换罗月止沉默了。

  “倘若,我是说倘若。我真的对公爷有那样的意思。”

  罗月止没有忍住,他问赵宗楠。

  “公爷说愿意同我试试,可明白这‘试试’二字的分量?您身份贵重,与我有云泥之别,您试试没关系,可若是试腻了、烦了,觉得不想再试了,叫我该如何自处?您在我身上盖了延国公府的戳,往后又与我散了,这戳印却割不下来,之后我可还能在东京立足?”

  赵宗楠话接得很快:“你果然生气了。就是因为这个生气。对吗?”

  罗月止:“……”

  罗月止:“……我都说了是倘若。你干什么回避问题。”

  这人的聪明劲儿有时候使不到地方,反正挺招人讨厌的。

  “那便是倘若。”赵宗楠回答,“倘若如此,我也能护你周全。”

  “好聚未必得好散。您赤子心性,将人性想得太浅了。”

  “那你要我怎样?”赵宗楠仿佛被这句话激起了一些火气,他说话声音变快了,“那你要我怎样?在这里立下誓言,娶你做国公夫人?”

  罗月止:“……”

  罗月止扯扯嘴角:“我叫你做罗家夫人,三书六聘、明媒正娶,你愿不愿意?”

  赵宗楠:“……”

  “这就是了。”罗月止知道错不在他,只是心口有点冷。

  觉得他有点可怜,自己也挺可怜。

  “这味鹅梨帐中香实在管用,都叫人白日生梦了。”罗月止心软了,他轻声道,“公爷,方才那一番话,我们就当一起做了场梦吧,好不好?”

  赵宗楠不说话。

  “相识相知不易,如果您跟我一样,还想以知己好友的名义相交,便请在我躺下之后悄悄离去,我就当一觉睡到了日落,我没见过您,您也没与我说那些话。我一盏茶后便也会自行离开,权当是梦境一场。”

  罗月止不等他回应,背对着他躺在了榻上。他总是在躺倒后把自己微微蜷缩起来,好像是在保护自己,又像是受不得风,于人后偷偷躲起来取暖。

  认识这么久,罗月止自觉已经知道了赵宗楠是什么样的人,此时给他台阶,他大概率是会选择走下去的,便阖起双目,静静等待他离开。

  他留心听着背后的动静,却根本无所察觉,耳中唯独盛满了自己恍恍惚惚的呼吸。

  不知这样僵硬的躺了多久,罗月止想动一动,却猝不及防感觉到脸侧的温度。

  赵宗楠身上有种类似药香的味道,很清淡,从脖颈和衣襟飘散出来,非得在这样的距离才能闻到。这股贴身的香气像雾一样笼罩在罗月止身边,盖过了房间里那股带着淡淡梨子气味的帐中香。

  赵宗楠的嘴唇有些温热,和手指冰冷的温度全然不同。

  很软,比指腹还软。

  那温度轻轻贴在罗月止脸颊上,很快就离开了,短暂到不过一呼一吸之间。

  “月止想睡便睡吧。”

  离开前,赵宗楠这样说道。

  不知又过了多久,罗月止把剧烈撞击的心跳声数乱了,终于睁开眼,从软榻上坐起身来。

  他摸摸脸颊,无奈又难过地捂着胸口,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还耍流氓呢……”

  ……

  罗月止出延国公府的时候没有人来送。

  罗月止知道这是赵宗楠的退让,是承情的,知道他们还是有些起码的默契。

  但赵宗楠究竟退让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彻底放弃之前那个想法,罗月止因为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而没了底气,暂时拿捏不到他的分寸。

  怎样处理这个问题,还得看日后。

  现在先把这件事撂下,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坏就坏在赵宗楠这人不讲武德,竟然直接这样把话挑明了,连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先这样一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面对面当起两只鸵鸟,把脑袋往沙子里钻。

  罗月止回过劲儿来了,有点生气的想:再这么下去,我总有一天也得像我爹似的得个心脏病。可得找机会多攒点灵芝救命。不然找医士捏个北宋版速效救心丸也成。

  阿虎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只觉得少东家一从延国公府出来就跟丢了半个魂似的,坐在马车里颠颠簸簸像只呆头呆脑的磨喝乐,下马车走在街上,又跟只没睡醒的小猫子似的,歪歪扭扭,一步一打飘。

  阿虎心眼实,有什么就问什么。

  谁知罗月止答的话,还是叫他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阿虎,我问你,”罗月止背着手向前走,轻声问他,“假设你是东家,能开门做买卖。你觉得,一桩生意做与不做,是由什么原因决定的?”

  阿虎努力想了半晌,回答道:“那得是,赚多少钱决定吧?”

  “并非如此啊,并非如此!”罗月止失笑,抬头长叹一声,“阿虎,你要记得今日少东家的话,一桩买卖做得做不成,是由亏不亏得起决定的,这样买卖才能做得长久,不被人坑得底裤都赔掉了……”

  阿虎满脑子问号:“少东家你今天跟人谈生意谈崩了?”

  “不是谈崩了,是谈不起。”罗月止回答,“想和我做生意的人家财万贯,就算这桩生意翻了车,与他而言不过是轻如鸿毛,大不了换一桩买卖做就是了。可与我而言,一局失利,却是倾家荡产……”

  罗月止看向阿虎:“你说,这样的生意,我还该做吗?”

  “那咱不能做。”阿虎摇头,“天下生意这么多,不做他这家不就成了。”

  罗月止听完这话突然就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诶呦……要是真跟做生意这么简单就好了。”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虎没闹明白这有啥好笑的,甚至有点担心少东家又要发癔症了。

  阿虎从没见过罗月止这样子,晚上回了书坊,躺在床板上把这事儿琢磨了一晚上,怎么想怎么觉得是铺子里的生意出问题了,才叫罗月止这样难过。

  他其实很喜欢罗氏书坊这份差事,尤其是现在罗月止当家,他们少东家真是好到不知道怎么形容,人聪明、勤快、对他们也一顶一的好,他是绝对不想离开这里的。

  故而第二天大清早,这傻了吧唧的汉子拿着一只脏兮兮的小包裹偷偷摸摸递给罗月止,打开一看,里头是二十几两碎银子。

  “少东家,咱生意要出了什么问题,你便拿着钱去周转。”阿虎粗声粗气地,“咱有钱,你别发愁了!”

  罗月止整个一个哭笑不得,赶紧把钱扔还给他。

  “顶着那么个大脑袋成天瞎琢磨什么呢……”罗月止笑道,“谁说生意不好?我现在什么事都不好,就唯独生意这件事,好得不能再好!”

  他叫阿虎赶紧去收拾收拾,这就随他去柳井巷茶坊。

  昨儿个他不在家,秋月影差人给他递了个口信,说要给他介绍一单广告生意过来,就今天约在柳井巷茶坊相见。

  罗月止特地让船夫慢一点撑船,今日天气很好,他坐在小船上,顺着蔡河往柳井巷的方向慢悠悠地漂。

  天气如此晴朗,何必多添惆怅。

  搞钱和搞对象,怎么也得有一个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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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清醒罗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