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快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强大的虫纹能量和过于丰富的战斗经验让时昕很快便难以招架,几乎是招招都奔着时昕的命去。

  可是没必要啊。

  异族王已经死了,时昕罪不至死。

  时宿喊他:“首领, 快停下!”

  首领像是没听见般,眼见已经将时昕逼入死角, 虫钳对准了时昕的颈部,即刻便要将他一分为二。

  时宿快速将精神力具现化成一面巨大的能量罩, 快速将时昕包裹了起来,因此首领的虫钳重重地落在了能量罩上。

  由SSS级雄虫具现化出的能量罩顷刻间裂开, 而首领的虫钳也同样出现了裂痕。

  时宿愣住了, 没想到首领当真不遗余力,一定要杀了时昕。

  但还来不及思考下一步动作, 更始料不及的情况出现了。

  周围竟然出现了好几个巨大的虫洞,数艘星舰穿越而出, 整个场面瞬间从原始的肉搏变成了星际时代的战争。

  炮火齐齐对准了首领, 首领登时从猎杀者变成了被围剿的对象。

  “叛军首领, 你被包围了, 劝你束手就擒,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一个十分倨傲的声音从星舰中传来, 口吻似乎已经极力克制, 依然难掩天生的居高临下,声音清丽, 不及军雌孔武有力,倒像是个雄虫。

  时宿用精神力将声音传过去:“等一下,你们先把武器放下!”他有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随着时宿声音的传出, 数艘星舰肉眼可见的变得凌乱, 军舰舱门打开, 军雌们鱼贯而出。

  中间那艘星舰由数名雌虫军官护送着一个银发雄虫走下,那个银发雄虫一脸难以置信,“时宿?你还活着?”

  “三弟?”而他身边站着一名紫发亚雌,一袭军装也难掩其绰约的风姿,表情惊愕又激动。

  时宿认出了时佰,对他身旁的银发雄虫也有印象,没多久就想起来这是时昕的雄主费里曼。

  费里曼穿着一身军装,身形在一众身材高大的军雌里显得十分突出,精致的面容有些许憔悴,显然一路并不好过。

  时宿现在还站在虫化后的首领身上,首领此时变得尤其沉默,但从首领钳制的动作来看,想杀时昕的决心丝毫未减。

  “叛军首领,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太好了!时宿殿下还活着!”

  “殿下!我们这就来救您!”

  时宿不明白,这群虫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么,现在又做出这番激动得情难自已的姿态。

  数艘机甲将首领围住,时昕脱离了首领的钳制,在机甲的掩护下恢复了人形,费里曼在一旁给他做精神力抚慰。

  首领全程出奇的安静,甚至都没怎么反抗。

  “殿下,我们已经将叛军首领控制住了,您快下来!”军雌们在喊时宿。

  “三弟,你快离开叛军首领!”时佰也在叫他。

  时宿感受到首领长久的沉默,手上抚着他光滑而坚硬的虫化外壳,问他 ,“首领?”

  “你就这么想和他们回去?不惜做到这种程度?”

  干涩的嗓音,那涩中仿佛还夹杂着几分苦,伴随着冰冷传来,精准地揪住了时宿的心。

  时宿如遭痛击,怔怔看着周围前来绞杀首领的军团。

  无数的机甲,无数的高等级虫族。

  而他和首领已经精疲力尽。

  他还放走了唯一的人质。

  “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代入残酷的现实后,生长于和平年代,头一次在自己身上体会到难以抉择,痛苦的挣扎,时宿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小声自我宽慰般道:“我只是不想大哥死掉。”

  感受着站在身上的雄虫慢慢蹲下,像是在啜泣般,让他心疼不已。

  首领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语调,像是一种残忍的温柔,呢喃般:“可是这样的话,死掉的那个就是我了。”

  死掉······

  “不,我不要你死!”明明已经痛苦地失去了力气,但这句悲情的告白却铿锵而有力,沉重而坚定。

  此时此刻,时宿的世界好像除了首领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首领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

  “该死,这个叛军首领在对宿宿做什么。”时佰拿着武器,像是随时要冲上去般,将首领轰成渣滓。

  “时宿怎么回事,一个雄虫怎么被雌虫给蛊住了,简直丢我们雄虫的脸。”费里曼给时昕抚慰完后更疲惫了,恨恨地看着首领的方向。

  时昕看着首领巨大的虫型,眼底深沉。

  “我到底该怎么办?”时宿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无助地依靠在首领身上。

  “你看那些虫的眼神,真是可笑,哪怕是异族,也不及他们此时眼中对我的仇恨。”

  时宿顺着首领的话看去,那些虫果然如首领所说,目眦尽裂般,那么的仇视,那么的难以挽回。

  就像地球上的人类,如果一切都可以挽回,就不会有战争,就不会有亲人的逝去,爱人的悲恸。

  “那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时宿已经快要放弃思考。

  首领的话语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我只要你站在我这边。”

  他再次重复,温柔的蛊惑:“答应我,站在我这边。”

  时宿看着蓄势待发的机甲和炮火,帝国军团脸上的仇视和憎恶。

  到最后,他也只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只是一个半路来到这个世界的过客罢了。血缘上的家人是原主的家人,而首领,不,是希尔,希尔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为了保护自己家人,他愿意付出所有。

  时宿说:“我答应你。”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在话落的一瞬间,首领带着他朝帝国军方向突出,帝国军因为时宿的存在不敢下杀手,最后首领在时宿的能量罩保护下突破重围,和新军成功汇合。

  *

  后来的事因为太惨烈太残忍,过了很久之后,随着时间被时宿努力地遗忘了。

  他现在的身体变得很差,当这个世界的生命不断死去,他的躯体也跟着消逝的生命每况愈下。

  他变得非常嗜睡。

  首领现在几乎将他随身带着,好像一不留神他就会永远地沉睡下去。

  虫后的寝宫美轮美奂,镶嵌摆放着这个世间最珍贵之物。

  时宿觉得自己就是个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宿宿,醒醒,起来吃点东西。”

  他现在的身体变得很重,重得连起身都困难,直到被首领抱起,半边身子都依靠在首领身上。

  首领将加了药物的食物少量地喂给他,这是他每天都会经历的事。

  然而即使再好的医疗,对时宿行将就木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用处。

  光漫射在首领形状美好的侧脸和下颔上,让首领看上去显得异常柔和。

  “暴君。”他突然脱口而出。

  首领意外了一瞬,却一点也不恼:“从哪学来的?”

  “你名声这么响,我想不知道都难。”时宿声音懒懒的。

  首领默默听着,将他紧紧揽住。

  除了时宿这个变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和原著一样。皇室和贵族被尽数屠戮,反抗军被镇压,首领以雷霆手腕稳坐虫后之位,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手段严酷,因此被称作暴君。

  时宿就算整天呆在床上,也能感受到周围侍从对首领胆战心惊的态度。

  整个帝国似乎也沉浸在这种惶恐中。

  现在的发展和原著剧情一样,时宿的到来并没有对结局有丝毫改变。

  时宿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在逐渐崩塌,如同他破碎的身体。

  任务失败,他将很快离开这个世界。

  他依偎着首领,渐渐在首领怀里熟睡。

  再后来,他的病情逐渐恶化,几乎到了绝症的程度。

  “为什么会这样?”像是自言自语,是首领最近越来越频繁的毛病,对时宿无法挽救的身体难以接受。

  最前沿的医疗技术,找遍了帝国名医,却都对时宿的病束手无策。

  首领烦躁地站在阳台。

  “前皇族就只剩虫皇陛下了,估计就是因为被灭族才长病不起……”

  出声的是个亚雌侍从,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同伴按住了嘴,左顾右盼后拉着亚雌匆忙离开。

  他们没有看见在他们目光无法企及的地方,首领,也就是如今帝国的虫后,惨白的脸上,眼中的阴翳。

  时宿躺在床上,今天依旧是任凭医生摆弄的一天。

  医生检查完后就退了出去,外面是照常等候的当今虫后。

  虫后还未开口,医生就以胆寒,在摄人的目光下只敢缄口摇头,颓丧着就要照常离开。

  “等一下,”虫后喊住医生,有些挣扎问道:“宿宿他这样是不是因为什么心病?”

  医生更不敢开腔了,心想您灭人全族时怎么不先问问。

  但为了小命只得支支吾吾回道:“虫皇陛下的病似乎和心情没有太大的关系,就是一种以现在的医疗技术难以治疗的绝症······”

  虫后受不了医生的滔滔不绝,挥退医生后进入时宿的房间,时宿正躺在床上,逗弄着他们第二个雌子,雌子还不足一岁。

  时宿好像很喜欢孩子,在孩子面前总是慈爱温柔的,脸上幸福地笑着,红润的脸庞,仿佛还没有生病时的模样。

  那孩子还不会说话,只是出自本能的迷恋自己的雄父,小爪子伸着,咿咿呀呀的缠着不放。

  而时宿伸出精神力触手,一会揉雌子的脸,一会捏雌子的小爪子。

  首领走进去坐在了一旁,等时宿玩了会后命令侍从将雌子抱走。手上轻轻握着时宿还未收回的精神力触手,顺势将时宿抱进了怀中。

  紫发乖顺地垂下,浓密的睫毛半掩着紫眸,空灵而深邃,整个虫看上去乖乖的,如同他从生病到现在的表现。

  没有悲伤,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一切。

  “宿宿,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终于,寂静被打破,沙哑的声音穿透一切。

  “什么?”时宿仰着头,看着自己雌君。

  “如果当初我没有屠杀皇族,你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沉淀许久,首领终于将心底一直折磨他的疑问掀出,惊雷一般,轰鸣过后又将四周归于平静。

  时宿静默着,眼中有些闪烁。

  他已经感受到自己时日不多。

  良久考虑后,或许是不忍自己深爱之人日日深受折磨,时宿决定在临走之际将一切全盘托出。

  “希尔你知道吗?”时宿叫着他的名字,“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还不等虫后反应,望着虫后金色的双眸继续道:“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我是世界之外来拯救你的人……”

  世界之外、拯救…

  虫后震惊着,一个又一个难以理解的词汇传入耳中。

  勾勒出他们相遇到现在的一切。

  竟然是这样,他所有的痛苦和苦难都是因为他是这本书的主角。

  虫后金色的眼中浮现着愤怒和怨恨,他恨这个世界。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睁眼就是你和阿尼被打得半死的画面,那个场景我永远都记得。当时我其实很害怕,怕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又怕我的态度变得太快会被你们发现。”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害怕,这个世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陌生了,其他虫说的话做的事对我来说就像游戏里的npc,都是为了触发剧情任务才产生了,只有你,对我而言是这个世界最鲜活最真实的存在······”

  时宿这时回忆过去倒是精神大好,回光返照般。

  虫后静默听着,心里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

  “其实我很崇拜你,你各个方面都那么优秀,那么强大,我和你比起来可差远了。”

  “很多时候我觉得比起我来拯救你,更像是你拯救了我。”

  “而且我任务失败了。”时宿像是有些遗憾,但很快又释然了,停下了对真相的解释,就那样深深看着自己的雌君,珍惜着每一分每一秒。

  直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而且速度很快,很快,虫后就难以触碰到他。

  “不,宿宿,不要。”虫后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慌乱,日日夜夜承受的折磨浮现在他的脸上,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去理智。

  时宿透明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凑过去轻吻了他,直到最后都是笑着的:“希尔,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霎那间,像是千万只蝴蝶振翅,飞向了不同的地方。

  “不!!!”

  像是深陷在比噩梦还可怕百倍的梦境中,虫后彻底崩溃。

  时空扭曲着,逐渐崩塌。

  他像是在疯狂的下坠,在坠入深渊的前一秒终于被惊醒。

  虫后徒然睁开眼,撑起半边身子大口喘着气。

  “希尔,你怎么了?”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身旁是紫发雄虫完好的模样。清晨的日光透过窗隙落在地面,蔓延而下,落在雄虫身上。

  没有透过雄虫的身体,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

  虫后难以置信地抱住了时宿,贪婪地吸入对放身上熟悉的信息素,感受着怀里温热的体温。

  “怎么了?”时宿很少见到他这么慌乱的样子,手顺着虫后的背脊抚摸着。

  怀中的人依旧惊惧着,声音颤抖:“我做了个噩梦······”指甲狠狠嵌入掌心,真实的痛楚让他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假的。

  他的宿宿还活着!

  虫后抱着他不放:“宿宿,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宿打趣他:“什么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失忆了?”

  虫后闷闷道:“对,我就是失忆了。”

  时宿又把后来的故事说了一遍。

  异族王死后,异族内部斗争持续,很快不敌虫族,一战后元气大伤。

  时昕带领皇族镇守边界星域,此生都不会再回母星。

  后来就是大改革,对贵族制度的不断变更,终于在不懈努力下拉近了平民和贵族之间的距离。

  然后就是各种利民政策,颁布后总体朝着国富民强的方向发展着。

  而时宿也身体健康。

  听到最后,虫后送了口气。

  太好了,他的宿宿没事。

  不知不觉中已将仇恨放下,他牵着时宿的手,漫步在后花园中。晨光熹微,两旁的紫罗兰盛开,远远的看见阿尼抱着弟弟在前方。

  一家团聚后,时宿侧身松了口气。

  那个噩梦是他用3S的精神力编织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