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剑尊他为何抢亲[重生]>第30章 黛衣书生   别摸我,痒……

  下一瞬, 众人都随他视线去看。

  还没看见什么,萧倚鹤却已踢开凳子,翻身从窗口一跃而出, 奔着那在街角一闪而过的“黛衣书生”而去。南荣恪两个只看到眼角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

  又一个恍惚,一道玄衣人影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桌上茶盏微微摇摆,昭示着上一刻还曾有人握着它。

  徒留南荣恪与朝闻道在原地发愣。

  那黛衣书生一直向前, 一路出了奉宁城门,其动作之快,令萧倚鹤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只是一抹幻影。

  他紧追不舍, 回头粗略扫了一眼,见身后无人跟来,便以拇指在折扇竹柄上快速一抹,扇页展开的同时, 数枚血色灵刃已自扇骨上生出,蓄势待发。

  他灵元空虚,使的自然还是薛玄微最为痛恨的血篆术法。

  萧倚鹤瞳中一黯, 双目盈赤, 瞬间, 林声、风声、喘息声渐渐消泯,山间枝叶的摇摆似被强行拖慢了速度, 土道上泛起的扬尘越来越慢,恍若凝固在半空。

  唯有那黛衣书生的脚步,一踏一踏,正踩在他的心跳声上,清晰可见。

  萧倚鹤心胸之中热潮翻涌, 直感觉浑身精气被源源不断地抽拔而去,化作指尖鼓动澎湃的灵力,肺腑痛甚,险些呕出一口腥甜来,他压住腑海震荡,轻声念道:“……风影定!”

  霎时间一连八枚血刃,席卷着寒风冷意飞射而出,一枚枚似生了瞳目,破风啸林,准确无瑕地追踪着那黛色衣袂,其中数枚似蕴闪电之势,几次紧擦着对方肩头腰身,却都被对方灵巧闪过。

  眼看着路径狭窄,他再难避让余下的几枚,却突然——

  一尊泥像拔地而起,似尊慈眉善目的大佛,笑眯眯地拦在了道路之间,亦将剩余几枚血刃系数吞入它的泥腹之中,化解于无形。

  见到这尊泥佛的刹那,萧倚鹤惊诧之感涌上头顶,脚下不可遏地放慢了速度。只这数息的犹豫,那黛衣书生已经消失在泥佛之后,无踪无迹了。

  他拔步停在泥佛傀儡面前,听到林间窸窣,知道有人来了,便收了扇,观察这尊傀儡。他伸出手指,欲触碰这含泪而笑的佛目,指尖刚探至面前,泥佛轰然一声四分五裂,散成满地泥块。

  ——黛衣,背剑,佩扇,傀儡术。

  纵使他不愿意相信,这些可疑的线索加起来,也让萧倚鹤不能不怀疑,那逃走之人,难道真是位故人?

  身侧枝梢上落下一人,不用看,自然是薛玄微,他凌空点着一簇梢叶,一双剔透凤目看向路间坍塌的泥佛,眉心亦是轻蹙。

  萧倚鹤捡起一只泥块,道:“薛宗主,跟你打听个事。”

  薛玄微不答,但是将视线移向他,以示默认。

  萧倚鹤还在斟酌着如何问才不至于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份,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白费心力,半晌道:“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傀儡术?”

  “……”他这平平无奇一声叹,薛玄微忍下了,并没有戳穿他徒劳的努力,“不错。”

  “薛宗主。”上次提及傀儡宗,被薛玄微用宁无双给糊弄过去了,他也忘了继续追问。萧倚鹤这回仰头看他,旁敲侧击地探听故人的现况。

  “据我所知,这道门之中傀儡术修行大成者,不是宁无双罢?是傀儡宗宁家的……宁宁宁什么来着?”

  薛玄微这回似是知道绕不过去了,再瞒也是瞒不住的,遂很是给面子:“宁无致。”

  萧倚鹤点点头,将调子拖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哦——那这个宁无致……”

  薛玄微淡淡地说:“据说死了。”

  萧倚鹤如遭雷击,霍然凝目,如果薛玄微再站近些,许能看出他瞳孔之间的轻微震颤。但薛宗主并没有更进一步,依旧是静静地伫立在半空。

  他薄唇煽动几许,但始终无法忍心问得出来——宁无致死了,谁干的?

  但是薛玄微却毫不留情的,替他将心底疑问答了出来,一字一顿:“萧倚鹤。”

  先时以为他是在叫自己名字,而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杀死宁无致的人是“萧倚鹤”。

  心底的疑惧瞬间达到了巅-峰,萧倚鹤盯着他的眼睛,难以相信。

  宁无致死了,是自己所杀?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殒于试剑崖时,宁无致还好好地在闭关;即便他真的某时某刻失去意识,丧心病狂见人就杀,也断不会千里迢迢赶去傀儡宗,去诛杀至亲好友。

  不对,萧倚鹤突然意识到,方才薛玄微还说了一个词——“据说”。

  这个词十分微妙,萧倚鹤狐疑道:“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什么叫‘据说死了’?”

  薛玄微足尖一点,道衣玄袖猎猎翻卷着落到了他的面前,望着他复明不久的琉璃目,云淡风轻道:“六十五年前雨夜,一蓑衣旅人赴丹阳泽凤凰苑避雨,虐杀宁无致亲朋并弟子家仆上下共三百余口,阖家灭门,傀儡宗精英十去七八,造下轰动玄门的‘凤凰血案’——”

  萧倚鹤闻之惊悚,一-夜之间,几乎灭了傀儡宗全门?

  而且“虐杀”这个词语过分恶毒,可就连薛玄微此等穆若清风的人,也不吝以这个最为歹毒的词来形容那场雨夜,只怕事实比这三言两语更加骇人心魄。

  宁无致生性温厚,绝不可能在外结仇,谁会夜半登门,屠他阖门?

  仅仅一名“蓑衣旅人”,就杀得整个傀儡宗毫无反手之力,此人修为强悍至何种地步啊。

  薛玄微垂眸道:“你若是宁无致,你当如何?”

  道门皆称宁无致温柔敦厚,和顺文雅,行为举止端正恭谦,可为世家弟子之楷模,但其实他与南荣麒都很清楚,宁师兄骨子里固执而笨拙,倔得要命,是极看重亲友至朋的人。

  当初在外游历,有人曾当面侮辱他,他尚且不觉得有什么,宁师兄却难受了一晚上,凌晨还是气不过,召了十数个小傀儡跨窗而去,将人揍得鼻青脸肿。

  待萧倚鹤赶到,宁师兄握着玉骨扇,红着眼睛,那模样……仿佛被骂的是他似的。

  最后反倒要萧倚鹤拍着肩膀来哄他。

  倘若真有人虐杀了宁无致全家,他定是当场拔剑暴怒的,即便力所不逮、即便要抛头颅洒热血尸骨无存,也绝不会向仇人退让一步。

  萧倚鹤恍然,明白了薛玄微的意思。

  ——宁无致不是那种含恨逃亡的性格,所以道门一致认为经此灭门雨夜,他“应当是战至最后一刻而死”,只是尸体不知所踪。

  “那这事和萧倚鹤有什么关系?”萧倚鹤感觉其中疑点重重,“七十年前,他早就死在试剑崖上了,这一点,薛宗主您应该最清楚。”

  薛玄微当然清楚,“寸心不昧剑”可破生魂,更何况他亲手刺了萧倚鹤不止一剑。那个重云如盖、霞光滔天的傍晚,他亲眼看着这位曾经的道门天才,肉-身兵解,生魂崩散,当场化作万千流萤,溃不可触。

  是绝不可能活的。

  更何况……

  总之,此事自然不可能是他做的。

  萧倚鹤就算是弑师戮城,十恶不赦,却也不愿背负诛杀亲友的罪名,他激愤道:“谁说是我……是萧倚鹤干的?”

  差点说漏了嘴,还好及时收声转圜。

  他讪讪地盯着薛玄微,见他面色如常,应当是没有发现。

  薛玄微拂袖,将堵挡在路中央的泥块挥至一边,看戏一般嘲道:“宁无双说的。凤凰血案时,宁无双与部分弟子在外游历,并不在凤凰苑,因此侥幸躲过一劫。”

  “宁无致死后,由他继任傀儡宗,他信誓旦旦宣告众门,声称萧倚鹤是假死脱生,正满世界找萧倚鹤为他长兄偿命呢。”

  萧倚鹤嘀咕,原来这就是那日灵光之中南荣麒所说的“他满世界乱窜”的原因。

  可宁无双缘何就认定,这灭门惨案定是他所为?

  宁无双打小仰慕他哥,恨不得跟在宁无致背后做跟屁虫。

  可宁无致忧他年纪小,游历时从不肯带他一块,却天天与萧倚鹤、南荣麒这些道混子一起厮混,搅得道门夜夜不得安宁,宁无双对他不满由来已久。

  若是视线可凝做刀,只怕萧倚鹤早就被他扎成个蹬腿刺猬了。

  ——那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能平白将这一口杀人灭门的大锅往他这个死人头上暴扣啊!

  “他既如此肯定,想必手上有些证据,只是不肯轻易示人。”薛玄微将目光定在他身上,缓缓道,“你觉得呢?”

  萧倚鹤:“……”

  我怎么觉得?!

  我觉得我那几年死得挺好,根本没诈尸过。

  再说了,我肉-身都被你寸心不昧砍成何种稀碎模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如何诈尸杀人!

  且先不管宁无双那兔崽子为何给他扣锅的事,萧倚鹤指了指那黛衣书生消失的方向:“你说宁无致死了,那刚才那个……?”

  薛玄微轻点头道:“腿脚灵便,傀儡术应用自如,不似诈尸。”

  不是诈尸,莫非真是失踪的宁无致本人。

  可宁师兄即便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在外人面前现身,难道连与他关系最为亲厚的自己也不肯见?萧倚鹤忽然想起,自己如今已不是原本的模样,恐怕无致认不出。

  薛玄微回过视线,见萧倚鹤左侧耳缘溅上了一个泥点,他心下一动,抬手去拂。

  因为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萧倚鹤正在沉思,被惊了一遭,下意识侧了侧脸颊——结果那原本该落到耳骨上的手指,却阴差阳错地落到了耳垂上那枚小痣。

  新生的血痣盈着灼灼的血色,似沾在微粉耳垂上的一瓣骨里红,那既是萧倚鹤尚未得知的敏感处,也是薛玄微遗落在外的敏锐灵脉。

  手指摩挲过血痣的一刹,两人心尖同时打了个猛颤。

  “别摸我,痒……”萧倚鹤脱口而出,声音软烂,又甜又绵。

  薛玄微缩回手指,任那一抹微凉温度从指腹散去:“抱歉……”

  萧倚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脸皮深处顿生出难以遮掩的薄愠。

  两人正面对面死寂,道路尽头远远地冒出一碧一白两个点,是好容易追赶上来的南荣恪和朝闻道。两人追便追了,竟还抱着下午买的那堆破烂,怪不得这么久才追的上。

  南荣恪呼哈大喘,似个老风箱:“宋遥,你这脚上是装了轱辘吗!”

  旁边的朝闻道仅是双颊红润,依旧风度翩翩,不过瞧着是真用腿跑过来的:“宗主,宋师弟……你们、你们追上了吗?”

  萧倚鹤看了眼天,又望了望远处,无语道:“追?人家这是生怕我们找不着,就是专门给我们指路来了。”他拍了拍手,既来之则跟之。

  人家盛情邀请,岂有不赴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