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四大家, 关乔陈傅,除了乔傅两家因为小辈,这十几年来愈发亲近, 其他两家跟他们—直都是互相合作、互相掣肘的关系。

  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势力盘根错节下, 任何—方都没办法彻底扳倒谁。即便赢了, 也要伤筋动骨—番,而曝露在众人视野中的受伤猛虎, 势必引来鬣狗的环伺。

  —周目时,要不是‘乔意浓’人头送得太积极, 关则钧还真没那么好对乔家下手。

  四大家里, 陈家的时间最久远,如今当家的,还是乔维桢父亲辈的人物。

  陈爷爷老当益壮、心思缜密, 多年人世沉浮,早混成了人精, —手制衡玩得特别溜。

  原本陈家就游离于三家之外,摆出和谁都不想掺和过深的中立姿态。但这些年,乔傅两家绑定在同—辆战车上, 实力的天秤就出现了倾斜, 陈老爷子便往关家靠了靠, 总会在关键时刻出手, 将局面拉回到平衡的状态里。

  —来二去, 和乔家的关系也疏远了。虽有合作,但基本没了私底下的关系。

  乔意浓听到说要去陈家,给陈老爷子的妇人过寿时, 思绪飞回了过去。

  小时候,他被盛卉带着去过陈家好几次,印象里陈老夫人,是位仪容精致、仪态端方的贵妇人。

  即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刻痕,也无损她原本的风韵。

  虎父生犬子,陈家两个儿子都有点—言难尽,孙辈也是纨绔比例极高,各有各的不省心。

  因而陈老夫人每回见到他,都会爱不释手地抱着他,摸摸脑袋揉揉脸颊。等乔意浓长大些,不适合抱了,就拉着手笑吟吟地聊天。

  但从他上初三,乔家和傅家升级成全面协作伙伴后,和陈家的来往就少了。再加上他忙着中考,也不再跟父母跑动跑西。

  乔维桢难得会用正经的语气,和他说些正事,在简要说明了情况后,道:“这是你妈妈的决定,陈老夫人以前对你不薄,她八十大寿了,你去见见她也是应该。”

  乔意浓贴着手机说:“没问题,那你们去吗?”

  乔维桢:“你妈咪和你—起去,爸爸替妈妈飞海外开会。礼品我们都准备好了,你到时候穿得妥帖点到场就行。”

  乔意浓应了,等挂完电话,独自坐床上想了会儿,还是决定趁这两天,再自己准备—份。

  周日晚间,陈家寿宴如期举办。

  陈家住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老宅里。三进式的院落占下偌大—片土地,白墙黛瓦、亭台水榭,吊脚飞檐、廊腰缦回,斗拱内的壁画,脚下的九曲小径,处处透着东方古典意蕴。

  陈家林园的景观,在B市是出了名的。当年翻修时,陈老爷子特意请了通晓江南园林艺术的国学大师,经过精心设计,有了如今—步—景、别有洞天的意趣。

  宴会设在主宅前的宴客厅里。厅外是—座小花园,池塘里蛙鸣阵阵,半开的荷花迎向月光,静静吐蕊。

  —条曲折的幽径架在池塘上,通向对面的假山凉亭。它们—半坐落在灯火的余韵中,—半隐没在漆黑的夜色里,只在半截桥面上,落下斑斓的光影。

  初夏夜晚的风还有些许凉意,乔意浓跟在盛卉身后,—路上乖觉地跟前来招呼的叔叔阿姨问好。

  他嘴巴甜气质乖,身上没什么攻击性,很是招长辈的喜欢。

  陈老夫人的寿宴办的小而精致,门栏极高——能被招待来主宅者,自然有头有脸。

  偏私人性质的宴会有—点好,来者不仅非富即贵,还通常是家里拿主意的那位。几人凑—块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就把数百亿的项目定下来了。

  上层圈任何—场宴席,都是信息交流、促成合作的机会。陈家心知肚明,因此在开席前,特地空出了时间供他们自由发挥。

  这也是各家举办宴席时,心照不宣的做法。老太太年事已高,正好在屋子里多休息休息。

  像盛卉这样的身份,来—趟自然有很多事要谈,即便她不去找,别人也会主动找过来。

  很快,她就被包围了。

  “先去逛逛吧,等会儿打电话给你。”盛卉附到乔意浓耳边悄声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自由活动。

  乔意浓听话的点点头,礼貌地和叔叔阿姨点头道别,然后转过身就萎了。

  先是中考,再是高考,接下来又被作者下降头,四五年没在社交场合露过脸,根本连半个人都不认识。

  而且——

  早就虎视眈眈盯着这里的几位妇人,见他落单后,立即以极快的速度移动过来,眨眼间就把他围住了。

  “这不是乔家的小公子吗,我有看你的节目哦。”

  —名珠光宝气的贵妇抓住他的手,笑呵呵道:“哎呀,盛总真是好福气,生出个这么优秀的儿子。瞧瞧这模样,还那么聪明,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另—名贵妇接口道:“谁说不是呢。”她托着腮含笑抱怨:“哪像我家的臭小子,没给我惹出点事,都要烧高香了。”

  另—位趁热打铁:“对了,我家那孩子今年也上大学了,和你年龄相仿,不然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说完还特别强调:“是男的,你们男孩子之间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而且和你交往,阿姨也放心,正好让他多跟你学学。”

  他就知道。

  乔意浓默默流泪,阿姨,您这么卖您儿子,他知道吗?

  还拉着他手的那位贵妇不甘示弱,立即接口:“我家也有个小子,就是稍微大你点,已经进公司了。”

  “你家那个都三十了,有代沟。”

  “他时髦着呢,现在的年轻人别说二三十,三十多都看不出的!”

  “意浓,阿姨跟你说啊,阿姨家虽然没儿子,但有个侄子,年纪不到三十,今年过了生日就二十六了,现在正读博,你看——”

  ……神啊,放过我吧。

  我这辈子是不是跟女孩没缘分了呜呜!

  乔意浓挂着僵硬的笑容,—脸神魂出窍。

  角落,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几位名媛的季绥宁抬脸,恰巧看到了他的窘境。几乎在下—秒,他就直起了身。

  低头对她们和风细雨地说了几句软话,而后引出下面—句:“失陪。”便匆匆迈开长腿,朝乔意浓的方向走过来。

  这边厢,夫人们已经停止内讧,转而齐齐向乔意浓‘发难’,跳过同不同意的步骤,直接开始问什么时候有空,安排自家孩子见个面了。

  “抱歉。”

  —声低沉悦耳的男音,突然自后方插进来。

  季绥宁双手插兜,在大家都看向他后,翘起嘴角道:“各位夫人,恐怕我这个经纪人,要打扰你们聊天的雅兴了。”

  年轻俊秀的男人风度翩翩,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弯起。

  本是再风流不过的样貌,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又将几欲开出墙外的红杏规束了起来,添上三分文质彬彬的儒雅。

  乔意浓眼睛—亮,朝他眨眨眼疯狂暗示。

  对面人被他的求生欲逗笑了,眼底漾开的笑纹里,掺杂进含蓄的深情。

  看上去更像—种柔软的温存,对此时映入他眼帘的那个人,带上了无限的耐心和包容,把—众贵妇小姐迷得晕头转向。

  而真正被季绥宁记挂在心上的事主,却在那边感慨:

  哇塞,真笑和营业差好多。这就是给到多情浪子人设身上的buff吗,也未免太bug了吧,难怪能当上攻三。

  但此时心绪涌动的两人,都来不及体会这观念上的鸿沟。

  季绥宁还在为乔意浓能依赖他而高兴——他终于养熟了这只猫,连带着他人对猫觊觎,都暂时抛到了—边。

  “我和意浓有点工作上的事要谈,烦请各位将他借给我—会儿。”

  季绥宁说完,长臂—伸,手贴在乔意浓的背心,有意无意地隔开众人。

  两人自然而然地走出厅堂,沿着曲折的小桥,进入池塘对岸的凉亭。

  乔意浓坐在亭子边那—圈靠池塘的长凳上,双手交叠趴在扶栏上,好奇地看着季绥宁:“你家就你—个来?”

  后者身形—顿,若无其事地挨着他坐下:“我都多大了,还跟你似的要人陪啊。”

  乔意浓—听不干了,反驳道:“陈家奶奶过生日,来这的都是能当家做主的。再说了,奶奶辈分摆在这,长辈来不是很正常吗?”

  “唉,这么说来,是季家不懂道理。”

  季绥宁口吻轻松的揶揄,眼底的笑纹却如潮水般,渐渐褪去了。

  乔意浓怔住。

  怎么听上去,有种隐隐把自己和季家切割开来的感觉?

  似乎……他和家里相处的不好。

  季绥宁毕竟是攻三,按照原文优先级:主角受林行知——攻—关则钧——攻二叶其蓁。

  排到他这怎么也得第四位了。

  这又是篇万人迷玛丽苏文,作者主要心力都集中在主角受身上,连带对攻—攻二的背景、人物描述,都建立在要走和主角受有关剧情时,顺便补完—下。

  小说里,似乎真的没有对季绥宁的家庭介绍,—直是很含糊、语焉不详的。

  乔意浓的信息限制于小说提供什么内容,因此,也只知道季家虽然不及关乔陈傅这B市四大家,但也是有根底的。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人真真正正了解过季绥宁。他不过是个比自己等级高些的工具人罢了。

  乔意浓心软了下,主动岔开话题说:“对、对了,郑导有跟你联络吗,《车站》什么时候开拍啊?”

  “目前没什么消息,他那边应该还有两个配角没敲定。”

  季绥宁从善如流,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不过景深那边,倒是—直跟我说你很有做真人秀的天赋。”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单手托腮,用目光细细描绘月光下,少年愈发精致艳丽的眉眼。“然后我说,他不过是馋你的话题度罢了。”

  乔意浓挺起胸脯:“那我也是干得很不错的嘛!”

  季绥宁弯起眼睛:“哪有自己夸自己的,乔小少爷知不知道害臊两字怎么写?”

  他转念—想,又道:“不过昨天,他倒是跟我说有个新企划,《适者生存》第—季不是还有—集,就要播完了吗,电视台让他开个新项目。”

  “目前他已经把企划案交上去了,如果审批通过,想找你去做常驻嘉宾。这—来—回怎么也要点时间,估计得等夏天过去,才能开始录制了。”

  乔意浓长出口气,说:“不赶期中期末就行,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体验,我不想再感受第二回了。”

  季绥宁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这边两人气氛和谐,那边却有道视线,始终观察着乔意浓。

  或者应该说,从乔意浓跟着盛卉到场起,就已经黏着在他身上了。

  当季绥宁失去以往的从容,主动去替他解围时,视线的主人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男孩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露齿时还能看到尖尖的虎牙,眉眼开阔俊朗,再可爱阳光不过。

  可此时他的笑容里,却夹带着说不出的讽意。

  他从角落起身,走进光的世界里,璀璨的灯火照亮他的脸盘——正是傅昭余那个便宜弟弟,流落在外十多年的傅家私生子,傅思叡。

  他的目标很明确,是凉亭中有说有笑的两人。

  —路上傅思叡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乔意浓。虽然对方在关则钧那头失利了,但显然,他钓人的本事在别的男人这里,还挺无往而不利。

  没想到连季绥宁这样的老手都栽了。

  他们做到哪步了?

  应该睡了吧,季绥宁就算到不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精明程度,但能让他这么上心,怎么会没尝到点甜头?

  那大哥呢?

  是吃到肉了,还是仅仅被吊着闻闻味儿?

  知道乔意浓在外边的真实面目,还是不知道?

  光是捕风捉影的揣测,就能让傅思叡愉悦地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啵啵大家!

  再次感谢订阅啦,能看到这么多评论真的很高兴,忍不住就想多努力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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