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当铺看这些玉器也不觉得如何, 今儿个再看到它们只觉一个比一个可爱。”

  江清波打量一桌子的玉器,拿起帕子仔细擦拭面前的白色玉蟾蜍,随后又迫不及待擦拭其他的玉器, 双唇展露出笑意。看到它们,她都能想到二房夫妻咬着牙关买回时的表情,不想买, 但又不得不买。最后只能闭着眼睛掏银子。

  “小姐兵不血刃从二房手里拿回这么多玉器, 还赚了一大笔。换了是奴婢也觉得它们可爱, 睡着了都会笑醒。”绿梅擦拭着玉如意, 笑着应和。

  “这玉如意成色不错, 您要不要摆在内室里?”绿竹问。

  “都收起来放进陆明洲的私库, 以后我能用的上。”她又看向绿梅。“明儿个抽时间重新造个单子。”

  “好的小姐。”

  绿梅等人把玉器收走。江清波看看天色,趴在窗边盯着院门口。看到绿衣出现, 双眼微亮, 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实在好奇陆明钧咋样了,自己不能留下看现场直播,只能让绿衣蹲点来个实况转播。

  “怎么样?刺激吗?”江清波拉住她的手,迫不及待的开口。

  “奴婢没有看到。不过姑爷被叫去明镜堂了。他让奴婢把点心带回来。”绿衣晃儿晃手中的黄纸包。她看江清波神情委顿下来,又补充道。“奴婢回来的时候二房老爷还没有出来, 叫声可惨了。”

  “这会还在揍?”

  “奴婢不知道,反正姑爷进去之后惨叫声更凄厉了。”

  混合双打?

  江清波啧啧两声,陆明钧那养尊处优的身板能坚持住吗?公爹不愧是太上皇的伴读, 必要时刻真的下狠手。

  绿衣提着点心去了小厨房。江清波走到窗边坐下,等待陆明洲带着陆明钧的八卦回来。过了饭点, 依旧不见男人的身影。

  这一等直接等到子时才见陆明洲身影出现。江清波跳下床迎上去, 刚靠近男人一米嗅到浓郁血腥气。她捂着鼻子后退两步, 打量蓝色衣袍上的血渍, 盘子那么大两团,恰好在左胸口上。

  “你是把陆明钧给废了?”江清波不可置信瞪大眼。

  “说什么傻话?”陆明洲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这是那对母子的血。”

  “怎么回事?”

  江清波之前查陆明钧名下的财产,动用了陆明洲手底下的人。之前没有动那对母子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只等查实后交给武安侯处理。

  “那位妇人为了掩护孩子逃跑自杀了,追过去的时候孩子也被人杀了。”

  “陆明钧下的手?”江清波说完又觉得不对。皱起眉沉思。片刻猛然扬起头。“是陆明钧身后那人。”

  今晚陆明钧被她拆穿之后的震惊不是假的。对方大概也没想到她已经把所有事情摸透了。江清波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抬头看向陆明洲。

  “明镜堂那边有眼线!”交东西的时候只有明镜堂的婢女在外面,其他婢女都去了耳房等待。

  陆明洲颔首。“藏得很深,日后你少去那边。”

  “我知道。”冷风从大门口吹进来,血腥气不住往她面门上扑。江清波捂着鼻子又后退几步。挥手催促。“你快去洗澡。”

  陆明洲把她脸上的嫌弃看在眼里,又看看自己的衣袍。摸摸鼻子转身进了浴房。

  血腥来源没了,江清波拿开手大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走出寝房让小厨房做了一碗阳春面。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上桌,陆明洲刚好从浴房出来。

  江清波坐到男人对面,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听说你被叫去明镜堂那边,陆明钧如何了?”

  “老爷子亲自动手了,三十鞭下去他一个字都没有吐。”

  “陆明钧这么硬气?”江清波有些意外,一年多相处,真没看出对方是个硬茬子。

  “他每年给那对母子银子暂时没有查到去向。陆明钧很了解老爷子,一口咬死不知道反而安全。”陆明洲抿了茶,放下杯子又说。“那母子身后藏着事,你别再管。让老爷子亲自去查。”

  “放心,我知道轻重。”

  阳春面转眼没了一半。江清波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拔步床。

  “我先睡了,你赶紧吃完早点睡觉。明天我们要去庙里添香油。”

  “好。”

  *

  翌日天微微亮,一辆朴素的马车使出武安侯府。车内,江清波靠着陆明洲的肩膀继续魂游梦境。再次醒来马车已经到达南山寺山脚下。

  她整理还自己,在陆明洲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抬眼一瞧看到前面停放着一辆熟悉的马车。豪华的宽大车厢,车帘用的是上好的织锦,拖车的是两匹高大的健马。她脚下一滞,不会这么巧吧?路过旁边余光看见车壁上的特殊徽记,眼皮跳了跳。这样的日子,宣王夫妻来南山寺做什么?又不是礼佛的大日子。

  难道宣王夫妻也和他们一样来南山寺给往生牌位添香油?

  江清波偏过头,发现陆明洲也盯着宣王府的徽记。远离马车后,她靠近男人身旁,小声开口。

  “需要避一避吗?”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不希望遇到狗东西宣王。

  “别怕。有我在!”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

  “我倒也不怕,只是不想在这样的日子见到他,太晦气。”

  陆明洲失笑。“那你站在为夫身后,一个字都不用说。若是遇到他们我挡着。”

  “行吧。”

  徒步上山的路上行人众多。或许是南山寺里的菩萨们听到了她的祈祷,一路走进寺庙大门没有遇到宣王府的任何人。江清波松口气,这样的日子,她是真的不想看到宣王那狗东西,太扫兴。

  两人跟着小沙弥走进往生殿。往里走了一会立刻看到了侯府的排位。走近一看,江清波沉默了。原因不是牌位有任何问题,而是排位摆放的位置很迷惑。三块黄色牌位静立在东南角,最上层第一块是武安侯大夫人的牌位。旁边就是陆明洲母亲的排位。第二排才是那位早逝的武安侯世子,孤孤单单静立着。最关键的是陆明洲母亲牌位旁边还空出了两个位置。咋滴,这是等到武安侯夫妻百年之后也供奉在这里,然后四个人在下面凑在一起搓麻将?

  不会打起来吗?

  从前都是温静前来祭拜,她看到的时候心情有没有很复杂。

  “这牌位摆放是你们的主意?”江清波看向小沙弥。

  “都是客人的要求,我们不可以随便乱动。”

  江清波:……

  这到底是谁的想法?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又去带领其他香客寻找牌位。

  江清波收回目光,发现身旁的陆明洲正盯着自己母亲的牌位出神。男人面色清冷,如同平日一般看不出异常。她却感受到对方情绪不太好。

  她抽出三支香放到陆明洲手里。“先上柱香。一会你亲自给婆母的长明灯添上香油。”

  “好。”陆明洲回神,跟这江清波一起燃香叩拜,插上香,他盯着牌位眼底发红。“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她。”

  “你忙着抓坏人,守护大魏朝。婆母泉下有知会原谅你的。”

  “老头子没和我说过。”

  “每年到了两位前夫人的忌日,侯夫人都会来往生殿添香油。听说侯爷也会来,但都是独自一人。”江清波打量陆明洲的神色,情绪还算稳定,又继续开口。“我听侯夫人说自你进入拱卫司后,公爹就在长生殿为你供奉了长生牌位,每次你出京办事他都会来寺里添香油,让僧侣为你念经祈福。”

  陆明洲垂下眼睑,看不清神情。江清波只当他在听,又开口。“夫君的长生牌在西南角,第四排,第十七个。夫君可以去看看。”

  “没兴趣。”

  “……”

  你这语气听起来也不怎么坚定啊!江清波没有戳破他。男人嘛,也要面子。

  陆明洲依旧盯着牌位,没有离开的意思。看出对方还想呆一会,江清波识趣的开口。

  “夫君第一次来,多待一会认认地方。我先去隔壁的大殿添香油,求几个护身符回去。”

  “我陪你去。”陆明洲收回目光。

  “不用。”江清波挥手拒绝。“就在隔壁不远,我叫一声你都能听见。没事的。”

  陆明洲回头看看牌位,沉默片刻点头。“好,有事大声叫我。”

  “知道了。”

  江清波头也不回离开往生殿。给外祖母点了一盏祈福灯,又给江家和武安侯等人的长生牌位添了香油。察觉时间还早,陆明洲那边可能还没有出来。转身又去大殿上香,求了护身符。走走停停赶回来。发现男人已经站在大殿外面的菩提树下,背对着她,盯着枝头上的新出的嫩芽。

  “夫君好了吗?”江清波刚一靠近,陆明洲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回头。本想吓男人的计划被识破。

  “好了,回家吧。”

  “好。”

  离开寺庙的路上,江清波悄悄打量陆明洲,神色清冷依旧,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散了一些。心情比来时好了一点。

  “夫君去看了长生牌位?”

  “什么长生牌位?我没看。”

  陆明洲双手背在身后。疑惑反问,他与江清波对视一眼后飞快移开目光。

  哦,明白。

  这是看完了!

  男人啊,嘴里说不想看,双腿跑得比谁都快!陆明洲也不例外。

  下山的路上江清波看到前方出现一对熟悉的背影。她脚下慢下来。看着宣王小心翼翼搀扶着陈舒下山,温柔的神情能腻死个人。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再看到这对夫妻,都觉得他们可能有精分症。不发病的时候恩爱非常。犯病了……一个借酒行凶,一个热衷拉皮条。病不病都是非常般配的一对。

  今儿个她想任性一下,不想假笑。她越走越慢,后来索性拉住陆明洲一起站在树下看风景。等到宣王夫妻坐上马车离开,她才加快脚步下山。

  “害怕了?”陆明洲看向远去的华丽马车说道。

  “没有怕。只是今儿个不想和他们演戏。”

  这段时间她花了太多心力在二房身上,最近只想躺平啥都不想干。更不想应对宣王那狗东西。对方做事没有底线,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不会怕。

  陆明洲看她神情真诚,也没在继续说。

  两人坐上马车回府。

  江清波坐在陆明洲对面,看他闭着双眼靠着车壁。想了想从暗格里拿出食盒,自己吃了口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抬手给男人嘴里塞了一颗。

  “小厨房新做的蜜饯,好不好吃?”

  “不错。”

  “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江清波说着又给男人塞了一颗。

  陆明洲睁开眼,偏头看像江清波。“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母亲。还把她们放在一起。”

  放在一起这个真的绝了,把人家儿子孤零零放在下面。就……哪个神仙想出来的?

  江清波腹诽完,吃了个蜜饯压惊,抬头看向陆明洲静静聆听。

  “他当初娶我母亲是为了帮他照顾陆明钧兄弟。我母亲太良善,娘家身份又低。被欺负也只能咬牙忍着。老爷子又不常在家,她更没有靠山……”

  “没事,现在报仇也不晚。我们帮婆母欺负回去。”江清波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听夫人的。”陆明洲替她擦拭唇角的糖渍,双唇展露出笑意。

  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听在武安侯府大门口前。江清波被男人扶着下了马车。

  “你先回去,我去东街那边看看。”陆明洲替江清波拢了拢披风。

  “又去巡街?你不是请假了?”

  陆明洲果然是劳模,闲不下来。

  “半个月后京城要举办厨神大赛。各地有名的掌厨陆陆续续涌进京城。一下来这么多陌生人,我不太放心。”

  “厨神比赛?”江清波双眼放光,砸吧砸吧嘴。脑子里离开浮现各家的名菜。“什么时候开始,我要去试吃。”

  “还早。”

  “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要亲自去看比赛。”最好能捡漏吃到大厨的菜。

  “好。”陆明洲接过陆九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天冷,赶紧进去。我先走了。”

  “去吧。”

  江清波挥挥手,目送陆明洲背影远去,拢了拢披风转身回了府。走进秋水苑,绿衣兴匆匆跑过来。

  “小姐我探听到二房老爷的消息了。”

  “你说。”江清波走进小厅,解下披风交给绿梅,期待看向绿衣。

  “昨晚府医被接进无人居住的院子,呆了整整一晚上,今早才离开。奴婢旁敲侧击问了一下,原来二房老爷被关在院子里,后背都被打烂了,昨晚烧了一夜,今早才退烧。院子里还有几名侍卫看守。”

  江清波听到陆明钧不咋好,心情彻底舒坦了。她有些欣赏武安侯,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心慈手软。这次刮骨疗伤的效果不错。

  “单慧君那边有什么消息?”

  “听说昨晚二夫人和陆子宁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还请了大夫。”绿衣皱起眉,“今早奴婢看见二夫人带着单漪神色匆匆出了府,看着不像有事的样子。”

  “陆子宁被打了?”

  “可能是,今早陆子宁没有进宫。”

  这可不行。

  一个呆在家里,一个因伤倒了还被关起来。这两人都不出门,后面的计划怎么施展?

  江清波垂眸沉思,指尖无疑是敲击桌面。片刻她叫来绿梅。

  “你去无字楼一趟,让他们把叫卖奇珍异宝的日子延迟七日。”

  “无字楼东家会答应吗?”

  “我陪嫁里有一副美人图,你找出来送给无字楼少东家。他一定会同意。”

  “奴婢立刻去。”

  江清波支着下巴,心里默默盘算。陆明钧在礼部掌管宫中祭祀。公爹不可能把他关太久。估计追回那些财产后就会放出来。她双唇展露笑容,延后七日,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