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终极反派发掘系统[穿书]>第120章 日月不同晖7

  战台上狂风四起,荆棘林里焚烧后的木屑飞灰被卷着腾上半空, 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两边观战的都设了屏障阻挡风尘, 可战局里的人不能, 尤其防守了八百招还不肯主动攻击的江晏,怕是稍一分神就会被雕王的风刃给扫成几段。

  蓝姬见江晏处处掣肘,急得大喊:“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咱们这边顾念他是长辈,一直退让着,他倒好, 一把年纪了还分不清孰是孰非,又不知道让着点侄孙,招招下死手,到底为哪般啊, 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对面的江胁立即驳了回来:“好个狂妄的半妖公主, 没规没矩, 果然是被你族的粗陋风气熏染坏了!雕王前辈乃是我妖族首领,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江晏投奔你们兄妹, 带兵围攻曜炀宫, 乃是叛族,你们今日全都要付出代价!”

  蓝姬破口大骂:“真不要脸啊,我见过的无赖多了, 却独独没见过你这号的!谁是你爹你自己不知道?你这王位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少在这儿装蒜了,整个妖族都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也就这白发老头不知道!”

  战中的雕王闻声顿了一顿,很快又抛开不适时宜的念头, 道:“小小蛟女,口出狂言。当年义兄有两子,长子江川,次子江容,我虽早早离开了曜炀宫,却也知道他将王位传给了次子江容,你言下之意岂非是指江胁并非容王之子?”

  蓝姬:“他当然不是啦!跟你打的这个才是啊,一开始不就跟你说了嘛!”

  雕王:“他二人血脉相通,我如何信你,证据何在?”

  蓝姬支支吾吾:“……本来是有权戒的,就在前两天碎掉了。哦,宝石碎了但戒环还在呀,你看看戒环不就知道了。”

  雕王却冷哼一声:“那便不用看了!”

  蓝姬还想再替江晏解释,宋彩却拦住了她。

  雕王确实不用看,因为江晏得到的那枚权戒本身就是属于雕王的,戒托上的三只鸟首是以雕首为尊,这是和江胁的权戒唯一不同的地方。

  ——当年鹏王与金龙立下血契,以金龙神力熔炼出金色戒环,又以三王妖力锤炼出象征王权的黑曜石,戒托上的纹印虽然都是他们的本相鸟首,但又各自区别,是谁的权戒就将谁的鸟首放置在主位,以此来表示三王尊荣共享,不分尊卑和主次。

  “雕王能够感应到自己的权戒,看不看都一样。既然口口声声说江晏才是容王之子,是曜炀宫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该拿出鹏王江氏的权戒,拿出雕王遗失的那枚算怎么回事?闹不好还可能被当成偷权戒的贼。那样的话,江晏跟你们兄妹俩的关系更说不清了。江胁是个典型的阴谋论主义者,我们先不提这个,别给他增加素材了。”宋彩惆怅地分析着,心里已经开始计议怎么解决眼前困境了。

  蓝姬颇为不服气,叉着腰道:“那就这样让他冒认?明明是他跟他爹篡位夺权,怎么还说不清了?妖族的那些将士就没人知道真相?”

  宋彩:“怎么没有,但谁敢说出来?从前容王丧命在石鳐之战,他的独生子又下落不明,王位除了江川父子没人能继承,他们说真话没有用;百年之后,容王带出来的那些忠心耿耿的旧部早就被清得差不多了,能活到现在的将士谁不是明哲保身,填进来的新人更不可能关心旧王旧事了;到如今,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王草菅性命,嗜杀成瘾,现在就算想说也不敢说了。”

  那边的江胁见雕王对他信任有加,十分得意,对着雕王的背影深施一礼,说道:“前辈明察秋毫,实乃我妖族幸事,晚辈佩服!江晏与他父亲曾仗着长子长孙的身份,三番五次煽动族中将士,企图篡位夺权,好在我妖族将士忠于职守,不屈于他们父子俩的威逼利诱,我父王在平定四海时才无后顾之忧。真没想到,他贼心不死,竟然又跟半妖勾结上了,还杀害了我族大妖炼器!”

  见雕王的视线落到江晏手中的蟒尾铁鞭上,江胁露出不易察觉的邪笑,转而对江晏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半妖就是半妖,怎可能对你一个妖族来的有真心?江晏啊,你身为王族大妖却自降身份与他们为伍,置我妖族颜面于不顾,实在叫人痛心。”

  江晏根本不理他,蓝姬扯了扯宋彩,宋彩也默不作声,不能吃闷亏的小丫头便急了:“我他娘的真是服了!江胁,曜炀天尊,你可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会颠倒黑白的妖了!你个不认爹不认娘的畜生,‘真心’两个字从你那狗嘴里吐出来就是一坨shi,麻烦你给咽回去,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我他娘……”

  “好了公主殿下,别同他做口舌之争。”宋彩轻声道。

  蓝姬:“难不成就由着他胡扯?”

  宋彩微微一笑:“他愿意扯,也得有人愿意信啊。”

  蓝姬:“啊?”

  江胁就坡下驴:“前辈且看看,这丫头好歹也是一个公主,出口就是污言秽语,真不知道宫廷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半妖族还真是‘民风淳朴’!江晏他从前虽然顽劣,倒也不像现在这样疯,必定是受了半妖的蛊惑,听了这兄妹俩的教唆才会想到杀害同袍炼器。说来惭愧,要不是这法器使他妖力大增,我也不会力不能敌,还要前去惊扰前辈。等这事情结束,我必潜心修炼,并备重礼向前辈致歉!”

  他叨叨完毕就打算坐回雅座,谁知刚一撩开衣摆,那宽大宣软的雅座就被劈成木柴了。另一道风刃紧随而至,摆放茶水点心的桌案也破碎开来,吓得旁边宫人惊叫连连,扑通通跪下了。

  江胁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像刚挨了掌掴。他嘴角抽了两下,悻悻道:“前辈小心啊……”

  雕王并非失手,而是早就不想再听他喋喋不休了,心中想着容王那小子还是个小娃娃时性子就冷清持重,怎会生出这么聒噪的儿子。再者,半妖是不是“民风淳朴”,还轮不到他这资历浅薄的后生来评断,就算蛟王兄妹有所算计,那也是帝王心术,怎可一棒子打死一片?他又哪来的高人一等的自信,还用上了“自降身价”一词?简直荒谬。

  雕王没心情跟他一点点掰扯,只道:“出来观战竟还设座铺茶,宫女随侍,你是该好好修炼了。”

  江胁像根筷子似地戳在那里,尴尬地说了声“谨遵教诲”,眼里却有戾气一闪而逝。宋彩则不动声色,嘴角往下压了压,望向蓝姬:怎么样,雕王嫌他飘了。

  江晏的铁鞭上燃着火,火光映得他五官深邃,轮廓明晰,鸦翅般的长睫投下一弧阴影,叫他气场大变,邪魅狂狷如同炼狱修罗——如果炼狱修罗也是那般俊美的话。

  雕王的银发被风托起,素白的衣衫翻卷着,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郁结,连同眼神也带着清冷冷的霜寒之意。他从天而降时宛若一位施雨布雪的仙人,只是这仙人未免太不近人情,手段也残暴得出奇。

  火与风碰撞,谁也制服不了谁。火没有被风扑灭,正好乘势而上,燃得更凶了;风没有被火压下,反倒变得滚烫,吹过脸颊时几乎能在瞬间把面皮烤成锅巴。

  再一次,风浪火云撞得战台轰隆作响,众人摸着自己的锅巴,不约而同发出了或“咦”、或“呀”、或“哦嚯嚯”的感叹。

  宋彩心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江胁正是瞅准了雕王的爷爷身份,知道江晏尊敬这样的功勋前辈,空有一身本事使不出来。偏偏这一仗不能不打,口头协议也是协议,江晏不能在妖兵们面前落败,也不能违约。

  左手拇指的指甲缘本来整齐平滑,这下被他抠出了毛边,抠着抠着,宋彩有了主意。

  他叫下面弄了一面锣,当当当当地敲了起来,冲着战台喊:“一局结束,请两位选手暂停,各自休整一刻钟!”

  在战的两王都呆滞了,谁都没听说过决斗场上还能暂停的,按他们的规矩,疲累势弱就是能力不济的一种表现,对手是没有义务容你休息的。但江晏率先退到了后头,雕王作为长辈也不能过分欺压,只得跟着退到场边,听宋彩怎么说。

  宋彩说:“雕王见谅,我刚刚发现一个大bug,咱们这决斗太不严谨了,赛前连规则都没说清楚。”

  雕王可不像江晏,他不懂宋彩的那些奇怪词汇,江晏便伸手往肩头一抹,愈合了伤口,替雕王问道:“什么大八哥?这里除了雕和鹏,没有别的鸟。”

  宋彩:“抱歉抱歉,我的意思是,咱们得定好规则,怎样算赢,怎样算输。雕王可能不大清楚状况,前几日,曜炀天尊扬言把江晏炼成了妖骨舍利嵌在憾天刀上,率领大队连夜偷袭我方军营,且不说他企图炼化江晏的行为跟江晏炼化蟒尾的行为是不是一个性质,就说他现在大部分妖兵都成了降军和俘虏,我们其实根本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破坏掉荆棘林,杀进曜炀宫就行了。之所以提议两方首领对战,是我方为了减少没必要的伤亡,出于博爱和公义之心考虑的,有协议在先,对战也就没必要非得你死我亡,我们以公平竞技来计算胜负,怎么样?”

  雕王似乎在斟酌他说的所谓现状——的确如此,荆棘林已经被焚毁一半了,要杀进曜炀宫是轻而易举的事,而据他大致观察,现在妖族的兵力简直不堪一击,真不知道江胁这王位是怎么坐的。反观那个江晏,话少,本事强,对自己的尊敬也不像假的,和江胁一比倒真是高下立见了。只是他不该和半妖王为伍,若将来妖族大权旁落,怎对得起那些流血牺牲的先贤们。

  这般思索之后,雕王问江胁:“他说的是真的吗?”

  江胁一滞,张嘴就想狡辩:“前辈别信他,我要是把江晏炼成舍利了,他怎么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

  宋彩:“那不是因为我们好人自有天佑,从曜炀宫逃了么。”

  江胁:“你还敢说从曜炀宫逃的,半夜擅闯穹顶殿,是何居心?”

  宋彩:“怎么能叫擅闯,我们有权戒的呀,连守殿金龙都批准了!而且那里是江晏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的家,回自己的家能叫擅闯?”

  江胁眯着眼睛,冷冷一哼:“呵,巧舌如簧!”

  “够了!”雕王的脸色不大好看,问江晏,“荆棘林是你烧的吗?”

  江晏简单答道:“不是。”

  雕王心里有数了,又问宋彩:“你说说,怎么个竞技法?”

  江胁立即插话:“前辈不能听他胡言乱语,这小子一向狡猾,必定是想着法子坑害前辈呢!”

  雕王冷淡道:“你先不要说话。”

  江胁的嘴开了又合,一句“江晏其罪当诛,不必手下留情”到了齿缝里又给生吞回去了,心想着雕王似乎对他生出了厌烦,不能再火上浇油。

  宋彩于是道:“雕王和江晏都是厉害的大妖,一打起来惊天动地的,容易伤着无辜。不如都把神通收一收,选择几种独立的项目,比如单比力量,比敏捷度,比剑法,比速度……”

  “好。”

  “好。”

  出乎意料的协调,两人同时答应了,倒叫宋彩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呆愣愣“哦”了一声。

  这种决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妖和半妖们都觉得新奇,不由纷纷呼喝起来。大势所趋,江胁憋成了猪肝也没人理了,瞪着眼睛听宋彩宣布。

  “这么短的时间我也没法仔细研究,就简单设计了三项竞技,三局两胜。第一轮,比速度。诡境有一座星华山,我们在山上、山下各派两个人驻守,双方各出两人作为监察员,雕王与江晏同时从山下登山,手拿山下的柳树枝,登顶后交给山上的监察员,从监察员那儿换取海棠枝,下山之后交给山下的监察员,再换取第二根柳树枝……以此类推,上山、下山一共十趟,不得使用妖力,最后以枝条计数并公示,谁先完成算谁赢。呃,我说得好理解吗?”

  两人又齐齐点头:“嗯。”

  宋彩长舒一口气:“好,咱们先比,剩下两轮的规则之后再讲。”

  星华山就是江晏所说的,差点叫他跑断小鸟腿的山。宋彩存了私心,虽说这对雕王来说不大公平,但他几千年道行也不是虚的,江晏才几岁,真要弄得绝对公平,反倒是他以大欺小了。

  比赛开始后,观战的几位大人物都在山下等结果,第一趟下来江晏领先了十几步的功夫,第二趟就落后了,第三趟、第四趟都没追上来。

  宋彩有些急,心想这本来是挑你的优势啊,小时候不是经常挨罚,山上、山下的跑嘛,怎么还比不上人家一个爷爷呢。

  到了后面几趟,江晏始终以百来步的距离差着雕王,叫众人心里生出了“不好,他这轮要输了”的念头。

  可到了最后一趟,眼见着雕王马上就要交海棠枝了,江晏一步跃下三十几阶,连跳三四步,生生把那百来步补上了。

  “啪!”

  “咚!”

  两根海棠枝一齐拍在了桌案上,负责监察的两方将领也同时将鼓面敲响。

  第一轮,平局。

  宋彩在心海里嘀咕:“头一局就平了,这不是好兆头。江晏啊,你得再加把劲,别把自己的小命给输出去了!”

  江晏但笑不语,扯着宋彩的领口衣料给自己的下颌擦汗,紧抿的薄唇便有意无意蹭过了宋彩的脸颊。宋彩高高昂着头,迁就着无礼的动作,硬是在众人的目光里熬成了大红虾。

  作恶多端的人假装不知道他为什么臊成这样,缓了几口气,道:“第二轮,宣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