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向来是不喜欢废话的, 所以她直接动手了。

  她伸出手,手指纤长,指甲晶莹微透, 就像是冰雪雕成的。

  这样一只精致漂亮到不像真人的手, 轻飘飘的拍向了眼前的山神庙。

  阴气翻滚, 手掌带动无形中的波动蔓延出去, 落在庙上。

  瓦片发出碎裂的声音,跟着就是嘎吱一声, 就像是不堪其重一样,眼看着就要倒下了。

  望舒没有一丁点迟疑, 嘴角还勾起了一个微笑,手直接往下压。

  ‘放肆!’

  冥冥中一道厚重的声音响起, 庙里的山神像周围泛起轻薄的白色光晕, 它好像瞬间活了过来, 抬头睁眼看向望舒。

  “鬼王?”它似乎有些惊讶, 跟着声音温和下来,说, “鬼王来此, 不知是何事?”

  望舒嘴角勾了勾,说,“山神?”她似乎很好奇,说, “东岳大帝还未苏醒, 你这山神,又是哪儿来的?”

  “大帝即将苏醒,我为马前卒,为大帝扬威。”那道声音赫赫的说, “当今世人,不拜山神,不敬大帝,愚昧至极。”

  望舒没忍住笑出了声,说,“难道不是趁着大帝未醒,鸠占鹊巢,妄想篡位?”

  这个东西是觉得她瞎吗?那一身的罪孽之气都藏不好,就敢在她面前装山神?

  “放肆!”它又是一声怒喝。

  “神祗修的是功德香火,你先看看你身上的孽债再跟我说这些话吧。”望舒懒得废话,手掌往下压去。

  ‘区区小鬼,安敢冒犯本君?’

  它说着话,仿佛怒极,冥冥中忽然一声锣响。

  望舒忽然皱眉。

  锣声急促起来,连响好几下。

  “太吵了。”望舒眼皮一掀,满脸不满,眼带冷色,伸手又是一压。

  山神像周围白光一闪,小小的庙宇立即抵住了望舒的攻击,锣声响的更急,也更亮了。

  “放肆!”它惊怒的说。

  望舒就那一个动作,手掌下压。

  冥冥中的铜锣声越来越急促,可不论它怎么响,本应该被震慑到失神被控制的望舒除了皱眉外,都没有别的反应。

  也正是这皱眉,让它觉得还有希望。

  可其实,正和望舒说的一样,她只是觉得太吵了。

  眉又皱紧,望舒手上加大了力气,狠狠向下压去。

  “你是谁?你为什么不怕铜锣?”它的嗓子又尖又细,明显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望舒脸色忽然阴了一下,然后嗤笑道,“还说自己山神,不过是大帝仪仗里面的铜锣,你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

  她能不知道这东西,这些年酆都虽然不怎么出门,可偶尔还是出行过两次,这些仪仗队里面的东西都暗含震慑,威吓,禁制等力量。那几次,她都是见过的。

  它没说话了,只白光忽然开始闪烁,怕是受了刺激。

  “你怎么知道这个?你见过?你是什么人?”它不傻,立即想到,跟着开始追问。

  一想到酆都,望舒的心里就不痛快,本来还带着闲散微笑的脸都淡了下来。

  眼看着手下的抵抗力度加大,她忽的收手,不等白光涨起来,又重重的拍了下去。

  “你真的,太吵了。”她很不高兴的说。

  一掌落,屋顶被砸破,紧跟着整个庙宇都支离破碎。

  噼里啪啦的一阵响过后,原地只留下了一堆碎砖烂瓦。

  山神石像倒是没受影响,依然坚定的屹立在哪里,可一看它周围那一地狼藉,就莫名有些狼狈了。

  “放肆。”它又说。

  望舒忽然就笑了,她眉梢一挑,锋锐里带着嘲讽,说,“除了这句话,你还会说别的吗?”

  仔细一想,这个人今晚已经是第四次说这句话了。

  “你你你,胆大包天,我可是山神!”它气的声音都有些结巴,然后厉声喝道。

  不过,这道声音落到望舒耳中,总有些色厉内荏的感觉。

  她立即就笑了,说,“山神又怎么了?”

  一群靠着香火祭拜才能存在的神,没了信仰,又算什么?

  “谁告诉你,山神就不能死了?”望舒又说。

  她抬起手,拍向山神像。

  山神像上白光亮起,开始抵挡住望舒。

  望舒一连拍下三掌,都被白光抵住了。

  她攥了攥拳,有些不耐烦了。一伸手,一把青铜剑就出现在她手里。

  看见她拿出了武器,山神像上的白光也不闪了,亮成一片挡在了山神像外。

  望舒抬手,一剑挥下。

  凌厉的剑气从她手上那柄有些古朴的青铜剑上发出,最后落在山神像上。

  白光仿佛豆腐一样被这一剑破开,紧跟着,山神像的左肩被展开一条豁口。

  啊——

  他大叫一声,充满了痛楚。

  望舒上前,抬起了手。

  “等等,等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山神像身周的白光再度亮起,可眼看着已经稀薄了很多。看着朝它走去的望舒,它明显有些慌乱了,立即扬声说,“你和我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这么打来打去。刚才是我太莽撞了,我跟你赔罪,只要你肯放过我,什么条件都好说。”

  望舒一扬眉,停下了脚步。

  “什么都好说?”她问。

  “对对对,什么都好说。”它立即应声。

  山神像被斩破的时候,正往外看去的晋寒眼睛忽然一动,惊喜一闪而过。

  他感受到了姐姐。

  “晋寒?”望舒的声音随之响起,跟着就是,“有一面铜锣,找到它,抢到手。”

  这句话说得又急又快,刚一说完,晋寒就又跟刚刚出现在这里一样,感受不到望舒了。

  随着它再次把白光覆盖满山神像,望舒收敛了神魂之力。

  现在,就看晋寒的了。

  大殿内,晋寒垂下眼睫,默默扫视了一圈殿内。

  跟着他起身往角落里走去,刚一抬手,他忽然看向身后,说,“你干什么?”

  跟上来的正是秦凤,她凑过来小声说,“你发现了什么?有我能帮忙的吗?我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

  他们五个前来的玄学界人士都没有被挑走,究其原因,自然是他们下意识会保护好自己的生辰八字。

  其他人不知道,可秦凤自从来了这里就总有股违和感,于是,在发现晋寒往角落里走来之后,她就立即跟过来了。

  晋寒看她一眼,觉得有些烦,他很想把人赶走,可为了不坏了姐姐的事,他忍住了。

  既然姐姐要他找到那个铜锣,那他一定要做到。

  “跟上,听我指挥别自作主张。”他带着警告的看了眼秦凤,冷声叮嘱。

  “不然,后果自负。”他眼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冷酷,微笑看着秦凤又说。

  秦凤心里一冷。

  她能感觉到,晋寒说的是真的。

  “隐身术会吗?”晋寒问她。

  秦凤下意识点了点头。

  “走。”晋寒直接说,伸手一掐,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他这个动作做得举重若轻,看的秦凤睁大了眼睛,然后忽然回神,生怕跟丢了晋寒,急急忙忙的开始掐诀。

  她施术的时候向来认真,而隐身术也是练惯了的,可就算她再怎么熟练,等她施好,也比晋寒慢了两倍的时间。

  眼前已经没有了晋寒的踪影,秦凤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出去了。

  “右边。”秦凤刚一出殿门,就听到晋寒的传音。

  晋寒看着她,很不耐烦,真是个累赘。

  果然这些女人都很麻烦,还是姐姐最好了。

  两个人用了隐身术,晋寒在前面带路,然后就发现,这片十分广大的宫殿群,竟然空无一人,就连之前的鬼差都看不见踪迹。

  他们一路向前,晋寒眼睛忽然一亮,然后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随着晋寒的前行,原本隐隐约约的铜锣声越来越清楚。

  秦凤头痛欲裂,僵在那里,动不了了。

  “你回去,”晋寒抛下一句,往那边走去,他也很难受,可姐姐传给他的功法里有专门修炼神魂的,等他运转起这个功法,就好多了。

  秦凤咬牙,有些不甘心的又上前了两步,她的头更痛了。

  无奈之下,她不得不放弃,急急往后退去。

  等退出去十几米,她这才勉强能坚持住。

  秦凤抬头看向锣声传来的方向,不由思考,这到底是什么,晋寒过去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

  晋寒的修为到底到了哪个地步,她是炼气化神后期都抵挡不住,可晋寒竟然这么轻松,他现在是哪个境界了?

  真是厉害。

  秦凤眼神微闪,泛起亮光。

  晋寒脚步不停,随着越来越靠近铜锣声,他的功法逐渐抵挡不住,开始头疼了。

  好在,他终于看到了那柄铜锣。

  大殿正中,那柄铜锣正悬空在那里,急促的敲着。

  晋寒认真的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然后悄悄靠近,找准机会,一把将铜锣拎到了手里,直接将棒槌拿开。

  铜锣声顿时停下。

  外界。

  “你认我为主,以后供我驱使。”望舒直接狮子大开口。

  山神像愣了一下,身边仿佛在无声闪动的白光都滞住了。

  “你休想。”他很快回神,拒绝的坚定。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重重重复,然后又委婉的说,“你可以提别的要求,但是这个不行。”

  “不行啊,”望舒有点可惜的说,然后直接就动手了。

  本来就是意思意思,免得山神像怀疑,能直接动手,她废那个话干什么。

  明明是拙朴无华的青铜剑,可在望舒的手中却泛起了凌厉的剑芒。

  山神像早有防备,没再像刚才似的吃那么大的亏。

  而且,这些剑芒似乎也没刚才那么大的威力。

  铜锣声配合着响起,它已经准备拼命了。

  望舒眼中笑意微不可查的一闪而过。

  响了就好,不响的话,晋寒怎么找到它呢。

  她一剑接一剑的往山神像上落去,看似凌厉,却远没有第一次那样厉害。

  “差点让你骗了,看来,刚才那一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它敏锐的感受到了这一点,立即得意的笑了起来,然后说,“这就是贪心不足的下场。”

  望舒懒得废话,自顾自的挥剑。

  可这落到山神像的眼里,就是她心虚了,它笑的越来越得意,身周原本黯淡的白光又亮了起来。

  望舒眼光一闪,立即明白刚才这家伙也有所隐瞒,估计是打着别的主意。

  果然狡诈,她心想。

  忽然的,本来一声比一声急,咣咣咣响的人脑袋疼的铜锣声忽然停住了。

  就是现在,望舒手中剑气纵横,一剑斩下。

  正准备看看怎么回事的山神像立即打起精神应付,一点儿都不敢分心。

  可是,这一剑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比刚才,不,比第一剑都要厉害的多。

  剑气之下,它身周的白光宛如白纸一样被撕裂。

  石头雕成的山神像从额心被劈成两半,一条笔直的裂缝豁然出现,随着各自向两边倒去,裂缝越来越大。

  ‘不——’它哀嚎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