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毕竟是沈离,即便他当你才十八岁,还没现在经历了不知几百上千年的历练,没有现在毒辣的眼光,但是看透几个小孩子已经足够了。他慢慢注意到被孤立排挤的乐于时,没想到原来即便是小小的孩子,里面也会有那么多阴暗的面。无论这些人是否有意或者无心,他们都伤害到了那个孩子。

当年的沈离并没有后来那么不近人情,面冷心也冷。他开始慢慢关注了那个孩子,开始与他聊天,开始了解那个孩子。或许是以为因为自己曾经不愉快的童年,或许是因为与这个孩子很投缘,反正他是慢慢觉得这个孩子很好,很乖巧,他不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类型,却是很让人心疼的那种。让人心疼得恨不得放在手心上好好宠爱,怎么会有那么乖,那么懂事,却又让人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孩子呢?

那时的沈离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命中注定。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人的纠葛就开始……

在沈离十八岁的暑假他认识了一个叫乐于时的孩子。也注定了他与这个孩子剪不断的纠葛,只是奈何命运这东西太过扑朔迷离,又太过捉弄人心……一切都是那么巧却又是那么的阴差阳错与不甘!

沈离在这剩余的时间里了解了这个孩子。他天生聪慧,说一句天才都埋汰了他。不过天生就没有完美的人,他从一出生开始便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他父母把他抛弃在垃圾堆旁边,是好心的院长捡到了他,至今为止,乐于时都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做什么工作,年岁几何。而他脸上的伤听说是无意中弄伤的,至于怎么弄伤的?谁弄伤?到底是不是无意?一切都不得而知。

沈离走的前一天晚上,沈离半夜醒来,听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他顺着声音在角落里找到了正在哭泣的小孩。沈离叹了口气,明明这孩子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在跟自己道别。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估计是不想让自己觉得他很烦人吧。毕竟自己只不过是来这里做义工,自己也不过十八岁,没有理由要求沈离留下陪着他,也没法让沈离收养他。

沈离听着小孩弱弱的哭泣声,压抑着,哽咽着。一副隐忍而又伤心不已的样子。他该拿着孩子怎么办呢?或许经历了那么多的沈离会毫不留恋的离开,不会动摇,可是这可是十八岁的沈离啊,十八岁的他会怎么做呢?

之见他走到那孩子眼前,递给他一张白色干净的手帕。那孩子似乎惊讶了一下,复而又哭了。沈离仗着自己长得高大,很容易就将那孩子一把抱了起来,抱回了自己的寝室。那孩子坐在沈离的手臂上,脸埋在他的肩头,抽抽噎噎。

沈离知道这孩子懂事,不会让自己为难,只需要给他一点时间就好了……

当乐于时冷静下来的时候,沈离替他擦干净脸,抱着他回自己的床上,慢慢的哄着他睡觉。可能是这个小孩知道沈离明天离开后就很难见到他的缘故,就一直死死地看着沈离,不肯入睡。房间里暗沉沉的,唯一的光亮就只有那微弱的月光,还能让他勉强看清楚沈离的脸。

沈离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孩子眼睛里炙热的火光,总觉得自己一旦走了,那这孩子眼里那团明亮的火光就会消失一样,这样他是不想的。那孩子还有半张脸在绷带里,没有刚刚自己见他时候那么脏兮兮了,就是还是瘦弱到令人心疼。他鬼使神差的开口:“我不走,我就在你看得见的地方。”沈离慢慢说起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学校,自己年纪,专业,自己的家乡……他想告诉这个孩子,你看我与你就在同一座城市,你看我把所有的一切的告诉你了,我跑不了多远,就在你可以到达的地方。

“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等我毕业了,要是我能得到你的抚养权,你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

等他说完这句话后,等待他的是漫长的沉默,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老旧的电风扇发出的响声,以及彼此间的呼吸声。良久那孩子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那时候沈离觉得,反正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有个同样是孤苦伶仃又这么和自己心意的孩子在身边陪着,应该也是好的吧。

沈离飘在空中,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仅皱眉,恍恍惚惚上千年,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回事了。

第二天,这个时空的沈离走了。而他依旧跟着乐于时身边,看着他消沉过后很快就振作起来。只不过看上去更加安静了,似乎别人的排挤与孤立都与他无关,仿佛他活在了另一个世界,与世无关。

后来的沈离很忙,很难得才来一次,但每次乐于时都很开心。再后来,沈离有很久没有来过了。小孩的脸上越来越阴沉,越来越焦躁。等他耐不住拿出了自己的零花钱,打算去沈离说的地方找他的时候,院长来找他了。

原来,沈离在离开前给了院长很大的一笔钱,可以说,自己当年炒股赚的钱几乎都已经给了他了,他这段时间几乎都在想办法赚钱,但这不是忙得不可开交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要四处寻找能给乐于时做心脏手术的医生。乐于时的心脏病是天生的,越早治疗越好,但已经拖了那么多年了。手术的风险越来越高,沈离不想赌。

而现在,一切都做好了。乐于时的心脏源和医生,以及费用都准备好了。

乐于时被迫前往国都去做换心手术,术前的身体调养、准备,手术,术后观察,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排斥期,和术后恢复。他前前后后都挺了下来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每天夜里值班医生走后他就在床前,看着远方,像是要触及很远很远的地方,到达某个人所在的地方。

他第一次觉得,跳动不是一件令自己痛苦的事,生命正常的机能活动不是对自己沉重的负荷,不必在数着时间过日子,担心着某一天在什么时候会突然死去。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健健康康的活着原来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等他再一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回去之后,他摘下来脸上的绷带,露出那张俊俏漂亮、雌雄莫辩的脸。一双桃花眼,微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上翘,勾魂夺魄。

他顺着记忆,来到了沈离说的地名,他所在的大学里。他似乎是因为有那么点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原因吧。穿越大半个城市,隔了一年多的时间,当快要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反而越来越不敢靠近了。从公交站台到学校的这段距离他走的非常缓慢,磨磨蹭蹭。

在大学的门口,他看见了来来往往年轻漂亮的哥哥姐姐,浓重的书香,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一种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与自己生活了快十二年的孤儿院小院天差地别,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乐于时其实当年已经十岁了,可是一直以来重病缠身加上营养不良才让人觉得他才七八岁一样。而现在乐于时觉得自己似乎更加害怕见到那个人了。

“哎,你知道吗?听说金融管理学院的沈离又拿了一等奖学金了。”

“这算什么,他不是一直都拿吗?听说前段时间他的论文还在期刊上发表出来了,他的教授简直拿他当得意门生,在其他班授课动不动就说沈离怎样怎样。现在有几个不认识他的?”

“听说,学校学生会会长尊卑退下来了,现在他们都估计这是要传位给沈离了。毕竟他那么能干,呼声也高。”

“关键是,他还长得巨巨巨帅啊,没看见昨天校花都跟他表白了吗?”

“真的吗?就那个新晋的校花小学妹?她长得很漂亮,估计是历届校花里最好看的一个了。那沈离怎样?他答应了吗?”

……

乐于时从大门口到沈离学院的这段路程,听到了很多关于沈离的事情,顿时间他觉得那个人真的、真的太厉害了!让他不由得心生崇拜,但同时又有些自卑,看着自己这一身旧旧的,洗得泛白的衣服,他有些扭捏,这样子……真的能去见他吗?

乐于时在学院外等了好久才见到记忆中的那个人,他依旧那么俊美非凡,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

但是他似乎太忙了,他身边跟着一些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他边走边看着手中那几页纸,很快就皱着眉头说:“你的spass步骤和方法都没有错,就是这边这个数据错误了。”另一个人赶紧凑过来看,然后说:“还真是,数据太多,一时间没注意到。幸好,幸好。不然又要被陈教授骂了。”那人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

乐于时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口:“沈……”

很可惜他的声音太小,沈离又讨论学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就径直从他的面前过去了。乐于时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或许是他们的差距太大了吧,一个是天之骄子,受众人追捧,另一个是孤儿院里脏兮兮的小孩,受他人不喜……又或许是当年的他太自卑了,觉得这样的自己怎么好意思站在那个人身边。

沈离在空中漂浮着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晦涩和自卑,又不知他下了什么决心,回去之后就想办法去上学了,那奋不顾身的努力和无与伦比的逻辑思维能力让他很快脱颖而出。沈离看着他这样,心想,这般聪慧和天赋,哪怕是当年的自己也做不到他这样接连跳级。

这几年,这个时空的沈离与乐于时会久不久通电话。而更多的是乐于时经常偷偷跑去见他,远远的,从不接近,只是慢慢看着。慢慢的这孩子看的眼光便从仰慕、向往变成了渴求、迷恋。像个痴汉一样,痴迷而又爱慕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