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澄把人压在草地上, 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来历。季芳泽安安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什么表情。

  叶澄本来没把这件事太当回事。毕竟一回生, 二回熟,也不是头一次跟季芳泽解释这种事了。上一次提的时候,还满心都是内疚和歉意,但他和这个人厮守这些年,脸皮也渐渐磨得厚了。

  谈恋爱嘛, 你情我愿,也没伤害到谁, 干嘛瞻前顾后的。

  可他是想开了, 季芳泽这次却陷入了沉默。

  季芳泽不说话的时间太久, 叶澄本来安定的心, 慢慢就有点提起来了。

  唔,难道这辈子是皇子, 就心里有忌讳, 接受不了我不是正常人了?也对, 好像古代皇室是挺介意这种神神鬼鬼的事的。

  如果季芳泽真接受不了怎么办?!从刚认识到现在, 一路都是季芳泽上赶着他,叶澄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谁知季芳泽愣了半响,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难得带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喜意来:“难怪你说你没喜欢过季呈佑。”

  叶澄刚刚都被他沉默地忐忑起来了, 正想着是不是该出言巴结巴结季芳泽,听完这句话,顿时无语。

  他简直又气又笑, 去掐季芳泽的脸:“咱这心眼儿还能稍微大一点吗?”

  一般人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借尸还魂,要么害怕,要么生气,哪怕既不害怕也不生气,表两句“一如既往,绝不相疑”的忠心也行呀。他倒好,季呈佑都□□掉多久了,还惦记着争风吃醋那点事。

  季芳泽扭了一下身,躲过叶澄来掐他的“钳子”。两个这么大的人,就在草地上扭打起来,叶澄揪季芳泽的脸,季芳泽就挠他痒痒。谁也不舍得使力气,像是两只收了爪子,只拿肉垫互挠的猫,简直傻得要命。

  要知道,这年头但凡七岁往上的孩子,都不在地里滚着玩了。

  “好了好了,我,我错了!”最后还是叶澄先松口,他笑得直喘气,摊平在地上,“夫,夫君饶命行不行?”

  叶澄满眼都是笑意,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照出季芳泽的模样。阳光照在叶澄的脸上发间,像是久封的珠宝突然显世,有熠熠生辉,叫人目眩神迷之色。

  季芳泽一直怔怔看着,等到出声,才发现自己哑了嗓子:“如果好好伺候,可以商量商量。”

  然后季芳泽就俯下身,堵住了叶澄嘴里的话。

  叶澄怔了一下,随即配合地松了牙关,任由季芳泽探进来。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

  两人都没什么经验,只是凭借着想和对方亲近的意图,尝试着纠缠,摸索。

  亲了半天,衣服都扯开了,季芳泽粗喘着气,死死地箍着叶澄,还压在叶澄身上舍不得起,动作却停了下来,没有下一步的意思了。

  叶澄这次真纳闷儿了,就季芳泽现在这反应,他不信季芳泽不想。

  难道是不会?

  叶澄安慰他:“没事,不会也不要自卑嘛,哥哥可以教你。”

  季芳泽抬起头,神色莫名危险:“你很会?”

  叶澄谦虚道:“理论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季芳泽这才面色和缓下来,闷声道:“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怕你不舒服。”

  叶澄眯眼睛:“年轻人很自信嘛。这荒郊野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十个你都打不过我。殿下,您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不舒服?”

  “荒郊野岭,我也打不过你。”季芳泽听了,倒是没顾上计较别的,先挑了挑眉,“难道你就要跟我动手?”

  “家暴”的名头可担不起,叶澄连忙搂住季芳泽的脖子:“那哪儿敢啊,满大营都知道,季大夫在家说一不二,天天让我跪搓衣板。你皱一皱眉,我都吓得打哆嗦。”

  季芳泽“哼”了一声:“骗子。”

  说得好像他多害怕自己一样,其实都是假的。自己哪敢做他半点主?

  叶澄希望赶紧越过这个话题:“你真的不想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我是修行者嘛,又不是普通人,不会受伤的。”

  季芳泽迟疑:“不会受伤吗?”

  叶澄只想哄季芳泽高兴,豪爽地一挥手:“真的不会。随便你怎么折腾。”

  *

  叶澄躺在季芳泽的衣服上:“差,差不多了吧?”

  叶澄觉得自己还算镇定,根本不知道在季芳泽眼里,他现在狼狈成什么样子。他嗓子哑地不行,浑身泛红,汗津津的,眼角更是极红,仿佛随时要落下泪来。只要季芳泽稍微一动,他就控制不住地蜷缩成一团。

  季芳泽到后面,确实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心上人就躺在自己的身下,予取予求,谁也做不成柳下惠。但等他从难以遏制的兴奋和癫狂中清醒过来,看叶澄的可怜样,顿时有点后悔。好像是有点过了。

  叶澄见季芳泽不说话,以为他还没过瘾,这次真的腿哆嗦了。

  “我,我也不是说话不算数。我当然不怕你折腾。主要你看,你身体也不好,比较虚。咱,咱别因为这种事,再把腰给闪……”他说到一半,被狠狠撞了一下,没说完的话顿时跑了调,“啊!”

  季芳泽本来都准备道歉了,结果听了叶澄的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人,心疼他真是纯属多余!

  季芳泽在叶澄颈间重重咬了一口,又把人抱了起来:“你放心!我虽然‘身体不好,比较虚’,但暂且还闪不了腰呢!”

  ……

  婚事最终还是批下来了。

  因为皇帝发现,叶家的小子好像是真的不打算回边疆了,而他的儿子就更别提了,自从那天庆功宴结束,直接就跟着叶家小子出了宫,一天天地夜不归宿!

  皇帝刚开始还想端着架子和他们耗,故意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导致皇后打上门,他才后知后觉并震惊无比地发现,他儿子并不是和叶澄在外面办了宅子,而是直接住进了叶家!

  叶家老贼误我!

  这批不批还有什么区别?!

  批了还能叫两人在外开府,不批自己儿子直接倒插门到叶家去了!

  在皇后的逼迫下,皇帝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旨,昭告天下,赏了府邸,择日大婚。

  这场婚事引起的轰动就不必再提。纵然有不少非议,也因为叶澄今日的功勋与名声,再加上后面延伸出的种种“患难见真情”“落难将军”之类的话本子,舆论还是朝着金玉良缘的方向去了。

  任务已经完成,如今外面如何说,也不影响什么了,不过被祝福总是比被非议要好。叶家平反,人一个也不少地回了京都,叶端瑜也已经放心离去。

  除了这场婚事,叶澄再没有其他挂心的事了。

  在大婚的前一天,叶澄接待了一个很意外的客人。

  自从数年前,惠和大师和季芳泽在虎啸关分离,就一直在外游历,偶尔有信传来,却没有再回来找季芳泽。不知是不是听闻季芳泽要大婚的消息,才回到了京中。

  “老衲曾经和帝后提起过,芳泽是受神佛庇护的人。但是陛下和娘娘只是嘴上应了,心里大约不怎么信。”惠和大师坐在席上,浑然不觉议论帝后是什么大事,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大概觉得老衲只是信口胡说吧。毕竟神佛庇护之人,怎么会从出生就体弱多病,甚至很多次,都差点活不下来。”

  “但如果想一想前情,”老和尚说话慢条斯理,“哪怕再强大坚韧的魂魄,被撕作成千上万片,直接化成粉末,还能再拼起来,甚至是转世投胎,这件事本身就是神佛庇护的奇迹了吧。所以,对转世之后是否康健,也不能太过强求。”

  叶澄几乎是猛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

  他并不是怀疑惠和大师是骗子。自从上一次施了降雨术,被那位前辈困了三天,叶澄就一直很谨慎,对此世的修行者也不敢再小看。

  他毕竟是外来者,上次施降雨术已经遭到反噬,幸亏得人相救,才没直接重伤弹出此世。如果只看武力值,他肯定能成功干掉这位走路都慢悠悠的老头,但如果比道法神通,他肯定是不如人家这位土着高僧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魂魄受损,本就是后果极严重的事,伤及一点,就很可能会痴呆或者残疾。再重一些,很可能连胎也投不了了,要不然怎么会有“魂飞魄散”一说?芳泽只是幼年身体稍弱一些,如今看着和常人无异,昨天还差点把他折腾散架,怎么可能会像惠和大师说的这样?!

  惠和大师却不因为叶澄激动之下的否决而生气,只是平静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叶施主若是不信,自己想法子一探便知。”

  看叶澄不知所措的模样,惠和大师叹了口气,解释道:“芳泽有功德护身,帮他将破损的魂魄缝补在一起。但魂魄受伤毕竟是件大事。每一次转世,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新的动荡。所以在刚出生之时,他的身体是最虚弱的。等慢慢长大,反而会稳定下来,渐渐变好。”

  一开始看见幼年季芳泽的时候,惠和大师还当这得是个几百几千世的大善人转世呢。谁知养了几天一看,就他徒弟这种,看见亲师父摔得头破血流,眼皮也懒得抬一下的臭小子,活几辈子也攒不出那么多功德金光来。

  后来见了叶澄,他徒弟那满身闪瞎人眼的功德金光,和这位叶施主周身的气息,瞧着像是一脉同源,惠和大师才明白了。

  他想着,魂魄碎成这样了,人家都能想办法给拼回来,无论是本事还是心意,都算是无可挑剔。皇帝极力反对,纯属吃饱了没事干,反正他想得开,直接把徒弟打包给人家就完了。

  直到之前,季芳泽在他的钵里待了几天,惠和大师才了解到,叶澄原来是不清楚他和季芳泽之间的瓜葛的。

  季芳泽心里也不知道是憋着什么气,不愿意告诉叶澄,惠和大师却意见不同。

  既然都决定在一处,这不是一朝一夕,甚至不是一生一世的事,有事为什么要故意遮着掩着,故意不说。

  叶澄显然受到的冲击很大,他怔忪片刻,勉强笑了笑:“多谢师父告知。”

  惠和大师没再多言,起身告辞了。

  回到自己的寝室,叶澄睁着眼,躺了大半夜。009也没敢吭声,等着叶澄质问他,叶澄却始终没提这回事。

  第二日便是大婚。

  这婚事不同以往皇子娶妻,处处都要重订规矩。

  皇帝还是很小心眼,虽然两人都是男子,都穿男子婚服,都骑马,却还是坚持要季芳泽从宫里出发,到叶家接人。

  叶澄生怕把皇帝气出个好歹,皇帝一提,不等季芳泽反驳,就连忙答应了。毕竟他把人家大儿子骗走了,还指望着皇帝再干三四十年,好好把小皇子培养成接班人呢。

  大婚这一日,红绸满街,锣鼓喧天,喜糖和铜板洒了满街,引来小孩哄抢。

  两人拜过天地,便携手来敬酒。新的府邸里宾朋满座,倒是没人闹季芳泽,可惜里面有不少都是叶澄过去的同袍,见叶澄终于如愿,纷纷起哄要灌酒。

  季芳泽替他挡了不少,可惜人实在太多,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叶澄还是醉了七八分。

  季芳泽把人抱回屋里,给他擦脸,看叶澄眯着眼出神,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脸:“想什么呢?”

  叶澄翻个身,趴到季芳泽腿上,说话非常含糊:“我以前就觉得,我们说不定是认识的。”

  要不然,明明这么多年,都狠绝冷硬的心,为什么偏偏对这个人软弱动摇呢?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如果说,第一世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想要有人陪伴,这一世的追逐,心心念念的牵挂,他还能说,他不喜欢季芳泽吗?

  叶澄的话太含糊,季芳泽一时没有听清:“嗯?”

  叶澄抓住季芳泽的手,亲了一下:“我就是觉得,努力工作实在太重要了。我以后一定给老大当牛做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世界完】

  第三个世界,大概会写合欢宗冷若冰霜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