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霁接住茶杯的手一颤,温热的水溅了出来,他顾不得衣袖被浸湿,难以置信的看着白云阔:“你……”

  白云阔用一种看似疑问句,实际是肯定句的口吻道:“是么?”

  花雨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认面面俱到毫无破绽,却被白云阔一眼认出,且用这种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口吻说的。

  瑶台君的身份被六界传来传去,传的神乎其神神鬼莫测,其实本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花雨霁之所以隐瞒身份不让天下人所知,正是因为博古通今窥探未来的瑶台君,和大魔头晴空公子的身份不太相配,将二者合二为一的话会出现一大堆bug!

  若十四岁那年,他带着真实身份去拜师,可能云顶之巅自愧于万殊楼的神圣,根本不会收。

  事到如今,殊途同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如此,花雨霁用一种身份被戳穿,无可奈何的语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诈我呢吧?”

  白云阔唇边荡漾出一抹轻笑:“略有猜测罢了。”

  花雨霁靠上床头玉枕:“说说看。”

  “万殊楼分为二十八殿,总共四个部门,负责修真界事物的是西方七宿,你既能算出兰儿的命格,自然也当隶属于西方七宿。”白云阔顿了顿,道,“西方七宿,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这些人我都见过,师哥不在其列。”

  花雨霁端着下巴道:“我也有可能是前任胃土雉、昴日鸡……”

  “万殊楼没有前任一说,只有犯了错逐出家门,而且会被夺去血脉,剥夺使用“姓”的资格,你占星术的能力还在,姓氏也在,所以……”白云阔语气很平静的说,“能演算修真界之事,却不在西方七宿之列,那便只能是通晓天地、不受六界拘束、人神仙鬼魔妖均能掌握手中的瑶台君了。”

  花雨霁无言以对,只笑了一下。

  白云阔:“还有,在炼魔堂的时候,万殊楼的张月鹿曾灵符传信给我,提醒我你在仙魔大战的时候有死劫。”

  花雨霁大吃一惊:“还有这回事?”

  白云阔点头道:“当时我很怀疑他们的目的,和师哥你非亲非故却主动送信,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来,师哥是家主,也难怪他们千里送信了。”

  白云阔从目瞪口呆的花雨霁手里拿过茶杯,淡淡说道:“最后一点,当年在瑶山的时候,你受到焚血宫三大护法截杀,再加上天明剑宗的人掺和进来,形势大不利,而从不轻易踏出家门的万殊楼,竟特意过来劝和,帮师哥你解除了燃眉之急。我原以为是巧合,当你在青丘台上自曝身份之后,我细细想来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毕月乌和张月鹿是特意赶过来的。”

  白云阔召来茶壶,可惜眼睛看不见,无法准确的倒水。

  花雨霁无奈的笑了,自行提过茶壶满杯,一饮而尽,他靠在床头,望着白云阔的视线颇有些洋洋得意:“真不愧是本君的师弟啊,这脑袋瓜就是聪明!”

  白云阔的脸上没有笑,他正色的说:“明明是蠢如鹿豕,有些事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花雨霁知道他暗指的是什么。

  当年就是瑶台君出面指认,秘密告知天明剑宗有关花雨霁的罪行,桩桩件件列举的一清二楚,趁着花雨霁生辰之日前往云顶之巅讨伐,致使花雨霁一夜之间声名狼藉,恶名昭彰。

  后来,又是这位瑶台君的话,“折花之战”的首功,断送花雨霁一方的地脉,设立陷阱,让他逃无可逃,最终被抓上云顶之巅,命丧省悔崖。

  事实证明,被千人憧憬万人歌颂的瑶台君错了!他大错特错,在列举花雨霁罪状的时候,犯了无数的错。他扭曲事实,以一己之见凭空捏造,胡说八道!若是别人误会花雨霁也就罢了,可他是谁?是能算出前因后果过去未来的瑶台君!他绝对不可以出错,也不允许出错。

  他一旦出错,会害死一个人的!

  越是德高望重,说出话的分量就越是不同!只要万殊楼一句话,说某某人会是未来修真界大魔,那么不用怀疑,修真界可不管此人现在是一方圣贤还是襁褓婴儿,绝对会群起而攻之,先下手为强,将罪恶扼杀在摇篮里。

  就因为这个瑶台君,害的花雨霁人人喊打,人人仇视。

  说不恨这个瑶台君,怎么可能?

  白云阔不止一次想将这个躲在幕后“不敢见人”的混账东西揪出来,逼问他,职责他,让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和花雨霁道歉!

  然而,老天爷仿佛在捉弄他,在嘲笑他。

  世人谁能想,谁敢想?

  那个把花雨霁坑得死去活来的瑶台君,就是他自己呢?

  当年,人人尊崇瑶台君,奉其为神明,多少人将他参与“折花大会”而感动的痛哭流涕。

  如今,人人质疑瑶台君,百思不得其解,多少人因他的错误,误会了晴空公子,而恨得咬牙切齿。

  呵呵,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一个人,将整个六界耍的团团转!

  花雨霁被白云阔并不锐利的视线看的浑身发毛,他心不在焉的望去别处,口不择言的说:“我,无聊,所以作一作死?”

  白云阔额角抽筋。

  “好好好。”花雨霁欲哭无泪,他也找不到理由啊!

  “其实吧,就是……”只好发挥他胡编乱造的能力了,花雨霁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都是命数,虽然过程崎岖了点,但必须得这么走,就算我受了冤枉被人人喊打又怎么样?现在不是真相大白了吗,就算我跳了省悔崖又怎么样?这不是好端端活着呢么!担着瑶台君的殊荣,就要承受瑶台君的磨难。”

  白云阔:“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

  “是你说的不要纠结过往,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再说有些事情也解释不明白。”花雨霁小声嘀咕道,“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白云阔径自张开怀抱,花雨霁愣了下,僵了几秒才意识到白云阔的意思,便主动凑了过去,投怀送抱。

  “你所行之事,自有你的道理。”白云阔如愿以偿的拥抱住心上人,扑鼻而来的莲花香清淡幽郁,让他有些迷醉。花雨霁看着健硕英朗,实际上骨架单薄,宽肩窄腰,紧紧抱在怀里比想象中的要清瘦许多,不够丰满圆润。

  白云阔一边抱着一边想,等事情了了,他定要花雨霁吃了上顿接着下顿,把他喂得白白胖胖肉肉呼呼。

  *

  明月霄再回去云顶之巅的路上,血千绸一直暗戳戳的跟着,风璃自然察觉不到,等明月霄在途中停下,血千绸不加掩饰的主动现身之时,风璃才大吃一惊。

  回头看看自家掌门,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风璃便知趣的退去一旁。

  茶铺内,一个仙道魁首,一个魔道至尊,两位势如水火不共戴天的大能奇迹般的心平气和坐下来喝茶。

  店小二不知仙君真身,只觉得一人白衣清华,气宇昂然,仙气浩渺;另一人显得妖里妖气,却生的极其貌美妩媚,嗓音纤细不分雌雄,如同小倌。

  实在是漂亮,店小二不禁多看几眼:“仙君请用茶。”

  血千绸妖艳的眸子一瞥:“本尊好看吗?”

  店小二一愣,下意识说道:“好,好看。”

  血千绸极为欣喜的笑了,就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就知道你有眼光!”

  心情极好的血千绸立即拿出一袋子金元宝给店小二,店小二受宠若惊,忙说了一箩筐阿谀奉承的话领赏,把大魔头哄得是心花怒放飘飘欲仙。

  好幼稚好幼稚,明月霄快没眼看了。

  血千绸也不嫌害臊,拿银环蛇让手镯,顺便取出指甲锉细细修饰他完美无缺的指甲:“小云和你说的话被本尊听见了,你预备怎么样?”

  在离开妖界之前,白云阔确实找过明月霄,凭明月霄的修为也自然察觉到血千绸在偷听,他很意外血千绸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更意外血千绸会特意尾随着他,就为了确定自己的态度。

  明月霄板着脸道:“我徒儿的事情,和魔君无关。”

  血千绸讥笑道:“你徒弟?那可是本尊的徒孙呢!他的终身大事,本尊也有权利过问!”

  银环蛇吐着蛇信,张开一口沾着毒液的利齿。

  明月霄视而不见,只淡淡说道:“他长大了,选择和谁共度余生是他的事情,只要他不后悔,本座不会干涉。”

  血千绸的神色总算缓和起来:“这就对了。明月霄,本尊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小云和小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敢反对,本尊要他的命!谁敢瞎掺和,本尊就灭他全家!”

  明月霄嘴角抽搐,看向血千绸的时候,难掩复杂的神情:“你为何突然转性,这般维护他们?”

  血千绸抿唇。

  明月霄追问:“你特意从魔界赶去妖界,不也是为了他们俩吗?”

  “废话!”血千绸将指甲锉往身后一扔,一边摊开手掌细细欣赏,一边说,“小云好歹是颜玉的血脉,就算本尊看不上他爹,看在他娘的份儿上,也勉强接受他吧!至于那花不染,本尊原本就十分欣赏他。呵呵,万殊楼的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本尊也是越来越喜欢他们了。”

  明月霄:“……”

  真是一个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的混蛋。

  当时追杀花雨霁派出三大护法的人是谁?在仙道大会伏击白云阔的是谁?现在又尽力维护他们,把他们当成亲儿子的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血千绸:本尊是云霁粉头,奥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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