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的熙熙攘攘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对决,一炷香的时间极快,不过转瞬便过去。

  符修早已完成绘符,他直起身子,将破裂符捏在手中,对宗政蔓道:“时间已到,姑娘绘好符咒了吗?”

  宗政蔓将纸笔放在一旁,从地上站起,她随手拍去身上灰尘,捡起地面上的符咒,“好了。”

  “不知道友,想怎么比试这两枚符咒的效果?”

  符修见她脚下的朱砂水,越发确定这宗政蔓对绘符一窍不通。

  朱砂水驱鬼避邪,往往都是降服妖魔而用,破裂符只是普通的破除障碍的符咒,用灵墨绘制效果更好。

  这剑修用朱砂绘制破裂符,属实是连绘符的基本常识都没有掌握。

  符修心中暗道,果然这女子的第一名是少掌门的补偿之礼。

  听见对方话语,他指着一线天门外的两座装饰性假山,直接道:“一左一右两座假山,我们分别贴上自己绘制的符咒,看看破裂符效果。”

  那两座假山重达千斤,乃是先前掌门教授他们符咒时特意用来演示的产物。掌门一手符技出神入化,可以凭空造物,先用制物符变出假山,再用复制符变出了完全一致另一座。

  两座假山毫无差别,也称得上是公平竞争。

  “那我便先开始了。”符修抱拳冲宗政蔓行礼,随即将手中那枚破裂符贴于左侧的假山上。

  符咒上的墨色纹路越发浓烈,灵墨从符纸洇入假山山体,一幅正在发挥威力的模样。

  伴随着墨色扩展的范围越广,那假山逐渐被深黑色包裹,宛如披上了一层黑色薄膜一般。

  薄膜越收越紧,‘咔嚓’一声,那山体上显现出无数裂纹,蛛网般布满假山,只要再来个人来轻轻一碰,这假山就要四分五裂。

  “好!”

  “师兄厉害!”

  “这符咒威力好生大啊!”

  “这才是我们符修的水准。”

  围观弟子纷纷鼓掌庆贺,破裂符虽然是相对基础的符咒,但威力因人而异,不同人绘出来效果差距甚远。

  差的弟子能用其破开小石块就不错了,这符修居然能将千斤巨石弄成这幅模样,看来对于符咒的造诣颇深,也难怪敢当面挑衅榜首。

  就连在水月镜前的流云门掌门也微微惊讶。

  看到这弟子将自己造出的假山石毁坏,掌门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欣慰地点了点头,“倒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他向旁边的周洵询问,“这弟子不错,是你哪位师叔手下的?”

  周洵答:“是三师叔门下弟子。”

  “不错。”流云门掌门笑着道。

  他这三师弟最为离经叛道,平日最爱搞符咒创新不说,门下弟子也个个是性情中人,难怪这弟子如此坦率,当面挑战榜首不说,还用他的假山当实验品。

  知晓这弟子身份后,流云门掌门继续将视线转移回水月镜中,此刻已经轮到宗政蔓的展示时间了。

  “这位姑娘,”符修掸掸衣袍,摆出邀请的姿势,“到你了。”

  宗政蔓先是很给面子地为符修鼓了鼓掌,“好。”

  她两三步走近那假山,毫不迟疑地将朱砂绘成的破裂符贴在假山上。

  刚刚贴到假山表面,那符咒上的红色纹路就如同流出的血液一般红艳至极,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那红光越闪越烈,像个□□般,简直要亮瞎众人双眼。

  本来准备看宗政蔓笑话的符修,见到这符咒上诡异的光芒,心中逐渐涌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眼见那红光越盛,他心中的猜想也渐渐证实,符修瞪大双目,不可置信地朝右方看去。

  只见那边的宗政蔓默默退开几步,走到安全距离。

  她面无表情地抱臂看着那红光闪烁,心中默默倒计时。

  5,4,3……

  红光过于刺眼,以至于靠的近的围观群众,只能用衣袖遮面来保护双眼,正当他们内心感叹剑修就是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花样时——

  ‘轰’——

  一声巨响发出。

  伴随着滚滚烟尘而起,前排群众只觉得自己口鼻中都被塞满了灰尘碎末,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炸成渣渣了一样。

  “咳、咳。”有人掩住口鼻,挥手大力地扇去面前的烟尘。

  他们眯起眼睛,才看清面前现状——刚才还伫立不倒,坚毅地当守门石的假山,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地面和空气中飘散着的灰色碎末,还彰显着他们曾经留存的痕迹。

  “这,刚才那枚符咒是直接将假山震碎了不成?”一人呆呆地指着刚才假山的位置,不可置信道。

  她旁边那人也有些愣怔,“好、好像是吧。”

  不过有一个人比这些围观群众反应更快。

  刚才还对宗政蔓不屑一顾的符修,现如今亲眼见证了她亲手绘出的符咒的威力,立马激动地跑来拉着宗政蔓的手,清脆的喊道:“师姐!”

  在见到这女子符咒之前,他并不相信一个剑修能在绘符上取得如此大的成果,何况刚才的朱砂水,传统符修确实不会选择用它来绘制破裂符。

  可刚才亲眼看到那符修效果之后,他便了解这女子为何会夺得魁首了。

  用朱砂绘制破裂符,虽然笔触钝涩,但效果比灵墨增强了一倍不止。这女子明显对绘符极其熟练,就算用朱砂也如用灵墨般丝滑,笔墨均匀,一挥而就,可以说是把破裂符的效用发挥到了极致。

  在师父的熏陶之下,符修也对符咒创新颇感兴趣,不过一直苦于没有可以共同钻研的良师益友。

  但以刚才来看,这女子必然也对符咒创新很感兴趣。

  符修牢牢地攥住宗政蔓的衣袖,“师姐!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师姐吧!”

  “……”

  看着符修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宗政蔓顿时无言以对。

  哥,你搁抗-战时期肯定是个当汉-奸的苗子。

  还是宿荼上前强行掰开了那符修的手,才救她于水火之间。

  宿荼双眼不带一丝温度,“松开。”他一把把宗政蔓拉回来,那符修被他气势所骇,当即乖乖松手。

  *

  宗政蔓跟着宿荼回了休息的别院之中。

  她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谁料第二日房中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她刚刚推开房门,便见到一身粉衣的沈晚晚坐在她塌边,看见她进来后,对方露出笑容,两颗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大师姐回来啦。”

  这样不加掩饰地坐在她房中,看来对方是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宗政蔓关好房门,坐到沈晚晚对面,装作不知情道:“师妹这是何意?”

  “大师姐应该早知道我身份了吧,没必要伪装。”沈晚晚愉悦地晃着腿。

  自从上次跟对方一路出行后,她便察觉出宗政蔓对自己有了戒心,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晓自己身份的,不过倒是也没有多大影响罢了。

  想到本次绘符比试的结果,沈晚晚称赞道:“没想到大师姐在绘符一事上也如此有天赋,真是让师妹我大开眼界。”

  既然对方直说,她也就懒得装了,宗政蔓问:“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师妹没必要跟我绕弯子。”

  “就知道大师姐性格爽利。”沈晚晚笑了,“我是来替师父传话的。”

  “听说大师姐自从来了千山宗后,便对师父的话置若罔闻了?”沈晚晚起身,走到她身后,将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之上。

  沈晚晚长相甜美,声音清甜,但她此刻搭在宗政蔓肩上的手,仿佛是毒蛇缠上了她脖颈一般,她轻声道:“我是奉命来给大师姐传话的。”

  “师父听说大师姐跟周洵关系亲密,又在这次绘符比试中拔得头筹,便叫我来提醒师姐几句,叫师姐莫要忘了任务在身,有些时候为了任务,放弃些小情小爱是在所难免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宗政蔓压下心中疑问,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表示知道,“嗯。”

  沈晚晚娇俏地行了个礼,“既然如此,那师妹便先行告退啦。”

  宗政蔓礼貌道:“我送师妹一程。”

  她送沈晚晚出门时,正巧碰上来找自己的周洵。

  见到周洵,沈晚晚眼神流转,她笑着拍拍宗政蔓的手,一幅刚跟师姐谈完心的小姑娘模样,打趣道:“既然周公子来找师姐,我便不在此当电灯泡啦。”

  说完她便一溜烟儿地走了,徒留在原地的两人面面相觑。

  周洵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宗政姑娘,我来找你是有些事……”

  宗政蔓疑惑抬眼:“?”

  “嗯……”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让一向淡然的周洵此刻欲言又止,他支吾了半天才道:“是有关聚灵符的事。”

  周洵脸颊越发红了,憋了许久道:“姑娘跟我来吧,此事还是让掌门跟你直说的好。”

  “噢噢,好的。”听到事关聚灵符,宗政蔓来了兴趣。

  虽然她一直劝自己不要奢望能凭绘符比试得到聚灵符,但既然流云门掌门都敢让她作为榜首,她心中也就不免的有了些期待。

  她兴致勃勃地跟着褚宁到了流云门的一处议事厅。

  谁料,流云门掌门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拍在她脸上。

  “什么?!”

  “您的意思,是让我跟周洵结亲?”宗政蔓红唇微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听到了什么。

  “是这个理。”流云门掌门笑的格外和蔼,他意有所指道:“你也知道这聚灵符是我门派绝学,所以若是想学习它,就必须成为我流云谷的人。”

  他此番话是经过思量的,据他最近观察来看,这宗政蔓确实是难得的绘符苗子,自家儿子也对她颇有好感。

  不过,若是对方想学习这聚灵符,就必须斩断跟其他门派的联系,成为流云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