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洵眉眼收敛,微微顿了顿头。

  见儿子这幅模样,流云门掌门心中有了猜测,他偏头看了身边的周洵一眼,笑着道:“你将金鸣笔送给对方,是为了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还是……”

  剩下的话他没明说,只是用打趣的目光看着周洵。

  “父亲,洵与她并无可能。”周洵有些难为情,他眉毛微蹙,解释道:“她身份特殊。”

  “哦?”

  “她不光是千山宗的大弟子,还是宗政铁山的女儿。”

  周洵恢复记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明了景溪城的那场意外,以及千山宗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玉衡门虽然行事嚣张,但怎么也不该毫不掩饰身份便就在此害人。

  当时明面上还在景溪城的,除了他们流云门出去历练的一行人,便只有千山宗了,他便着手去调查千山宗的诸位。

  虽然查明了被害一事确与千山宗无关,但他却发现了这宗政蔓的双重身份。

  若是只有千山宗还好,可宗政蔓身上又有丹阳门这层身份,便叫他不得不犹疑了。

  先前宗政铁山还找父亲聊过结盟一类的事宜。流云门皆是符修,对这些门派之争并无半点兴趣,他们要的是明哲保身,自己作为流云门下一任接班人,更不该牵扯进这些纠纷之中。

  所以他才没有在恢复记忆当下去找宗政蔓感谢。

  听到儿子这番话,流云门掌门剑眉拧紧,“你是说,宗政铁山让自己的女儿去当剑修?”

  这怎么可能?他们能容忍自己孩子入他人门下?依照宗政铁山的秉性,他这女儿拜入千山宗的目的恐怕也不单纯。

  “儿子不知,所以也不敢贸然动作。”周洵摇了摇头。

  大是大非他还是能分清的,虽然这些日子来与宗政蔓的相处,让他难得体会到志同道合的感觉,但在门派利益在前,任何私人感情都不该成为影响因素。

  “你心中有判断就行。”自己这儿子一向有想法,流云门掌门也不多做干涉。

  在场中绘符的宗政蔓并不知道一线天之上的各种言论,她此刻正专心致志地对付金鸣笔。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线天灵气过于浓郁,激发了这笔中的意识,金鸣笔非但没有听话,反而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宗政蔓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它控在手中,用它绘符更是难事一件。她刚攥紧要落笔之时,这笔就飞一般地脱离了她的控制。

  宗政蔓一惊,“诶——”

  幸好明锦反应及时,飞快地又把金鸣笔收了回来。

  自始至终都控制不住这灵笔,宗政蔓也打消了用它绘符的想法。

  算了,不挣扎了,她就用普通的笔吧。

  宗政蔓轻叹一声。

  此时计时符已消失过半,场内有些学过绘符的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符咒,收笔结束了。

  宗政蔓拿起方桌上的符笔,将符书随手翻了几页,符书上此刻正赫然显示着‘疾速符’的模样。

  她用符笔沾了沾灵墨,随手照着符书上的符文开始照描。

  靠着近些日子的不断训练,她对于符咒的掌握显然更加熟练。两三动作,一个疾速符便跃然纸上。

  落笔之后,宗政蔓突然福至心灵一般,又点上一点朱砂,在已成型的符咒上又加了几笔。

  嗯,这下对了。

  宗政蔓嘴角浮起浅笑,符咒绘制好后,她将笔放在笔搁之上,开始百无聊赖地观察起了身边人动作。

  只见有人抓耳挠腮,有人胸有成竹,有人正挤眉弄眼寻求帮助,众生百态有趣至极。

  她托着脸望了一圈,突然看到褚宁对她做出手势,一副着急催促的模样。

  宗政蔓:?

  什么意思?

  让她帮忙作弊?

  斜后方的褚宁一会儿甩纸一会儿敲桌,将考场上做不出题的学渣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宗政蔓只当看不懂他暗示,吹着口哨扭过了头,怕褚宁不死心,她立马交了符纸,“长老,我的符咒完成了。”

  宗政·刚正不阿·符咒学霸·蔓交完符咒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考场,背影之潇洒让人瞠目。

  见褚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她悄无声息地做着口型【自己的试自己考】。

  宗政蔓在一线天入口,又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其他的弟子才陆陆续续出来。

  褚宁刚走出来她刚想劝说一番,谁料对方先声夺人,率先道:“大师姐!不会你也不能摆烂啊!”

  本想劝对方好好学习不要作弊的宗政蔓:?

  褚宁啰哩巴嗦地说了半天,大意就是认为她怯场不敢绘符,所以前半场玩明锦,后半场草草画了个鬼画符就交了上去。

  “就算夺魁没机会,也不能这样随意对待绘符啊。”褚宁苦口婆心道。

  宗政蔓静止片刻才道,“……好的,师姐记住了。”

  辩解什么这群傻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自己还不如不费这口舌,待到结果出来便知了。

  而且另一方面,她虽然对自己绘出的符咒颇为满意,但自己一个外行的绘符术,估计是比不过流云门内部弟子的。

  虽说第一名可以被传授聚灵符,但怎么想她也不觉得这能落到自己身上。

  流云门的符修比他们多了数年经验不说,比试的评判权也在他们手中,届时谁为魁首,自然是看流云门定夺。她并不觉得他们会就如此轻易地将聚灵符授予外人,所以宗政蔓也没报想法。

  绘符比试结束后,一行人原路返回。

  宗政蔓刚踏进自己的房门,就感觉到一股力量拦住了她闭门的动作。她转头一看,宿荼单手拦着门,笑意盈盈地正看着自己。

  “?”

  少年人就像雨后的春笋,长得飞快,不知何时已经比她高出一头了,宗政蔓抬起脸,黑白分明的瞳仁直直地盯着对方,“师弟找我有事?”

  宿荼没有直接回她的话,而是转向她门上贴着的加固符。

  他揭起那符咒一角,状似无意道:“这便是流云门少掌门的教学成果?”

  “……?”

  宗政蔓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明白对方的想法了。

  她没搭理对方这话,而是自顾自走回了房间,见对方不理他,宿荼兴致缺缺地放下符咒,伸手掩上了门。

  就像回到自己房中一样,宿荼自然而然地便坐在椅子上。

  他今日来并不光是为了逗逗对方。

  自从那日宗政蔓昏倒在房内之后,他就开始着手调查相关事宜,自从探听到丹阳门有种名唤八宝铃的物件后,他便猜的七七八八了。

  那日,沈晚晚找到自己。

  对方先主动表明了自己丹阳门卧底的身份,随即又提出合作,希望能够借他之手,一起铲除玉衡门。届时宿荼可以报仇雪恨,丹阳门可以顺势拿走玉衡门手下的产业。

  他随意地点点头,对方便全当自己同意了。

  宿荼本身还奇怪于丹阳门的操作,明明宗政蔓已经是他们最成功的一枚棋子,听话又顺手,并且与他们有血缘关系,为何非要再绕过一层,暴露沈晚晚来拉他结盟。

  不过近些日子与沈晚晚的接触,他也基本看透,在丹阳门看来,宗政蔓已经是一步废棋了。

  ——需要用八宝铃来控制的弟子,还不如门派中再养条狗。

  想到那日沈晚晚说过的话,宿荼挑眉问道:“宗政铁山给你发了什么任务?”

  “!”

  听见这话,本身发着呆的宗政蔓瞳孔一紧。

  他知道什么了?!

  是当年灭门的真相?还是……

  不对,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一切,面对自己的态度不可能还如此温和。

  宗政蔓稳住心神,玩笑般搪塞道:“别想套我话,我生是千山宗的人,死是千山宗的鬼。”

  周洵回到流云谷的消息一经传出,丹阳门那边就获得了消息。

  宗政铁山知晓是她救下了周洵,痛骂了她一番,宗政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根本不在乎这便宜爹的絮叨。

  谁料对方偏不给她好过,下了任务让她弥补失误。

  宗政铁山知晓这一路来周洵对她信赖有加,便命自己接近周洵,先套来他们那本祖传的《流云符图》,再借机杀了周洵,嫁祸玉衡门。

  她心中虽不愿,但八宝铃毕竟在那便宜爹手里,自己若是不想受蚀骨之痛,就只能捏着鼻子照做。

  如今宿荼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宗政蔓心中打鼓,猜测宿荼怕不是又与宗政铁山那边牵上了线。

  “大师姐怎么对我也这般戒备,我们可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啊。”听她不愿回答,宿荼懒散地搭起双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他偏要挑明什么什么似的,语气有些抱怨道,“前些日子总见师姐与周洵出双入对,我本以为大师姐是玩腻了我,又去找新目标——”

  宗政蔓尴尬地打断他,“什么叫玩腻了?你能不能斟酌用词。”

  明明是反派间单纯的合作关系,被宿荼轻挑的语气这么一渲染,顿时搞的好像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似的。

  宿荼眼尾促狭地翘起,就像故意惹人生气的喵咪一样,摔碎了瓷瓶后留在事故现场,还要无辜地眨着琉璃般的双眼。

  “开个玩笑,大师姐别动怒啊。”宿荼眉眼弯弯,笑着道,“不过如今看来,大师姐并非是单纯的发善心,而是对周洵手中的东西另有所图罢了。”

  “是聚灵符?还是你今天用的那根符笔?”

  宿荼缓缓道,“亦或者……是流云符图?”

  听着对方猜的八九不离十的答案,宗政蔓心中并没有多少讶异,宿荼本身就跟她关系匪浅,知道自己身份猜出来也不稀奇。

  不过她很好奇一点,“除了我之外,你还跟丹阳门其他势力有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