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宁却不再说话,问话的长老倒有些讪讪了。

  秦钰看了一眼沈长宁,只觉得小师弟身上的寒气更甚了。

  那个凶手或许是他认识的人?

  秦钰:“小师弟,让刑堂弟子将他带到大殿里来吧。”

  沈长宁点了一下头,“嗯。”

  众人在大殿内等了一会儿,刑堂的弟子就将人带了过来。

  看见地上跪着的人,秦钰眉头一皱。

  居然是明七。

  幸好小师弟发现得早,未出什么事,不然他该如何向师父交代。想到这人是自己给小师弟挑的,秦钰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明七,完善灵根的法子是谁教给你的?”

  跪在殿中的人头发完全散了下来,面色苍白,对秦钰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是目光偶尔在殿内流转,想看一看他喜欢的人。

  “明七,本座再问你一次,教你完善灵根的人是谁?”秦钰问道,这人若不找出来,恐怕还会有其他心思不纯的人被蛊惑。

  明七这次终于听到了秦钰的问话,他慢慢抬起头,看了秦钰一眼之后,又低下头,依旧沉默不语。

  “师兄,我来吧。”沈长宁起身道,他直觉自己若是开口问,明七会告诉他答案。

  秦钰思索了一会儿,想着明七是小师弟峰上的人,而且一向对小师弟尊崇,点头应了。

  让刑堂弟子将明七押到了刑堂,沈长宁跟了过去。

  刑堂地牢内。

  地牢很空,看起来也很昏暗。偌大的牢室内只放了一张草榻。

  沈长宁面色淡漠地看了对面站着的明七,即使是现在,他还是不能相信。

  也许没了身份差距,也没了其他束缚,很多东西已经变了,明七面对沈长宁时再没了往日的羞怯与尊崇。

  他终于能抬头直视自己喜欢的人了,不必再藏着掖着。于是他用极其炽热的目光将心里想了数百年的打一寸寸地打量了一番。

  沈长宁着实被这目光吓着了,却还是板着脸看着明七道:“明七,教你邪术的人是谁?”

  明七轻轻笑开来,“长宁君,能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未等沈长宁回答,明七又自顾自说道,“我知长宁君不愿听,可我还是要说。”

  “……”

  “我恋慕长宁君许久了,只是自知不配。某日听见一个弟子说起长生,修真之人毕生都为寻求大道长生努力,渡劫期的大能岁寿长久。”

  “长宁君未及三百岁,已经达到了修真之人修炼千年的修为。明七只是杂灵根,到练气七层已是不易,能活的日子不过百年。我不甘心,我想陪着长宁君。”

  明七说完这句话时,眼底还有未消下去的偏执与不甘心,“长宁君,我不过是想陪着你而已,有什么错呢?”

  沈长宁心底一颤,明七若是在现代,这么偏执,该是个变态吧。而且他怕是不知,我的寿命没有其他渡劫期大能那么长,顶多再活百年。

  这些他只能在心下吐槽,而后依旧淡声道:“所以呢?你因为想陪着本君,所以要取其他弟子的灵根?”

  明七被他那淡漠冷厉的目光瞧着,也不害怕,只是痴痴笑着:“只要能和长宁君在一起,区区几个弟子算得了什么?”

  竟是完全陷入孽障,入了魔,也更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

  看着明七似乎要暴走的模样,沈长宁眉峰一蹙,素白的手自宽袖里伸出,往空中拂过。

  被灵气一激,明七一下安静下来。

  沈长宁走上前,手指在明七额上一点,明七的瞳孔慢慢涣散。见状,沈长宁试着放出自己的神识,去明七的识海里查看他的记忆。

  神识一进识海,一大团黑雾就涌了上来。

  在一定程度上,从识海的颜色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好坏。

  颜色越深,说明这人犯过的杀孽越多。

  穿过雾,沈长宁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看到明七频繁进入藏书阁,找了一本又一本书,沈长宁知道明七压根儿就是黑的。

  魔修的线索断了。

  刚准备收回神识,沈长宁顿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人,被一层雾气挡住,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哪怕一袭白衣穿在身上,也挡不住迎面而来的戾气。

  等明七离去后,识海里的雾又浓了起来,沈长宁也从他的识海中退了出来。

  。

  回到大殿里,沈长宁简单说了他在明七识海里搜寻到的记忆。

  “小师弟,那白衣男子的面容可看清楚了?”秦钰问道。

  沈长宁摇头,淡声道:“他的面容被一团雾气挡住了,但他身上的戾气挡不住,怕不是简单的魔修。”

  他有点儿担心,一下想到了剧情里最后出场的反派。而且据明七说,他也喜欢自己?可他不曾认识过什么魔修。

  如果真是反派,难不成剧情要提前了?

  沈长宁心生一丝苦恼,可是主角还没长大呢,他自己也不想那么早就和反派一起死。

  “罢了,旬南,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宗内多加一些巡逻的弟子。”秦钰道。

  旬南站起身来,躬身领了命令,“弟子遵命。”

  嘱咐完旬南之后,秦钰又看向沈长宁:“小师弟,明七是你峰上的人,该如何处置?”

  沈长宁默了一瞬,“明七犯了大错,因一己之私而窃弟子灵根,致使弟子丧命,当依宗规处置。”

  秦钰点头,“嗯。杂役弟子明七因触犯宗规,处以宗门极刑。”

  沈长宁面色淡漠的听着大师兄对明七的处置,只是内心还是生出来一些叹息。

  相处了百年的人,怎么都该有些动容的。

  出了大殿之后,沈长宁没有和大师兄他们一起去观刑,而是御着诛邪回了天竹峰。

  *

  天竹峰。

  沈长生正闭着眼盘腿坐在榻上。

  像察觉到什么,他慢慢睁开眼,一双眼眸又黑又沉,里面像有化不开的幽深戾气。

  他抬起一只手,窗外有一团黑雾飘进来。

  而后在地上渐渐汇聚成了人形,那分明是明七的模样。

  明七匍匐在榻前,面上面无血色,看起来苍白的很,一双眼睛也是死气沉沉,无半分波动,像是一个傀儡。

  沈长生看着地上的人,唇角牵起一抹笑。只是这笑出现在一个孩童脸上,有些不伦不类了。

  他手一挥,地上的人倒下,重新散成雾,不久之后又汇聚成人形。再挥,再散,又再聚。

  沈长生玩的不亦乐乎,就像孩童在玩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样。

  这样过了许久之后,沈长生终于觉得无趣了,将明七化成黑雾,小小的手从空中划过,黑雾便慢慢消失了。

  沈长生从榻上坐起,掀开被子,慢慢下了榻。

  推开门出去时,他听到有剑气划过天空,什么东西在呜咽的声音。

  顺着声音,沈长生到了天竹峰崖顶。

  崖顶上此刻站了一个白衣男子。

  沈长宁正在练剑,他随手挽了剑花。

  而后一套剑法从第一招开始,完完整整练完最后一式。

  剑招很好看,也有些凌厉。到剑势最强的那招时,诛邪剑身上闪过白光,骇人的剑气也溢出来。

  玉剑自空中挥过,凌冽冰寒的剑气向四周扩散开来,周围的温度也一下降了下去,甚至还带起了一阵强烈的风,崖边的野草也开始随风摇曳。

  有飞鸟自崖边飞过时,被凌冽的剑气牵引,突然停在了空中。

  最后一招出来以后,剑气慢慢消散,崖边的雀鸟扑腾这翅膀飞走了,聊野草也停止了晃动。

  沈长生现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那个练剑的人,连背影都透着一丝冰寒凌冽,叫人不愿接近。

  可明明有着一副冰冷面孔,用着一柄同样无情冷冽的剑的人,居然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孩童展现出最柔和的一面。

  沈长生伸出一只手,头上的树叶打着旋儿飘下来,正好落在他手里。

  沈长宁察觉到有人,缓缓转过身去,看到树下的面容冷淡的孩童,眉眼柔和开来,眼中不化的冰雪有所消融。

  “长生?”沈长宁唤了他一声,“过来。”

  沈长生果真动了动,他慢慢向沈长生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师叔。”

  “我教你练剑。”沈长宁道。

  沈长生敛下黑黝黝的眼眸,乖巧地应道:“好。”

  沈长宁便在沈长生面前重新练起了剑招。

  怕伤到沈长生,他刻意收敛了剑势,只余下剑招。

  缓慢的走完一边,沈长宁收起了剑,“看懂了吗?”

  沈长生眨了眨眼,点头道:“嗯,看懂了。”

  “用这个试一试。”沈长宁手轻轻一翻,掌心里便出现了一把木剑。

  沈长生接过木剑,想着沈长宁方才走过的招式,慢慢的模仿。

  为了不让沈长宁起疑,他放慢了剑招。

  磕磕绊绊练完一式后,沈长宁到了沈长生身后,用他的手包裹住沈长生的手,身子微微俯下一些,一招一式地教他。

  离得太近,扑面而来的冷香袭了沈长生一身,他略有些不自然,偏了偏自己的头,想离那个怀抱远一些。

  察觉到沈长生的不自在,沈长宁身体向后挪了挪,声音略低:“长生,专心。”

  因为一时的走神,沈长生眉头一皱,而后又直视前方。

  但目光又被握着着自己的那只素白修长的手给吸引了,在沈长宁带着他走剑招时,他的眼睛几乎一直盯着那只手。

  剑招走完,沈长宁放开了沈长生,“会了吗?”

  正因离开那个怀抱而发呆的沈长生回神,匆忙应了一句,“嗯。”

  “那单独练一次给我看看。”沈长宁道。

  沈长生拿起剑,一边想着事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着剑招。

  站在身后看着沈长生练剑,沈长宁再一次感叹了一声天道对主角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