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生没说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长宁，过了许久，他才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沈长宁的手里，攥紧了。
他的另一只手则藏在衣袖中，原本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小师叔，你来迟了，我刚刚有些生气。”
“嗯。对不起。”沈长宁低头看沈长生的眼睛，最后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不走？”
沈长生：“小师叔说好会来的，而且我在这里等。”
“嗯，我会来的，以后都会来的，是我不对。”沈长宁知道长生一直害怕自己丢下他，只能不断地对他作出承诺。
沈长生像是终于满意了，脸上也露出了笑。
“小师叔，我记住了。”所以，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沈长宁说他会来接自己，可是等到课室里人都散尽了也没看到来人。那一刻被欺骗的愤怒，真是让他有一种想去杀人来缓解愤怒的冲动。
“小师叔是吃了什么吗？”沈长生离沈长宁极近，一下就闻出来他身上多出来了一种糕点的味道。
沈长宁：“……”居然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不过想想他还是道：“在修真界的交易场所买了一些糕点，糕点里加了灵草丹药，利于修炼，你待会儿试试。”
“好，小师叔。”沈长生乖巧应道，他现在喊小师叔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抵触了，喊起来也毫无负担。沈长宁现在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他还是可以放下魔尊身段的。
见沈长生的语气已经多了些欢快，大概是不计较他迟了的事了。沈长宁稍微松了口气，果然是小孩，一块糕点就能哄好。
他牵着沈长生回了天竹峰。
刚在房间里坐下，侍童便送来了膳食，还冒着热气。
沈长宁等侍童将膳食摆好，拉过了沈长生：“吃吧。”
沈长生接过筷子，刚送了一口吃食进嘴里就顿住了，他明显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一股视线。
有羡慕，也有嫉妒，还有很淡的不为人知的恶意。
沈长宁虽然不用吃东西，却还是拿了一双筷子替身长生布菜，见他停下了筷子，淡声问道：“怎么不吃了？”
“感觉有人盯着我。”沈长生小声道。
沈长宁看了看，整间屋子里只有他和侍童，侍童是低着头站在他们身后。
他估计沈长生或许不习惯与陌生人待在一起，于是对侍童道：“明七，你先出去。”
明七垂下眸子，躬身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好了，快吃吧。”沈长宁道。
沈长生等明七彻底出去合上门之后才重新拿起了筷子。
“小师叔的侍童跟了小师叔很久么？”
沈长宁摇头，“明七和朱雀本是外门的杂役弟子，我一个人住这里，你师尊约摸不放心，怕我孤独，所以送了他们上来。”
“是这样啊。”沈长生道，“可小师叔现在有我陪着说话，应该不会再孤独了吧？”
沈长宁唯有眼里盛了点儿笑意，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的：“嗯。”
其实不能跟人说话的日子真的苦，沈长宁好不容易才习惯。这两百多年他说的话屈指可数，他都害怕自己会变成哑巴。
不过自从找到主角，还认了长生做弟弟之后，他说话的记录好像就被打破了。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等沈长生吃得差不多了，沈长宁让明七将桌上吃剩的东西撤了去，而后将储物袋里用油纸包好的糕点拿了出来。
在沈长宁的注视下，沈长生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吞咽着。糕点很甜，软糯可口，只是他并不喜欢甜的。
好不容易吃完一个后，沈长生就感觉到体内有灵气四散，顺着经脉，之后又算汇聚在了丹田。
想到先前沈长宁的话，大概是想借这个糕点里的灵气，帮他引气入体。
这种方式最温和不过，所以就算是修炼也不愿意让他多受一点儿折磨么？
沈长生垂着眸子，看不出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小师叔，我觉得体内有些奇怪。”
“糕点里的灵气丹药起作用了。”沈长宁看着他，“别怕，小师叔教你打坐，可以引气入体了。”
沈长生点头，而后又问道：“引气入体的意思是我要变成和小师叔一样的修真者了吗？”
“对。”
沈长宁让沈长宁去了床榻上盘腿坐好，“长生，我念一句，你跟着我做。”
“屏息，感受体内的灵气在经脉里游走，将灵气慢慢引入下腹，气聚丹田。”
……
沈长宁每念一句，沈长生就跟着他做，来来回回循环几次后，估摸着差不多了，沈长生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有些慌乱：
“小师叔，我觉得四周有很多东西向我涌来。”
沈长宁抬起眸子，看见沈长生周围灵气汇聚，整个人被包围在其间，引气入体成功了。
但也绝不只是引气入体，周围灵气充沛的程度分明是突破了。
果然是天命之子。沈长宁暗自叹道，第一次引气入体居然还能顺便突破至练气期。同样是极品灵根，从引气入体到踏入练气期，他也是过了半个月的。
“别担心，你只是突破了。”沈长宁眼神柔和下来，“长生修炼很有天赋。”
“嗯。”沈长生应道，“小师叔，我是不是能和你一起习剑了？你答应过会教我御剑的。”
他想再看看传说里那个一剑诛邪，风华无双的长宁君，到底很久未见了。
沈长宁颔首：“好。”
*
“长生，你回自己的屋子吧，小师叔有事处理。”掌门大师兄有事离开了宗门，沈长生不得不替他处理宗门的一些事情。
沈长生乖巧地答应了，正好，他也有事要做。
当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又听沈长宁道：“长生，将糕点拿去吧。不可多食，两块之后需得调息，吸收灵气。”
说完这句话后，沈长生感觉有些心疼，他好不容易才买的糕点，也不知下次什么时候得闲了。算了算了，养崽子也是一种乐趣。
沈长生看了一眼糕点，牙疼得慌。不经意间又看到沈长宁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内心升起一点儿古怪，他有了一个很不可能的猜想。
沈长生低声道：“小师叔，我不爱吃甜食。”
沈长宁：“……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是喜欢的。”他记得接长生回来时，给他买了两根糖葫芦，长生就已经开心的不得了了。
沈长生小时候没吃过这些东西，是会感兴趣。可现在的他也只是年岁小，灵魂却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上辈子受过的伤，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不过嘴上的一抹甜，缓解不了什么。所以，他不喜甜，甚至算得上是极其厌恶。
上一世若是有人胆敢给他送这种甜腻的糕点，他早将那人杀了。
呵，现在他能吃一块分明很给面子了。
见沈长生实在抗拒，沈长宁不再劝他。
等他出去之后，却想的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长生不仅内敛了许多，连口味都变了。孩童都这么易变的么？
日落之后，沈长宁去了千尘峰。
到了秦钰处理宗门之事的书房，看到案上摆放的一大堆竹简，沈长宁觉得自己额上的黑线都出来了。
他怀疑这些竹简是师兄特意留给他的。
沈长宁坐在案前，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了一卷竹简，上面没写什么大事，只有很零碎的琐事，迅速扫过之后就放在了一边。
翻开下一卷竹简的时候，沈长宁眉头微拧。
宗门里有弟子莫名其妙失踪，已经是这个月第二个了。
他提笔批了注，专门放到了另一个位置，等这些卷轴阅完他再去问问吧。
联想到师兄也处理要事去了，总觉得现在修真界已经不再那么平静了。
*
天竹峰。
夜色有些沉，连星星也不见一颗。
明七提着灯笼，垂着头，心里想着白日里的事。
他有些讨厌那个小鬼。
在他印象中，长宁君不苟言笑，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平日里连话也不肯多一句。
他喜欢的长宁君，强大冷静，该是像冬日里永化不开的冰雪那般，对所有人疏远冷淡。
而且他为了长宁君，付出了很多，好不容易才有离他这么近的机会。他不求做长宁君的道侣，哪怕是炉鼎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现在，一个小鬼出现了，不仅唤长宁君为小师叔，甚至夺走了长宁君所有的视线。他不知道小鬼哪里好了，不就是天赋高了些么？
天赋，他也可以啊。很快他就有天赋了，他也会得到长宁君的青睐的。
这样想着，明七嘴角微微上扬。
穿过宫殿的一角，快要到自己的屋子时，他停了下来，“朱雀，是你在里面吗？”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回应。
大概是多心了吧，明七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门。
推开门之后，他看见桌子旁边坐了一个人。
由于没点蜡烛，屋里很黑，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明七想将灯笼提高一些，结果下一刻灯笼里的火光就灭了。
定了定心神，明七冷静自若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手轻轻一挥，旁边的蜡烛便被点燃。
明七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一身白衣，面容俊朗，眉目间却含着骇人的戾气，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盯着他看时，他感受到了很强的威压。
这是何方大能？他印象里从未见过这人。吞了吞口水，明七试着叫了他一声：“前辈？前辈来这儿是？”
白衣人淡淡扫了他一眼，几乎瞬间，明七就到了他面前，脖子也被扼住，“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他？”
我要的东西，这辈子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