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柳砚莺气消,第二日府里来了客人,是刘家表妹,还有她们的兄长刘浵。

  上回来拜年,刘铮只带了自己的正室夫人和两个嫡女,长子刘浵是妾室所出,上回并没有一起登门拜访。

  但这个刘浵和世子走得近,是路承业的跟班儿,今儿陪着妹妹来府上几人第一时间去的也是路承业的常翠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谁都看得出刘妙儿想在路景延回沧州前再来见见他,又脸皮薄不好意思和妹妹两个单独前来,只得借着哥哥刘浵和世子的关系再上平旸王府坐坐。

  三人在世子的常翠阁小坐了会儿,都开始看刘妙儿的笑话。

  说话的功夫她端起空茶杯喝了三口,显见是坐不住了,心思早飞到三表哥那儿去。跟刘妙儿说什么都得说两遍,第一遍从左耳朵进再右耳朵出,像是中了什么降头邪术。

  路承业抿了口茶润润嗓,笑说:“好了好了,刘浵,我们不说闲话了,待我派人去叫上我三弟一起,咱们几个小的去给我祖母请个安吧。”

  刘浵也笑:“哎好嘞。”

  那厢刘妙儿赧然,终于露出点娇怯的喜色。

  路承业虽说贪玩了些,但待人接物为人处世都无处指摘,以请安为由头叫上路景延一起,不至于让刘妙儿的女儿心事暴露在众人审视之下。

  刘妙儿面皮薄,只被他们逗几句脸就红得像要滴血,何况是被心上人看出她心悦自己呢。

  *

  荣春苑。

  几个小辈到访,老夫人乐开了花,让秋月进进出出端来各式漂亮点心。

  路云真和路景延还未到,大家伙只说等他们两个来了,就一块儿去荣春苑的四方亭坐坐,那儿的迎春都开了,斑斑点点的黄,像极了夜里天上的星子。

  路承业吹吹茶汤,并不刻意遮掩目的,笑问:“祖母,怎么不见您屋里的砚莺?”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别的不说,看人最准,早看出他对柳砚莺有意,只道:“这会儿我屋里用不到她,叫她下去歇着了。”

  路承业点了下头,心里也明白,他来了祖母就将人给藏起来。

  只是这柳砚莺,他是非要不可的。

  “祖母,砚莺上回和刘家两位表妹一块儿投壶玩得要好,适才妙儿表妹还问起砚莺,表妹难得来一次,您不如将她叫上和我们一起吧。”

  刘妙儿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她撒谎不敢看着老夫人眼睛,只敛着眼皮,“是啊老夫人,您将砚莺叫来吧。”

  眼见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老夫人心中长吁,明白逆转不了孙儿的心思,便也随他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好处想,砚莺将来若是进了常翠阁,也还能以孙儿妾室的身份到她身边尽孝。

  “秋月,去看看砚莺在做什么,把她叫来吧。”

  “是。”

  院里热火朝天,院外柳砚莺正在院里对着盆景撒气,什么带个景字的,她都想薅上两下,薅秃了最好。

  秋月从她身后绕过来:“柳砚莺!你做什么呢!”

  柳砚莺匆忙抬脚将碎叶子往角落踢了踢:“没做什么,你怎么出来了?世子走了没?我能回去了吗?”

  秋月哼笑:“你还知道老夫人为何赶你出来。”

  “什么叫赶,不会说话把嘴闭好。你出来干什么?不必服侍了?”

  “老夫人让我来叫你进去。”

  柳砚莺转弄发丝的手一顿,道了声“哦”。前世老夫人对她和路承业的态度便不怎么强硬,想来今生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好在还有勋国公府的婚事拦在前面……

  那死人一样的路景延,对她不接受又不拒绝,这不明摆着是她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得不够好,在他那儿始终欠那么点火候。

  只是不知道这点火星该靠什么擦出来。

  正想着,路景延便带着路云真来了,柳砚莺不知道他们和路承业约好会来,还以为是自己给念来的,一连骂了他们兄妹两天,竟真生出些难以言表的默契?

  “见过三爷,见过四小姐。”柳砚莺和秋月对着他二人行了个礼。

  路云真对她还心存芥蒂,哼了声不是很服气的样子,柳砚莺扯扯嘴角,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嗤之以鼻,想着将来等她上位,一定要好好帮这个小姑子做人。

  四个人一块儿进屋去见老夫人。

  屋里刘家三个表兄妹和路承业正跟老夫人说笑,逗得老夫人乐呵呵的。

  老夫人朝她招招手:“砚莺,来,才说起你呢,我竟不知你上回投壶还和妙儿交了朋友?”

  柳砚莺心说上回投壶她和刘妙儿半句话没说上,何谈朋友?但嘴上还是甜甜道:“妙儿小姐是大家闺秀,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能和小姐交上朋友,砚莺何其荣幸。”

  她说完眼梢明眸善睐瞥向路景延,只见他眉梢一动,也抬眼对上了她的眼睛。

  路景延听出了柳砚莺夸赞刘妙儿的言外之意。

  她是在说,路夫子批改情诗如此严苛,那么这位识文断字诗书达理的小表妹是不是很合您心意呀?

  记仇得很。

  闲说了会儿话,路承业扣上茶碗提议:“祖母,我们现在上四方亭去坐会儿,赏赏您院里的迎春如何?”

  老夫人却是不打算凑这帮孩子的热闹了,抿唇笑道:“你们去吧,我让砚莺秋月备点吃的喝的送去四方亭,我就不掺和在你们年轻人之间了。”

  如此,柳砚莺便陪着几个少主子到了四方亭,等将那些吃喝的消遣都替他们安排好了,就垂手站在亭子一角和秋月两个扮门神。

  她眼角余光见刘浵打量自己,像是对她挺有兴趣,柳砚莺只当没看见,不想路承业却替她不乐意了。

  “砚莺。”

  柳砚莺走过去问:“世子要添茶吗?”

  路承业道:“你站我这儿,这儿是上风口,不冷。”

  柳砚莺婉拒:“谢世子关心,砚莺不冷,开春的天儿暖和着呢。”

  刘浵恍然再度看向柳砚莺,眼里的内容马上变得不一样了,变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那厢刘妙儿不敢和路景延搭话,只是捧着茶碗听路云真和刘钰儿嘻嘻哈哈。刘钰儿还看出路云真近日哭过,眼皮微微浮肿,说她一定是闯了祸惹哥哥不快挨骂了。

  她们哪想得到事实真是如此,但见路云真一撇嘴,没了笑脸。

  路承业见状十分好心地想了个活跃气氛的法子,喊来柳砚莺:“砚莺,我知道这小亭子你是常来的,我往常到荣春苑来请安,都听你在这儿唱曲。”

  柳砚莺点头称是:“老夫人午睡喜欢外间有点动静,我站在这儿弹琴唱曲,老夫人在屋里听着不那么闹腾。”

  “往常你都唱什么?”

  “昨日才唱过《雨霖铃》。”

  “你今日再为我们唱一遍如何?”

  柳砚莺微微一怔:“世子是说,现在?”

  路承业笑说:“就是现在。”

  柳砚莺眨眨眼,眼梢瞄向淡然饮茶的路景延,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要唱就要好好唱,世子待我回屋取了琵琶来,嗯…昨儿唱过了就不唱《雨霖铃》了,我唱《玉楼春》吧。”

  路景延正垂眼吹着茶汤浮沫,眉梢微微一动,嘴角若有似无挂上一抹哂笑。

  她竟是要在世子的盛情邀请下,当着众人唱昨日抄给他的情诗。

  作者有话说:

  世子,某种意义上的n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