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玉在梦里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形容严弋奶奶“老白莲”的语气, 这可不是个好词。

  她坦白道:“我做梦的,梦里面梦到另外一个世界,也有我们这一大群人, 是另外一个我这样说的。”

  严弋极其震惊,他也做了梦。

  一次梦到小玉在安阳车站遭遇人贩子,一次梦到小玉被单位安排去搞“联谊会”相亲。

  那会不会是梦里那个世界的他, 看到了这边的世界,所以才给他提示呢?

  有这个可能。

  严弋没有继续问“老白莲”是什么意思。

  他跟谢小玉说:“我奶奶有四个儿子一个闺女, 因为生我姑姑的时候医院失火,是我姑姑的哭声吵醒了奶奶, 救了一病房的人,所以我奶奶格外疼她这个老闺女。”

  “那年我姑姑举报我妈, 间接害死我亲妈, 奶奶现在还想让我们原谅姑姑,踩着我妈妈的血, 上演母慈子孝。”

  严弋是做不到的, 他亲眼看到母亲死在面前, 无法原谅姑姑。

  “小玉, 要是你.妈妈被人害死,你会被亲情绑架,原谅始作俑者吗?”

  “绝对不会!”

  谢小玉说:“害死我婆婆的凶手, 我同样不会原谅。”

  严弋心脏一紧, 小玉已经认了妈妈当婆婆,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坚持不是孤独的。

  那他也要站在小玉这边,就像爸爸当初不顾全家的劝阻, 坚定的站到妈妈那边。

  严弋忍不住握着她的手说:“别让人觉得你这个孙子媳妇大逆不道、不孝顺, 可能会影响你在平城的工作, 其他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谢小玉摩拳擦掌,“那我把握住分寸了,反正底线就是把星星接回来,还不影响严伯伯和我们的声誉对吧。”

  “对。”

  严弋笑,小玉这么自信,奶奶这次也不能拿孝道来“绑架”爸爸和他了。

  下了车,有警卫开车来接,谢小玉认得,是上回去青山村接严伯伯的警卫。

  警卫笑着说:“是严副师长叫我来接你们去单位。”

  严弋谢过了,“赵大哥,我奶奶还频繁的去单位找我爸爸吗?”

  赵警卫叹气,“我来的时候你奶奶才走,说今天你们回来,家里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让你爸爸务必带你妹妹回家吃饭,不能不让妹妹见哥哥。”

  那意思是,儿子不回家,就不让孙子走,严平洲想见儿子,只能回家吃“团圆饭”,所以严副师长让他来接人。

  ……

  谢小玉在严伯伯单位的宿舍楼,见到了分别快一个月的严星。

  严星迈着小短腿,一下子跳到她怀里,将乱蓬蓬的羊角辫扎到她脖颈里,委屈的说:“小玉姐姐,你再不来,我头发就要被爸爸薅秃了,他每次帮我扎辫子,都要梳掉我好多头发,我不要成秃子。”

  严星的头发又多又坚韧,谢小玉自己配了精油,每次洗完头都要用精油给星星的头发护养,不然早上起来根本梳不通顺。

  她试着用手指给她理了一下,不行,打结了。

  谢小玉说:“这次姐姐就是来接你回平城的,等回去后,姐姐用精油重新给你养一个月,头发就又漂亮啦。”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严星拉着谢小玉就要走。

  谢小玉:……

  “星星,你都不跟爸爸告别了吗?”

  星星头都不带回的,“每天都跟爸爸告别,今天告别好几次啦,小玉姐姐我们快走,被奶奶堵到,就走不了啦。”

  谢小玉笑,把她抱回来,给她介绍新的家庭成员大小鱼儿。

  “这是姐姐的弟弟,眼角有泪痣的是大鱼儿哥哥,性格特别好,你肯定喜欢这个哥哥,脾气臭臭的是小鱼儿哥哥,但是也很好的。”

  严星早都听爸爸说过,这次过去,要多两个哥哥。

  她点头,“两个哥哥很好分,我不会欺负哥哥的,那我们走吧。”

  谢小玉叫她别着急,家还是要回一趟的,不然外头的人会骂爸爸哥哥不孝顺。

  “我们现在走不礼貌,要回家跟你的爷爷奶奶打个招呼再走,可能还要住一晚上。”

  严星勉强答应了。

  谢小玉指指她后面,“你到现在连眼风都没给你亲哥,他好像生气了……”

  严星转过头来,看到亲哥那张严肃的臭脸,立刻笑的比向日葵还灿烂。

  她朝亲哥奔过去,“哥哥,星星好想你,想的都吃不下去饭饭。”

  严弋:……这个小骗子,信她才怪呢。

  严平洲的意思,是让谢小玉和严弋现在就带严星走。

  “返程的车票我都帮你们买好了,一会让警卫送你们去车站。”

  谢小玉:……

  严弋:……

  严弋不同意,“爸,我们走了,奶奶肯定闹的你没法工作,招呼都不打就走,你还要不要在单位立足了?”

  严平洲:“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谢小玉说道:“严叔叔,逃避不是办法,我爸接我回去,如果我逃避,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妈妈还给我留了套房子,您难道不信我能把星星带走?”

  严平洲无奈的说:“严弋的奶奶,跟你后妈、你大伯母都不一样,不是你小孩子能搞定的。”

  谢小玉笑笑,平行世界里另外一个她,最后也搞定了老白莲。

  她都看过一遍,知道老白莲是什么样的人,会用更好的办法。

  “我可以的。”

  ……

  此刻严家餐桌上比过年还要丰盛,全大院的婶婶奶奶们都知道,今天严家的叛逆孙子要回来。

  那孙子多叛逆啊,四年前,带走才两岁的妹妹。

  他亲爷爷气的放话不认他这个孙子,亲奶奶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可是还天天念叨,希望他早一点回来。

  如此不孝的子孙,这次回来换别家,早都大棒子预备着,先打他个不孝,问问他知不知道错、还跑不跑了。

  但是他奶奶疼他,一大早亲自和几个儿媳妇去买菜,要做给孙子吃。

  说孙子这几年受苦了,她要好好弥补,绝对不会责怪他带妹妹出走的事儿。

  还说要给未来孙媳妇也在京市找一份工作,没结婚呢,连房间都给预备好了。

  严弋要还是揪着以前的事情忤逆不孝,那真是天理不容了!

  相好的几个邻居婶娘,都站在自家门口瞧着呢,如果严弋那小刺头敢顶撞他爷爷奶奶,她们已经想好要一拥而上讲道理了。

  何绣芬还有三个儿媳妇,二儿子、儿媳在外地赶不回来,大儿子和三儿子让自家媳妇过来,两兄弟跑单位找四弟去了,宁愿在严平洲那里坐着说话,也不愿意回家闹腾。

  柯秀是大儿媳,看戏的表情。

  老三媳妇叫苗巧真,是个嘴碎心里藏不住话的主,“大嫂,我听说小弋对象是个厉害的,接回家还不到半个月,就跟亲爸断绝关系了。”

  柯秀笑,还不止呢,后妈被迫内退,打算送走谢小玉这个瘟神,然后退休当她的太太,没想到谢东海跟她离婚了。

  一个继女嘛,回来好好相处就是了,偏偏贪人家亲妈的工作和房子,结果赔了丈夫又赔了工作。

  婆婆让大儿子打听了谢小玉怎么跟后妈亲爸闹到如此地步,打听清楚之后,还说谢小玉后妈太蠢了。

  老太太可不是谢小玉后妈那蠢货,她自然有水滴石穿的细致功夫,来跟晚辈们斗智斗勇,斗到她想要的结果。

  其实老太太也不坏,她就是太疼老闺女了,还必须要三个儿子都疼妹妹和外孙女。

  小姑子举报了老四媳妇,老四都恨死这个妹妹,好是不可能好的,但是老太太就要老四放下心里的疙瘩,要兄妹和好如初。

  要按照柯秀的意思,何苦呢。

  苗巧真扯扯妯娌,“大嫂,你看今晚小弋对象和他奶奶,要是掐起来谁能赢?”

  柯秀白了妯娌一眼,大家都是做儿媳妇的,今晚就没她们说话的份,瞎参合什么?

  “我还炖了天麻老鸭汤。”她一扭身进了厨房。

  苗巧真跟了进去,“天麻补脑子的呀,大嫂觉得咱们家谁最该补补?”

  柯秀笑着摇头,“我看你最需要补补脑子,我白交代你一句,今天晚上无论闹成什么样,我们俩个都千万、千万不要出头说话。”

  “为啥呀?”苗巧真不明白。

  柯秀无语极了,“你想说你就说,我不拦着。”

  “那不行。”苗巧真说:“文进交代我了,一切看大嫂,大嫂做什么、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说什么,绝对不要自作主张。”

  ……

  严弋家是二层红砖小楼,进了大院,严弋手一指。

  “前面那个楼上楼下都亮着灯的就是爷爷奶奶家,你看门口站了那么多人,姑姑一家、还有大伯母和三伯母都回来了。”

  此刻,何绣芬正握着严弋姑姑的手,望眼欲穿望着大院门口的方向。

  看到谢小玉他们几个人,何绣芬带着哭腔走下台阶,“是小弋么,你这个死小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奶奶想死你了。”

  严弋沉着脸,那年他捡到那块带血的石头,说他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姑姑也是罪魁祸首,奶奶只是哭,说是意外,爷爷拿皮带抽他,不许他再提。

  后来妹妹身体越来越差,他抱去医院,医生说是食物相克产生了毒性,小小的孩子受不住,那一刻,他对这个家就没有温度了。

  嘴上说的在乎、想死了,可是照顾妹妹为什么如此敷衍?

  要不是隔壁的邻居跑学校找他,他都不知道,他住校的期间,妹妹都没人管,那个保姆根本不会带小孩,胡乱给孩子吃东西,奶奶只会哭是她疏忽了。

  可是他听爸爸说过,姑姑小的时候,奶奶可是捧在心口上疼的,到了妹妹这里,就是疏忽了……

  严弋知道邻居婶娘们都站在家门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走的那年名声就已经臭了。

  四年之后再回来,要还是没有改变,整个大院的家属只会更唾弃他,还会说爸爸不会管教儿子,连带着说爸爸不孝。

  可是,要他装的父慈子孝,他做不到,爸爸也做不到,所以才选择住单位宿舍不回来。

  严弋看到奶奶身后的姑姑一家,现在时代更好了,姑姑穿金戴银,打扮的光鲜亮丽。

  他眼睛都呕红了。

  他的母亲死了,姑姑却越活越滋润,让他现在跟姑姑握手言和,做不到。

  等一下奶奶扑过来,他可能会本来的躲开,到时候,又要引来责备,让他雪上加霜的名声更臭。

  ……

  谢小玉深呼一口气,在严弋奶奶快要抱上孙子痛哭的时候,一把推开钉在地上快压不住怨气的严弋。

  然后,谢小玉跟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哭的比何绣芬还大声。

  她一把接住何绣芬,大喊一声:“奶奶,我也想死你了呀。”

  何绣芬揉了揉眼睛,这谁呀……

  “你是?”

  “奶奶,我就是你盼星星盼月亮的孙子媳妇呀,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亲人,开心的都忍不住哭了。”

  谢小玉笑着就哭了,哭着又笑了,好像她真的又感动又开心。

  何绣芬:……

  谢小玉抽噎了几下,擦掉了眼泪。

  来呀,演戏呀,咋接不住戏了呢,比谢东海可差远了!

  看她当初和谢东海演的父慈女孝,只有聪明的季爷爷才看出来,不知道这里,能有几个人看出来。

  呵呵呵:……

  ……

  何绣芬立刻调整好了状态,嗔怪道:“你看你这孩子能说会道,虽然是哄我的话,奶奶还是很开心的。”

  何绣芬笑眯眯的,她孙子找的对象,是个油嘴滑舌的。

  第一次见面,能有多想,相信她的老邻居们也都看出来了。

  老实听话的才惹人疼,孙子找上如此油滑的对象,左右四邻和家里老头肯定也不喜欢。

  果然,围观的邻居们已经面露鄙夷之色,纷纷瞧不上谢小玉的做派,对她印象很不好。

  谢小玉对她们的鄙夷视而不见,感动的握住何绣芬保养得宜的手,解释起来。

  “当然是听严弋哥哥说的,听得多了,我也对爷爷奶奶、对这个家好向往啊。”

  “他说我们什么了?”

  何绣芬儿子多,孙子更多,但是最不听话、最叛逆的就是严弋,她猜叛逆的孙子嘴里肯定没好话。

  谢小玉没理老白莲,在邻居里面搜寻了一遍,跑到一位贵气逼人的老人家跟前,感动的说道:“您一定是钱奶奶吧?”

  钱奶奶:……

  “丫头,你咋知道的?”

  她本来对谢小玉第一印象很不错,因为这丫头太漂亮了,漂亮的人总是格外讨人喜欢。

  但是丫头一见面就开始表演情深,让她对谢小玉印象急转直下。

  她在妇联干了一辈子主任,早练就了火眼金睛,是真情还是装的,她还是能分辨的出来。

  但是现在她不确定了,谢小玉是怎么在这么多人里面,认出她的?

  谢小玉笑的时候一滴眼泪正好从眼中流下来。

  她说道:“是严弋哥哥告诉我的呀,严弋哥哥去了青山村,经常跟我提起大院的婶子奶奶们,尤其是钱奶奶,他说小时候闯了祸,就爱躲到奶奶家,钱奶奶可好了。”

  “严弋哥哥还说,有回被爷爷皮带抽狠了,亲奶奶都拦不住,还是钱奶奶把哥哥抢下来,带回家上药,奶奶还给他包饺子吃,他到现在都记得茴香味的饺子。”

  “小弋还记得啊?”钱奶奶心里对谢小玉好感爆棚。

  谢小玉又跑到另外一个中年女人跟前,“您是李婶子吧?”

  “对对,我姓李,闺女你怎么知道的?”

  谢小玉抽噎了一下,说道:“哥哥说的呀,哥哥说星星那年发烧,是李婶发现去学校找哥哥,哥哥说他一辈子都记得婶子的恩情。”

  一个个,谢小玉给围观的邻居全部认出来,当年的细节点点滴滴说的一点没错,马屁给婶子大娘们拍的心花怒放。

  “婶婶们,奶奶们,你们不知道,严弋哥哥在青山村,每天要在采石场做十二个小时,他说要不是靠着回忆你们当年对他的好,想着有一天能回来,他一天都撑不下去。”

  严弋:……

  他有吗?他没有。

  难怪小玉路上仔细问了大院每家邻居的详细情况,是搁这表演呢,他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小玉说,如果他控制不住怒气,表演不好,就低头不要说话。

  所以严弋把头低了下去。

  李婶子眼圈儿都红了,“小弋走的那年才十六吧?”

  这四年被严弋亲奶奶洗脑,总觉得这孩子叛逆不孝,可那年他也才十六岁,还刚死了亲妈,搁谁身上受得了哇。

  钱奶奶眼泪直接下来了,严弋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个头又高了,还是那么瘦,那得吃多少苦。

  刚才她还认定谢小玉在装。

  这会特别内疚,原来严弋走了也没忘记四邻,那肯定更不会忘记亲爷爷奶奶。

  何绣芬这个老婆子,隔三差五的哭诉想孙子,现在孙子带着孙媳妇回来,她在大门口给未来孙媳妇没脸,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她狠狠的瞪一眼何绣芬。

  何绣芬:……

  ……

  谢小玉长长的叹了口气,感叹道:“今天太晚了,我还想跟爷爷奶奶好好叙旧,谢谢婶子大娘们的关心。”

  左右四邻离开的时候心满意足:“小弋真是个好孩子,还记得我们呐。”

  “可不是,我给他妹妹做过一回疙瘩,他居然记得是哪一天,用的是我院子里第几排小青菜,是个有心的孩子。”

  严弋:……这种细节,完全是他过目不忘的记性。

  不过,他从全大院黑,好像已经成功洗白一半了。

  严正生挥挥手,“好了,都别在门口杵着,进屋吃饭。”

  ……

  柯秀跟苗巧真端上天麻老鸭汤,这就开饭了。

  刚才门口那一幕看得她们瞠目结舌。

  饭桌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想吃个安稳饭再说,严弋的姑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旧事重提。

  “小弋,你.妈妈的死真怪不到姑姑头上,那是意外,你跟你爸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呢。”

  严弋下唇已经咬出血了,放在餐桌下的拳头捏的死紧,要不是隔着一个餐桌,他的拳头已经挥过去了。

  严白蕙看到严弋凶狠的模样,心里还真有点害怕。

  她哭腔一拉,“爸,你看小弋那是什么吃人的眼神,这要在外面碰到,他是想我死吧。”

  严白蕙是老闺女,全家的大宝贝,星星出生的时候,严白蕙甚至还吃醋,说她这下不是全家唯一的女孩了,可见她在严家得宠到什么地步。

  哥哥、侄子,那根本不能跟她比,至于嫂子们,呵呵……

  所以严白蕙撒娇的时候,是没人敢开口说什么的,就连严正生都不许人欺负他闺女。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严白蕙得意的看了眼严弋,只要爸妈不死,谁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谢小玉“嘭”的把手里的筷子拍在餐桌上,猛的站起来。

  她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到了,以为她要开始骂人。

  严白蕙心里冷笑,刚才谢小玉在门口的表演,可骗不到她,让爸看看,他最看重的孙子,找的对象是个什么真实面目。

  ……

  下一秒,谢小玉转到严弋身后,一手捂住他眼睛,一手安抚他头顶:

  “爷爷,我婆婆去世当天的惨状,严弋哥哥可是亲眼看到的,不管谁提起,他都控制不了要打挑衅的那人,这是医学上的应激反应,姑姑能不能消停点,刺激到了哥哥,挨打了我们是不会道歉的!”

  严白蕙:……“还有这种病,你不会诓骗我吧?”

  谢小玉冷笑道:“你自己去医院问问好了,我把你亲妈弄死了,再跟你说不关我的事,你不许记恨我,你试试想不想打死我?”

  严白蕙:……

  何绣芬:……

  谢小玉抱起星星,拉上严弋,叫上双胞胎,“爷爷,哥哥情绪不稳定,我们先回房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给哥哥疏导好呢,今晚不能陪爷爷说话了。”

  严正生叹口气,瞪了眼女儿,本来气氛都挺好,她非要挑事。

  “先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何绣芬温柔的跟严星说:“星星,今晚跟奶奶睡觉好不好,奶奶最喜欢星星了,给你讲故事哦。”

  一、二、三……

  严星酝酿了一下,猛然放声尖叫:“啊……鬼脸老太婆要吃人啦,姐姐救命!”

  然后倒在谢小玉怀里翻白眼直抽抽。

  只要老太婆敢碰她,她就装惊厥,这可是她跟小鱼儿哥哥排练了好几次,才达到了小鱼儿哥哥满意的效果呢。

  何绣芬被尖叫声吓的心脏病快发了,“这孩子什么毛病啊!”

  “生人不能靠近的毛病。”

  谢小玉忙着哄直挺挺的星星,只是要她装胆小害怕,哪儿需要这么严重的效果,肯定是小鱼儿教的。

  谢小玉给了小鱼儿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小鱼儿撇撇嘴,这是他在老家,有一次看到有小孩半夜被黑影吓到惊厥的反应,这样才真实嘛。

  谢小玉立刻进入了状态,顺着编起来。

  “爷爷,村子里那年办丧事,不知道哪个小孩把星星带到灵堂,她看到去世的老人受到过惊吓,可能是奶奶太像停灵的那位老人了,星星一惊厥就这样,我看奶奶还是不要靠近星星的好。”

  何绣芬:……这是咒她去死啊?

  严正生信以为真,急切道:“那赶快送医院。”

  “当然要送医院了!”

  ……

  李婶在院里看着严家急慌慌的去了医院,疑惑道:“我听何绣芬说,谢小玉命里带衰,第一天晚上到亲爸家,消防车就去了,你看这头回上门,全家又去医院了,谁病了啊?”

  钱奶奶急的不行,跑去问是谁送医院了,严家的人说是严星,其他的就再不肯说了。

  到了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给严星做了个身体检查,说不需要住院,带回家好好休息。

  然后还特意交代,说以后不要让小孩子再看到她害怕的东西。

  何绣芬是黑着脸回家的,她就是那个让严星害怕的“东西”,现在没有理由留下这个孙女了。

  回到家后,谢小玉带着星星直接回房间,该走的人都走了,她挠了严星咯吱窝,“星星,别装了。”

  星星睁开眼睛,看到房里只有哥哥们和姐姐,嘻嘻笑起来,“嘿嘿嘿……”

  谢小玉又好气又好笑,星星和小鱼儿,她要怎么管?还是大鱼儿乖巧。

  严弋是深感佩服,他跟爸爸要是有一个像小玉这样,也不至于被道德绑架的无法反击。

  “小玉,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爷爷提带星星回去的事?”

  “现在啊,好氛围不能隔夜,现在提了,明天我们就能走。”

  ……

  何绣芬在楼下坐了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孙子这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奇葩孙媳妇?

  她问道:“正生,你看星星那孩子是真惊厥了还是装的?”

  如果做实了她一靠近星星就会惊厥,那就没有理由跟儿子和孙子要求,把星星留下来。

  严正生一点都没有怀疑,刚才他都吓坏了,幸好医生检查了没事。

  他道:“你装一个惊厥看看,才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装的,我看呐,小弋这对象很不错,星星交给她带回去能放心。”

  谢小玉把三个孩子留在楼上,和严弋一起下楼,大伯母、三伯母还有严弋姑姑都在。

  严正生问谢小玉这么晚不带孩子睡觉,下楼做什么?

  谢小玉说道:“爷爷,您也看到星星的状态,我想明天就带星星回平城。”

  “也好。”

  严正生确实疼老婆和闺女,儿子孙子都要靠边站,这会还在谢小玉跟前解释。

  “其实你们奶奶是好心,你们两个都上班,哪有时间带妹妹,她想给你们减轻负担,你们千万不要怪奶奶。”

  “当然不会怪奶奶啦,只是爷爷说得对,我跟严弋哥哥负担确实重。”

  谢小玉低着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严白蕙嘲笑道:“星星是你自己要带走的,你这时候哭负担重,想搞什么名堂?”

  谢小玉像是受到了惊吓,眼圈儿立刻就红了,“我当爷爷奶奶是亲人,连说真心话都没资格了吗?”

  严弋不想谢小玉受委屈,他明明说过爸爸会把妈妈留给他的老婆本都给她,不需要在爷爷跟前哭穷。

  他悄悄挠挠谢小玉后腰,意思是他有钱。

  谢小玉拍掉他的手,“严弋哥哥,你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其实爷爷奶奶很在乎、很疼你跟星星,我们既然有困难,爷爷问到了,不说难道要欺骗最疼你的爷爷奶奶吗?”

  严弋:……他大概猜到了,小玉这是要找爷爷讨要星星的生活费。

  因为从表妹出生开始,爷爷每个月都给二十做生活补贴,已经给了十八年,还在给。

  小玉这是替星星也要一份。

  那他低头不说话好了,不行,媳妇都主动出击,他装死算什么男人,得配合。

  ……

  严弋抬头说:“爷爷、奶奶,都怪孙子没用,谁叫我一考就考了第一名,被宋伯伯按头送进了公安大学,我说我不念了回来上班,宋伯伯抽了我一顿棍子,不然小玉现在就不用一个人辛苦,要不我退学出来挣钱吧。”

  孙子主动叫了爷爷,看来去青山村砸石头那几年,锋利的性格磨平了不少,知道服软了。

  严正生反对道:“不要那么眼皮子浅,大学是一定要念完的。”

  谢小玉趁机说:“严弋哥哥要读两年公安大学,是没收入的,我一个人的工资要养三个孩子,确实吃力,我听说爷爷从小就给表妹生活费,星星我带回平城,不用爷爷奶奶带,不知道有没有跟表妹一样的生活费补贴呀?”

  严白蕙:……谢小玉居然还想帮严星跟她宝贝女儿争宠?

  她们配吗!

  “爸,小弋对象还没进门呢,就开口要钱,这样的孙媳妇不能让她进门!”

  她冲着谢小玉冷笑,“我们家儿媳妇和孙媳妇不值钱,只有女儿才值钱,你问问你两个大伯母,嫁进严家要过钱吗,她们敢要,就不会让她们进门。”

  谢小玉心想,老白莲聪明,但是这个姑姑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在父母面前贬低还在场的嫂子,那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吗?

  谢小玉装作惊讶不已的样子,冲大伯母三伯母竖起大拇指。

  “天哪,大伯母、三伯母你们好贤惠,被姑姑侮辱了人格,还能心平气和的不说话,我没有你们这么好的涵养,那我说几句,大伯母、三伯母听听有没有理。”

  “姑姑你嫁出去是柳家的人了,我又不是进柳家门,爷爷和严伯伯还在呢,你凭什么说我不能进门。”

  “再说,我这钱是为我自己要的吗,是替星星要的。”

  她跑到严正生跟前,刚蹲下来眼泪就下来了。

  “要说偏心女孩,我们星星还是亲孙女,爷爷奶奶养外孙女,自己的亲孙女反而说没资格得爷爷奶奶的疼爱,这些话,等星星长大了,我都会如实告诉她,以后叫星星不要认爷爷奶奶了。”

  她站起来踢了踢严弋的小腿,很生气的说:“严弋哥哥,我没想到爷爷奶奶这么偏心,我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了,现在就带星星和弟弟去车站,你来不来随便你。”

  严弋配合的站起来,给严正生鞠了个躬,“爷爷,孙子不该回来给您添麻烦,这就走,哪怕在外头饿死,都再不回来了,您就当没我这个孙子。”

  严正生:……他还什么都没有说。

  ……

  今天晚上要是让谢小玉带着星星连夜走了,她一定边走边哭,被左右邻居给劝回来。

  然后大院所有人都会知道,爷爷奶奶给钱养外孙女,对亲孙女一毛不拔,居然还假惺惺的要把亲孙女留下抚养。

  这骂名谁背得住啊!

  绝对不能让谢小玉现在走。

  严正生忙说道:“给给,没说不给,你们俩先坐下来。”

  谢小玉就不坐,随时要走的架势,问何绣芬,“奶奶说疼星星,您是真疼还是装的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星星是捡来的呢。”

  除了死了的那个,还活着的三个儿媳妇,何绣芬都捏在手心里。

  她脑筋没转过来,从傍晚孙子他们回家到此刻,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想挑谢小玉的错处,好像都挑不出来。

  何绣芬恍然大悟,她想明白了,谢小玉今晚所做的一切,是她从年轻时候开始,就信手拈来的生存本能。

  她从全家一个最不受宠的丫头片子,到嫁得最好,生了四个儿子、丈夫疼爱小事全听她的,儿子孝顺儿媳不敢顶撞。

  好日子过得太多,都忘记她年轻的时候,用的就是谢小玉的招数,只是很久没用,招数都生锈,被谢小玉反击了。

  谢小玉占理,争吵下去没好处,何绣芬有气无力,“你想要多少?”

  谢小玉笑笑,“我不敢多要,爷爷奶奶给外孙女多少,就给星星多少吧。”

  ……

  柯秀回家的时候脸上是带笑的。

  严家老大被亲妈逼着打听谢小玉在平城的事情,觉得这侄媳妇相当厉害,今晚的家宴估计要闹一场,所以他跟三弟都没去。

  他笑问:“看你笑容满面,今晚的家宴吃的很愉快了?”

  柯秀也不多话,“反正我很愉快。”

  冷眼看了几十年,她那个婆婆是个厉害的,没想到碰到个更厉害的孙子媳妇,哈哈哈,看到婆婆在孙子媳妇跟前吃瘪,心里居然很痛快呢。

  另外一边,苗巧真也回了家,跟严家老三抱怨,“不算不知道,爸妈这十几年,一共补贴给小姑家四千多块,咱们两个人加起来不吃不喝,都得攒好几年!”

  严文进倒是无所谓,“别气了,反正这钱不给妹妹,也到不了你手里。”

  “但谢小玉就要到了。”

  虽然是替星星要的,可是星星还那么小,这钱还不是谢小玉保管。

  她说道:“谢小玉说就从现在给,一共给到星星十六岁,她不想每个月都去邮局拿汇款单,想让咱爸一次性给全。”

  “那咱爸妈给了吗?”

  “给了呀。”

  苗巧真酸溜溜的说道:“咱爸好面子,被小玉几句话一抬,说给外孙女多少,就给星星多少,也给了她四千三百多!”

  “不过呢,老两口的存款估计大幅缩水了,你爸说以后不再给外孙女生活费补贴,你妹妹那个脸哦,气得都快扭曲了。”

  “都十八的姑娘了,本来就不该再给,那钱给星星也无可厚非,你可不许吃醋,在老四跟前说什么酸话。”

  “我当然不会在老四跟前触他霉头。”

  苗巧真叹气,谁叫她没生个闺女呢,两个儿子,到现在对象都没有,反倒老四家的小弋先娶上媳妇了。

  不过今天晚上她睡的也挺香甜的。

  ……

  第二天,谢小玉和严弋带着三个孩子,还有兜里的四千多块钱,被严平洲送去了火车站。

  真的要走了,星星还是挺舍不得爸爸,趴在他肩膀上哼哼唧唧,“爸爸,你要经常去看我。”

  妻子去世的时候星星才两岁,严平洲也心酸,他把星星交给儿子,然后给了谢小玉一个描金绣银的小匣子。

  他笑道:“这是严弋妈妈给他存的老婆本,给你的,你不用给谁留着,星星的嫁妆,她妈妈也另外给她准备好了,等星星大了我再给她。”

  谢小玉脸上一红,“谢谢严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