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女帝>第54章 为我所用

  “那成箱成箱的金银玉宝我就不提了, 可恨的是那石屋里还藏有许多兵甲。不说别的,里面有一批长柄陌刀是四年前军器工匠廖随专为与猃戎作战是步兵兵卒可以砍马腿打造出来的,刀柄要短上几分, 刀刃极锋利且开了三条血槽,一刀砍下那马腿即使不断也难再行走。

  “那年我才入元帅帐下, 跟着录事参军跑腿, 一道来启安见到过这批陌刀。我记得当时说是有一万柄这样的陌刀会送到幽州来,然而最终送来幽州的只有六千柄, 剩下的四千柄哪里去了?竟是被私藏了!”

  闵廷章重重一拍檀木桌几,桌上的茶盏都跳了一跳,他面容已经气到狰狞,倘若金柄就在他面前怕是能被他活活撕了。

  幽州汉子们也是一个个怒发冲冠, 力气最大的老七硬生生把檀木圈椅的扶手掰了下来。

  “我们在战场上与猃戎流血用命,难道就是为了护着这些不把我们边军士兵当人看、喝我们边军的血吃我们边军的肉的禽兽吗?!”老八红了眼眶, “王大姑娘,你没去过边塞, 你不知道咱们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老十四吊着个胳膊嗡嗡道:“朝廷的军饷总是不能按时足额发下来, 下发粮草也多劣质,北地能够耕种的地方也少得很,种出来的那点儿东西根本就不够吃。为了稳定军心,元帅只能私下补贴将士, 他堂堂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都与兵卒同寝同食,这么好的元帅,却被冤枉通敌叛国, 真正的坏人却高官厚禄,这世道……太吃人了!”

  “那石屋中不只是陌刀,还有一批皮甲我认得。”老大低低说:“那就是前年冬的皮甲, 前年冬天格外的冷,因为发下来的皮甲数量远远不够,咱们只能冒着大雪去猎狼,剥了狼皮给士兵们做胸甲腿甲保暖。雪那么大,连狼都饿瘦了,打下来的狼也没几两肉。”他说着倒是笑了一声:“不过也给兄弟们开了一口荤了。”

  老二呸了一声,笑骂:“那算什么开荤,一个人就一口肉。”

  老三说:“得了吧你,你明明就吃了两口。”

  老二强辩:“我那两口都是肉渣好么,肉渣。”

  “谁管你肉渣不肉渣,反正你就是吃了两口,我们都只有一口。”其他人都闹起老二来,嘻嘻哈哈一笑,气氛倒是没有那么凝重了。

  这群幽州汉子们就是北境边塞戍边军的缩影,他们勇猛无畏血性刚直,他们日子苦闷也会抱怨,他们苦中作乐,他们坚韧不拔,就是他们用热血守着边塞守着身后的家园国土,不让外敌越过一分一毫。

  王妡越是了解他们,就越是敬佩他们,就越想要保住他们。、

  英雄的结局不该是末路。

  “金柄藏那么多兵甲是做什么用?”王妡问闵廷章。

  “那石屋的另一头还有一道门,通往文丘陉,文丘陉往东南是团郡,团郡联通四方,东西往哪儿运都方便。”闵廷章咬牙,恨得一字一顿:“哪怕是猃戎。”

  “你的意思是,金柄私藏兵甲是为了买卖?”王妡蹙眉。

  “十三在混乱中无意抢到了一本账册。”闵廷章让老大把账册拿来给王妡过目。

  老大去拿账册,王妡等着也是无聊,就顺便关心了一下老十四吊着的胳膊:“不是让你们尽量不要跟太子和三皇子的人打起来,保重好自己。”

  老十四羞愧低头。

  老二笑道:“王大姑娘,十四这个倒霉孩子昨夜里好几次差点儿中了机关,他那胳膊压根儿就不是被打的,纯属倒霉被绊倒摔的。”

  众人嘻嘻哈哈一阵笑,笑得老十四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多大会儿,老大把藏起来的账册拿来给王妡过目,王妡接过慢慢翻阅。

  这本账册里记的并不是那些兵甲私贩的账,而是金柄打点各处、冰敬碳敬的账册,按照他的记账,这些年他出手孝敬的金银总数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孝敬的人遍及朝廷各衙门,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台谏、三衙、各路转运司都有他的孝敬。

  “还有好几本账册,可惜都没有抢过来。”闵廷章遗憾道。

  王妡合上账册放在腿上,说道:“一本也就够了。接下来你们尽量不要外出,之后的事情我来安排。萧珉和萧珩在金柄庄子上死了那么多人,还被抢了一本账册,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是萧珩。”

  “我们知道。”闵廷章点头。

  “账册我拿走了,叫人抄上一份再给你们送来。”王妡一掌拍在账册上,冷道:“不管金柄挪用私藏军储是做什么用的,这次定一口咬死他通敌叛国。还有宗长庚。但凡有人露出一丝要保他们的意思,咱们就能借题发挥,把沈元帅也保下来。”

  闵廷章和幽州汉子们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是希冀的光。

  现在已经入夏了,他们要赶在入秋前救下元帅和少将军,时间已经不多,好在看到了一丝曙光。

  王妡再交代了一些事,就准备回去,她的膝盖还没好全但走路是不成问题了。

  闵廷章等人将她送到阍室,马车已经套好停在这里,她上马车前忽然想起一事,遂问道:“你们幽州日子那么不好过,来京城置办宅子各处打点的银子哪儿来的?”

  闵廷章道:“来之前在下料到此行不会顺利,就劫了广阳城一奸商,那奸商常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给猃戎输铜铁茶盐,可恶至极。”

  王妡:“……厉害。”

  闵廷章笑着拱手:“过奖。”

  王妡回了一礼,这才上了马车,回去路上越想越觉得好笑。

  待回到家中,她整理好思绪,先叫汪云飞将那账册誊抄了一份,她拿着抄好的账册去洗笔斋。

  “祖父,姽婳求见。”

  门打开,二叔王格从里头出来,说了句:“大姑娘最近怎么常来找你祖父?”

  王妡对王格执了子侄礼,然后说:“二叔来找祖父,是为了与南雄侯姚家的婚事吧。”

  王格脸上一丝诧异的情绪一闪而过——这事他婆娘才与南雄侯夫人议定,大房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那我就恭喜王婵得嫁良人了。”王妡说。

  “大姑娘要真心恭喜才是,毕竟一家人血脉相连。”王格说。

  王妡扯出一个笑的动作,越过王格进去书房见祖父,并吩咐人守在洗笔斋院外,任何人不许靠近。

  王格眉头皱了起来,边往外走边回头看已经关上门的洗笔斋,思忖着这大房闺女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还有她刚刚那个笑是什么意思,看不起谁?

  “祖父。”洗笔斋里,王妡给祖父王准行了礼,话不多说,先把手上的账册摆在祖父面前的书案上。

  王准瞥了孙女儿一眼才翻开面前的账册,翻了两页捏着纸页的手就猛然一紧,旋即目光专注起来,一页一页翻看账册速度越来越慢,王妡坐在左下首不言不语,等着祖父看完。

  “姽婳,这账册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半个时辰后,王准看完了账册,合上后手压在账册上,目光紧紧盯着王妡。

  王妡说:“昨儿个夜里,金柄妻牛氏带了三皇子的家将去启山脚下金柄置给泉香阁甄柔娘的庄子上,萧珉派人暗中跟上,竟发现这庄子别有洞天。庄子通往后山有一石屋,打通了连着山中岩洞一直通往另一处山坳,坳中有石屋,存金银百余箱,铁甲兵胄无数。从山坳出便至文丘陉然后到团郡,团郡有三条道可至猃戎。”

  王准低头,再翻开账册。

  王妡又说:“金柄要运兵甲,仅凭他一人是不行的,少不得有人相助。从团郡到广阳、朔方、云中等地,还有什么比永兴军路转运司更方便夹带的呢?”

  “姽婳!”王准合上账册,严厉地对孙女儿说:“谁让你来说这些话的?”

  “永兴军路转运使宗长庚与平章政事吴慎是把兄弟,听说是宗长庚救过吴慎的性命,如今宗长庚有难了,吴大相公救是不救?

  “金柄能挪用军储多年,账目却一直清清楚楚,勾销也没有任何问题,三司里定然有人相助。

  “捧日军在下头办事,殿前司都指挥使吕师定然有所包庇,三衙有问题,枢密院岂会不知?”

  王妡端坐在椅子上,黯沉的眸子直视着王准的双眼,说:“祖父,幼时您教导我‘席不正,不坐’,您还记得吗?”

  这句话王确也问过父亲,王端礼也问过祖父,现在王妡也问,这父子三人如出一辙,让王准哑口无言。

  “姽婳,情势所逼,无可奈何。”王准叹了一声。

  王妡说:“咱们临猗王还需要曲意逢迎不成?”

  王准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天真了。朝廷开科取士让寒门学子能晋身,就是为了削弱世家在朝中的影响力,这么多年下来,一个一个世家没落,即使是咱们临猗王在皇权面前也不过是撑着一口气罢了。”

  “但对付当今圣上够用了,不是么。”王妡说。

  王准不语。

  “当今圣上是个疯的……”

  “姽婳,慎言!”王准打断孙女儿的话。

  王妡却完全不听,继续说:“他疯起来连自己的江山社稷都能毁掉。但他这么疯,却让祖父您在计相的位置上十来年不动,是为什么?无论是吴大相公还是蒋相公都没有您当宰的时间长。”

  王妡说:“祖父,既然咱们还有一口气撑着,为什么不把这口气撑大一点儿。孙儿别无所想,只想救出沈元帅,保住沈家军。”

  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