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听到有人在喊他,立刻惊讶地回过头去。他完全没有想过,在这里会遇到熟人。

  只是那人的声音已经变得陌生,毕竟十年未见,很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了。

  那人自说自话地坐在了洛南的身边,然后对着那边的侍者道:“给我来两杯鸡尾酒。”

  “你是……”洛南紧蹙着眉头,侧头看着旁边的男人,男人有着一头柔顺的短发,间或夹杂着几丝金色的发丝,大概是挑染的。

  他的嘴角带笑,眼角弯弯,像极了一只玉面狐狸。

  洛南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对方不太确定地道:“严多林?”

  “是我!”严多林立刻勾上了洛南的脖子,眼睛中满是见到洛南的欢喜,或许是因为洛南还记得他,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没想到筱柔说的都是真的。”对方突然提到他妻子的名字,让本来心中也带着惊喜的洛南立刻如坠冰窟。

  他狐疑地盯着对方,似乎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许虚假。他心中紧张,不确定对方是有意提到筱柔,还是无意。

  多疑的视线在对方的脸上打转,但对方却是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对方的怀疑与紧张,依旧好兄弟般地勾着他的脖子,然后亲昵的蹭了下。“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简单就丢掉性命。”

  洛南不知道这句话中的真实度到底有多少,只是沉默不语。

  而且,在他看来,严多林对他似乎有点亲昵过头了。以前,他们的关系虽然也好,但总有一段安全距离。

  于是,洛南不动声色地拂开了对方的手,然后对着他淡淡一笑。“我也是好运,要不是因为想着筱柔,我也不可能回来。”

  洛南明显感到对方的神色僵了一下。

  这样的反应让洛南更加的警惕。

  只是对方的这种神色也不过片刻,便又回到了原先的模样。对方的变脸速度实在太快,反而让洛南更加的警惕了。

  只是这几日的事情,让洛南知道了隐忍,于是他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只是想要看看对方想要做些什么。

  即便,他理智在告诉他,对方根本跟他没有利益关系,他根本没有必要害他,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去那么想。

  实在是因为,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已经背叛他了。

  让他开始怀疑所有人。

  他知道自己这样并不正常,但他无法停止自己的这种想法。

  很显然,无辜的严多林并不知道洛南正用怀疑的视线探究着自己,只是依旧还是哥俩好地凑过来,然后问:“这十年,你过的怎么样?我一直很担心你。”

  “还好。”对于十年间,在那座孤岛上发生的一切,洛南并不想要多说,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孤岛里头发生的可怕事件,让他一直活在恐惧之中。

  他像个野兽一样,生食着蛇类、蛙类,靠着石窟顶上流下来的雨水度日。那些日子,暗无天日,每每想起,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如何活下去的。

  他恨着自己的妻子,但同时又感激着她,毕竟,如果没有自己的妻子,他无法在那种不知道时间的地方活下去,甚至在看门的傻子死后,拿到对方裤间的钥匙,逃出了那个地牢。

  可惜,一切美好的幻想都不过只是幻想,如今,他已经知道妻子在他被抓的事件里头充当着高密者的角色。

  他甚至能够猜出与妻子打电话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那是他十年前师从同门的师弟。那个师弟一直爱着他的妻子,在他结婚的时候,甚至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婚礼现场。

  而他原先以为自己的妻子实际上是爱着他的,但没有想到,十年前的那场意外,妻子竟然会背叛他。

  他的行程,只有自己的妻子知道,而从那个傻子的口中,他得知,抓自己的人……是一个叫做许弋的男子。

  而许弋,就是他的师弟。

  在冷静的思考之后,洛南便能明白十年前发生的一切,同时怨恨自己竟然会如此傻,被最亲近的两个人设计害成那样,甚至想着那个帮凶度过了这十年。

  他心中纷纷扰扰的思绪尤其的多,完全没有听到旁边的男人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

  突然,洛南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握住了对方的手。

  他那突然的动作让严多林吓了一跳,他的瞳孔收缩,但最终还是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由洛南握着自己的手。

  “我能住你家么?”洛南一点也不想,一点也不想住那个女人的家。

  在那个冰冷的彻骨的家里,他时时刻刻都担心着对方会害自己。

  明明知道,现在对方根本没有办法害他,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严多林没有想过对方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惊喜不已。他暗恋对方十多年,在大学的时候便一直喜欢着对方,只是知道对方是直男,所以从未出手。

  而后来,对方跟妻子结婚,他也再也没有插/入两人的余地。他虽然喜欢洛南成痴,却依旧有着为人的自尊,不愿意当那个男小三。

  更别说,洛南根本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忍住窃喜,强自冷静下来。“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用管你的妻子么?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洛南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相信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严多林当然不愿意让洛南难做,见对方不愿意多说,赶紧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意说,便不用说,我家自然是欢迎你来住的……毕竟我们是好朋友么。”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挤出来的一般。

  洛南眯起了眼睛,他能够感觉出来对方的僵硬,但他不会明说,因为如今的他,必须找个可以居住的地方落脚。

  而严多林,是他如今唯一可以寻求庇护的朋友。

  他突然觉得可悲,明明对严多林也满是怀疑,但如今的他,竟然只能靠着别人生活,简直像是寄生虫一般。

  他握着拳,细长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自己的手掌之中,丝丝的血珠顺着伤口滑出,被他藏在手心之中,在明黄暧昧的灯光下,看得并不真切。

  **

  严多林的洋房在市中心黄金位置,他家里本就富裕,与洛南这种只能靠自己的小康之家并不一样。

  只是当年的洛南算是天之骄子,在班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所以面对严多林这种富二代,从未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但现如今,洛南却是有了这种感觉。

  他现在可是脱离了社会十年的老古董,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价值,和严多林这种人生赢家有着绝对性的不同。

  一路上,严多林跟他说过他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工作轻松,手下强将颇多,根本不用他操心,如今也算发展出了些许规模,在本市行业内也站得住脚。

  这样的差距,让洛南感到全身不舒服。他有种感觉,就是他理应是人上人,而不该像现如今变成了泥潭中的可怜虫。

  但这种的郁闷感还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反应,严多林便已经带着洛南上了二楼,同时指着一间屋子对他说:“这是客房,你可以住在这里,当然,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严多林是知道筱柔已经另嫁他人的事实的,所以他才会如此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重新有了追求洛南的权利,那份枷锁已经不见了。

  他非常感谢筱柔如今跟着许弋,即便他认为自己的这种思想非常的不可取,但脑袋却是不可抑制地这么想。

  而十年前的那一次失去,让严多林尤其的后悔。因为他连说出自己爱意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就已经离开了。

  好在,世界还是给了他另外一次机会的,而这次,他绝对不会再浪费。

  严多林用灼热的视线盯着洛南看,似乎要将对方吞入腹中。

  洛南并不清楚严多林对自己的感情,只是觉得被对方盯着不舒服,于是他蹙了蹙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严多林连连摆手。“我们之间要说什么谢谢,我知道你最近有难处,毕竟筱柔已经另嫁他人,你如今跟她长久呆在一起也不合适。”

  “什么?”洛南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便忘记了呼吸。直至脑袋清晰了一些,他才狠狠地吸了口气,用阴鹜的视线盯着严多林。“你说,筱柔再婚了?”

  “……你不知道?”严多林惊讶地盯着洛南,他原本以为洛南是因为不好意思呆在筱柔和她如今丈夫的身边,才落了个没地方去的结果,但没有想到,对方还并不知道这个事实。

  一时之间,严多林都有点紧张地在原地换了下脚下的劲道,将重量放在了左脚。“……抱歉。”他有点尴尬,同时也有点担心。

  洛南看着眼前男人湿漉/漉,好似害怕被抛弃一般狗狗的眼神,一时也愣住了。他不太明白对方这种表情的意义,而现在也不想明白。

  他深深地换了一口气,狠狠道:“跟谁?是许弋吗?”

  严多林艰难地点点头。“我以为你知道。”

  “好了,我现在知道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你要是……”严多林有点难耐地看着对方。

  洛南摆摆手,吐出了一口浊气。“不怪你,毕竟这是事实,或早或晚,我总该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