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
皇帝楚岚正在皇宫花园里赏雪，亭子边一树红梅开的艳，引得两只彩色尾巴的小鸟飞了过来，落在上面叽叽喳喳。
他来了兴趣，抬手指了指前面“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鸟儿？”
旁边的王福听后，连忙凑上前去，仰着头看了看，又跑回来，回道“皇上，这是院子里养的鸟儿，好像是南疆带回来的，不怕冷。”
南疆？楚岚思索片刻“可是皇叔那年带回来的？”
“正是呀，皇上，外面冷，您还是进去屋里吧。”
楚岚摇摇头，又看着那两只鸟儿，神情有些伤感“王福，你说朕像不像那只鸟，明明有翅膀，却飞不出这皇宫。”
“皇上怎么会像鸟了，您是天上的飞龙，一出必定是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想去哪里都可以。”
“是吗？”楚岚低着头看了看身上的龙袍“我倒是有些羡慕皇叔，他这一生，恣意潇洒，随心而活，朕，好向往啊。”
但情绪只流露片刻，这位帝王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左相他们来了吗？”
“来了，此时正在外面等着。按照皇上的吩咐，让他来的时候，带上应大人。还有，右将军也在。”
“好，走吧。”冬雪阁的炭火生得很旺，应天长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这几日在忙着整理各方资料，每天都是很晚才休息，此刻，竟忍不住要瞌睡。坐在前面的楚岚看到他的样子，笑着说道“应大人，你可不能在朕这里睡着了。”
左相陈辞一听，忙回身敲了敲应天长的头“在皇上面前打瞌睡，还不赶紧谢罪。”
“是。”应天长起身准备跪下，没想到楚岚又拦住了他“不必如此，陈大人的严厉在朝堂内外都是出了名的，你可万不能像他，朕虽是皇帝，私下议事的时候，不必拘礼。朕的愿望，就是希望即便是在朝中，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你可明白？”
“皇上说的是。”
楚岚满意地点点头“听说翰林院近日在忙着整理各方资料，都有什么进展，给朕说一说。”
说起要事，应天长倒是来了精神。“回皇上，针对南疆、北疆的局势，翰林院整理了历年的相关的东西，臣今日来，顺便带了一份，请皇上过目。”
王福将奏折接过来，呈给了楚岚。“这份奏折朕晚些在看，你们先说说，北疆、南疆之后的形势。你们都知道，楼家是我大邺的支柱，可如今，楼月歌从北疆撤回，楼念君又突发意外，这两个地方，你们认为，派谁去合适？”
陈辞看了看一旁的右将军曾广，起身说道“先前楼老将军送了奏折进京，说是要重回北疆镇守，臣认为，既然楼老将军提出，北疆倒是没有问题。”
“嗯，曾将军怎么看？”
曾广也起身回道“皇上，楼老将军镇守北疆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如此做，恐有不妥。不瞒皇上，今年春，臣去滦州拜访了楼老将军，身子骨依旧硬朗，却浑身是伤，楼老将军为大邺守边十几年，劳苦功高，晚年还要重回北疆，让人不忍。”
“曾将军所说，正是朕顾虑的事情。陈大人，朕知道你和楼老将军是多年的老友，但朕不能答应。”
陈辞明白皇上的用意，他又何尝没有劝过楼老将军，可身为父母，总是想着为儿女打算，楼老将军求得，便是自家女儿平安喜乐，幸福一生。
“皇上，楼老将军他，都是为了月歌。”
“朕理解，所以今日找你们来，就是商议此事。南疆如今局势未稳，曾将军认为派谁去合适？”
“南疆气候湿热，多山岭河流，没在那里生活习惯的人，一时怕是难以适应。而南疆附近的许多部落蠢蠢欲动，派去的人，必须立马就要适应当地的气候，否则，整个军营就会是一盘散沙。综合这些情况，臣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只不过……”
曾广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似乎是有什么顾虑。
“有什么话，曾将军不妨直说。”
“不过，他只是个在马房看马的小兵，让他出任将军一职，只怕会惹得许多非议。”
楚岚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身侧的桌子上，撑着身子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看马的小兵？那依曾将军看来，他可有那个能力。”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假以时日，必定是我大邺的又一员良将。”
“好！既然如此，那朕便给他一个机会。此人，叫什么名字？”
曾广弯腰行了个礼“回皇上，他叫柴桑。”
楚岚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曾广说的，竟然是这个人。“皇叔以前的旧部，柴桑？”
“正是。想必皇上也知道，柴桑当年是武状元，因着后面的事情，先皇革除了他的一切职务，派他在护城军中当一个看马的小兵。”
对这桩旧事，楚岚自然清楚，先皇驾崩之前，也提及过他，言语间满是欣赏和遗憾。他是皇叔的人，先皇和皇叔之间的事情，他真的能不在乎，放下心中的芥蒂，效忠大邺吗？思索了片刻，楚岚捏了捏手里的扳指，他决定，赌一次。
“曾将军可信相信他？”
曾广跪地，神情语气坚定“臣敢拿性命担保，柴桑绝对会尽忠职守，守卫南疆。”
“既然如此，这件事，朕准了。”
“臣代柴桑，多谢皇上。”楚岚伸伸手，示意他起来“不过，朕就不见他了，朕会拟一道圣旨，由你替朕宣读。即日起，封柴桑为镇南大将军，三日后，带兵出南疆。”
楚岚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那这之后，就要解决北疆的事情了。”
“皇上。”许久没开口的应天长走上前跪在地上“楼月歌楼将军也上书请求，想重回北疆。”
“她要回北疆？”楚岚倒是没想到“当初就是为着她能回滦州嫁人，朕这才准了奏折。此事，楼老将军可知道？”
“看情形，应该是不知道。”
若是其他的事倒还好说，可这件事，楚岚着实为了难。楼月歌镇守北疆十年，威名远播，有她在，就能轻松震慑周边野心勃勃的国家。
只是楼老将军提出了恳求，他自然是该答应的。本来因为楼念君的事，楚岚便觉得有愧于楼家，倘若真的准了楼月歌的请求，就更加无颜面对他们。
思来想去，楚岚忍不住叹了气“朕也为难，你们认为当如何？”
陈辞和曾广两人互相看看，也是面露难色，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了应天长身上“要不，还是你给皇上出个主意？”
“皇上，臣认为，应该让楼将军回镇北。”
“你说说，这是为何？朕没记错的话，你提过要向楼家提亲，朕也有意成全你们，她若是去了北疆，可难不成你也要去？应大人，你该知道，我大邺正是需要良将良才的时候，朕让左相带你，想必你也知道其中的用意。”
应天长跪在地上稍稍俯低了头“皇上器重臣，臣心中感激万分。请皇上放心，臣绝对会跟着陈大人好好学习，尽心尽力辅佐皇上。臣心悦楼将军，所以才要帮她达成心愿。本来臣是要去提亲的，可如今臣想明白了，在意一个人，就先要尊重她的想法，站在她的角度考虑。楼将军定是不忍心自己的爹爹回北疆，她既有这份孝心，我便该帮她。”
但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应天长没有说。他知道，楼月歌心中喜欢、在意的人，是林千笑。
那日去月老庙接她的时候，他便看了出来。如果是其他男子，应天长想着自己或许还有些机会，可那位林掌门，自己到底是比不过。
楼月歌很少笑，但在滦州的时候，只要林千笑在，她好像都格外开心，两个人无意中的默契，都让应天长十分羡慕，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曾有过的。
楚岚听了这番话，被他的这份情义打动，“既然如此，朕就准了。明日你就出发去一趟滦州，告知楼将军这件事，至于何时动身去北疆，全由她自己决定。另外，替朕带一句话，我大邺，感念他们楼家立下的汗马功劳。”
“多谢皇上。”
“好啦，正事商议完，朕想和你聊一些江湖上的事。不久前，朕听说魔宗好像有一位什么少主，还有人预言，他将带着魔宗重返大邺，颠覆我大邺的天下，你们可知道此事？”
陈辞和曾广自然不会对这些江湖传闻上心，但应天长却知道一些。“回皇上，魔宗少主出现，确有此事。但所谓的颠覆大邺天下，倒是没有听说过，想来都是京中好事之人，添油加醋之后当故事讲的。”
“要是真如你所说，是编出来的话就好。如若他们真怀了此等狼子野心，朕，可就不能不管了。不管江湖还是朝堂，朕要的是大邺百姓安居乐业。”
“皇上心系天下，臣佩服。”
楚岚摆摆手“好了，你们下去吧。应大人，你留下，朕有些私事想问问你。”
等着陈辞他们出了门，楚岚起身走到窗户边上，依旧看着院中的红梅“气宗可还好？”
“皇上，一切都好，听说近日还新收了不少弟子。”
“那便好，气宗是皇叔一手创立的门派，朕虽不懂江湖中的事，倒也希望它能存在。朕是一国之主，身不由己，但偶尔，也可以憧憬一下快意恩仇，策马扬鞭的江湖生活。”
应天长看着眼前的帝王，他拥有天下的一切，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对了，你先前说的现任气宗掌门，叫什么？”
“回皇上，林千笑。”
楚岚背着手在屋里走了走，“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前几日说的那个魔宗少主，叫什么？”
应天长知道此事终究是瞒不住，只好如实答道“正是气宗掌门林千笑。”
“呵，倒真是巧了。应大人，你去滦州的时候，时刻注意气宗的动向，朕想抱住这块招牌，至于那些人嘛，看他们如何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