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楼月歌毫无睡意，面前的纸已经摊开很久，她迟迟没有下笔。
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林千笑呢？如果他知道，会怎么做？
沉默良久，她打定主意，暂时不告诉林千笑，起码，等自己替暮成雪报了仇才说。
林千笑脾气好，事事忍得，她可忍不得，就凭暮成雪辛苦为她买的衣裳，这笔账，她楼月歌也要讨回来。
天亮之后，楼月歌又去看暮成雪，伤已经处理好，只是人还昏迷着。
不过几天时间，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就变成这幅样子，谁能受得了。
从他房间出来，楼月歌就看宗门中最小的弟子坐在一边哭泣，就想着要安慰他一下，不料，小弟子先开了口“掌门，大师兄醒了吗？”
“还没有，不过你放心，大夫说了，没事。我问你，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我出去的时候，神拳门的人又来了吗？”
“不是。大师兄昨天看起来很开心，总是说什么有希望了，掌门开窍了，然后就急匆匆出了门。”
“他是去卖东西的时候遇上神拳门的。”平常不怎么说话的二师兄亦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先前大师兄说攒了些宝贝，本打算留着应急卖些钱，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突然说要全部卖掉还钱。下山的时候，跟神拳门的人碰见，才出了这件事，受那么重的伤，我们都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爬回来的。”
后面说了什么，楼月歌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愧疚。暮成雪这样做，是因为自己前一晚跟他说的那些话，要壮大气宗，他听见去了，并且十分重视。
“是我害了他，我告诉他想让气宗变得更好，要成为江湖一等一的流派。没想到，他会这样在乎，都是我的错。”
秋风贴着地面吹过，卷起满地的落叶。
亦风看了看身边的掌门，随即摸了摸自己噌亮的脑瓜，说道“先前在金刀门的时候，我资质差又不上进，被撵了出来，后来兜兜转转来到气宗。当时看着这破旧的宗门，我想着最多一两年就会倒闭，到时候再另谋出路，谁曾想，这一待就是五年。”
楼月歌微微抬起头，她先前以为亦风是少林出来的，没想到，还有个金刀门，在北疆这些年，江湖中的事，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这五年，你有想过离开吗？”
亦风肯定地摇摇头“有，很多次都想离开，可每一次都没走成，时间一久，便把这里当成了家。五年啊，五年的时间，有多少门派诞生又有多少门派被吞并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掌门和气宗一直都在。就这一点，我亦风心中佩服。所以大师兄的事，掌门不必过于自责，他也不会责怪你。大师兄看着整日游手好闲，他比谁都希望气宗能壮大。”
“还是我欠考虑了。”楼月歌依旧很内疚，若是林千笑的话，他一定知道暮成雪的性格，即便有壮大气宗的想法，也会在适当的时候提出来。
管理门派和带兵打仗到底是不一样，楼月歌庆幸自己早些明白了这个道理。
考虑不周她认错，但神拳门打伤气宗弟子，这个仇，必须报。
“你们好好照顾暮师兄，我今日有事要出去一下。”
因为知道自家掌门的性格，所以他绝对想不到，楼月歌会孤身一人闯进神拳门为暮成雪报仇。
此时，神拳门外，楼月歌翻身下了马，她看着山门外那快明晃晃的招牌，搭起挽天弓，连发三剑，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将那块描金边的木匾给击烂了。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自家山门牌匾被砸了，这还了得，赶紧回身去找门主，其他的弟子齐刷刷拦在门外。
楼月歌将弓箭对准其中一个人，大声问道“气宗暮成雪的左手是谁打断的？说！”
因为见识过她的箭法，弟子们都还有些害怕，脚步纷纷往后退，面面相觑，就是没人开口。
“林千笑，你堂堂气宗掌门为难我这些弟子做什么？”岳门主从屋里走出来，面色十分难看，没想到这个受气包掌门，今日竟敢主动找上门来，好哇，想死，就成全你。
“我弟子暮成雪，被你们神拳门的人打成重伤，这笔账，该如何算？”
岳门主冷哼一声“他偷了我们神拳门的宝贝，我弟子看见了想要回来，他偏不给，那我们只好自己动手。至于打成重伤嘛，我们可就太冤枉了，谁能想到，他一个大弟子，功力如此弱，不过是挨了两拳就断手断脚，呸，这样的废物，不要也罢。”
刚说完，离他最近的一个弟子胳膊上就中了一箭，疼得在地上哇哇乱叫，楼月歌见状也说道“岳门主，你这个弟子也不怎么样，不过是中了一箭就满地打滚。”
“你……”岳门主气急，让其他弟子赶紧将人带下去疗伤，“林千笑，做人不要太嚣张，你一来边打烂了我们神拳门的招牌，是想做什么？”
“先前我只是想替暮成雪报断臂之仇，但方才岳门主那番话让我改变了主意，我决定，灭了你神拳门。”
岳门主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灭我们神拳门，林千笑，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江湖上谁不知道，你们气宗就是个笑话，这些年像丧家犬一样躲来躲去，我看你今日，更像是来送死的。实话告诉你，暮成雪那废物的手，就是我打断的。”
此时的楼月歌已经出离愤怒，她微微仰头，“你承认便好”，接着毫不迟疑搭箭射了出去，直直飞向岳门主。
“让开。”岳门主让两侧的弟子退下，用手臂上的铁臂套硬生生挡掉了箭，但箭力度很大，还是将他逼得倒退了好几步。
楼月歌见没射中，将挽天弓往马背上一挂，取下盘龙棍，飞身上前击倒了旁边的弟子。
神拳门不擅长使兵器，但他们的出拳速度和力量，也不可小觑。好在气宗的杂物房里兵器倒是多，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搜集来的。
岳门主见状，稳住身形，当即下令“杀了他。”
众弟子听到命令，全都朝楼月歌扑去，神拳门虽不过才二三十人，可到底都是练家子，那阵势，要全身而退显然已经不可能。
带兵这些年，楼月歌一直都是小心谨慎，排兵布阵都是和副将商量了又商量，只有这一次，她什么准备都没做，单枪匹马闯了过来。
盘龙棍很顺手，甩出去就能撂倒一个人，虽说她也挨了几拳，但还是赢了，一众弟子倒在地上哀嚎。
楼月歌将盘龙棍收回来捏在手里，看着对面的岳门主，“就剩你了，今日我要是赢了，你神拳门的这块招牌就归我们气宗。”
“哼，没想到你林千笑也是个扮猪吃虎的主，这些年是我们小看了你。你未免也太自信了，若是输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们气宗这等废物门派，我早就看的厌烦了。”
“岳门主别在废话了，打便打吧。”
一边的剑宗，墨无双正在带弟子们练剑，他发现这个新来的弟子江年年，能力实在是太差了，连把剑都握不稳，这种资质，怕是学个十年都不会有长进。
可她既入了剑宗，出去代表的也是剑宗的脸面，还是要多辅导一些。
便趁着弟子们练习的时候，将她单独叫过来，“以后，你不必跟着其他弟子一起练剑。”
江年年一听，就以为是不用练剑了，当时就松了一口气，但脸上还是表现的很难过“掌门，你是要赶我走吗？”
“不是。以后，由我亲自教你。”
“什么？！”
墨无双对江年年的反应感到好奇，“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我就是太激动了，剑宗掌门亲自教我练剑，真是太荣幸了，多谢掌门。”
“嗯。下去吧，晚饭后来我院子里，我拿些书给你看看。”
江年年在心中叹了口气，掌门太负责了也不好。走到门口时，看见有弟子进来，正好听见他说气宗的事“掌门，方才有弟子从外面回来，说是气宗林掌门，孤身一人去了神拳门，要替大弟子暮成雪报断臂之仇。”
“竟有这种事？林千笑竟然去了神拳门，这在以前可从未见过。消息可靠吗？”
“可靠，现在好多门派都赶过去了，想必也是为了看个热闹。”
墨无双坐不住了，他拿起青冥剑，“走，去气宗。”
江年年在外面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声，遭了，肯定那天自己失手，让两人互换了身体，现在的林千笑，其实是楼月歌。
在自己找到恢复的办法前，他们两个谁都不能出事呀。
想着就也跟在墨无双后面“掌门掌门，我也想去。”
“你去做什么？”
江年年一时也找不到借口，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我，我喜欢林千笑，我怕他出事。”
说完就看到墨无双的表情变了变，盯着她看了一下，想确认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江年年紧张的很，生怕他问“喜欢林千笑为什么还来我们剑宗”这种话。
好在，他什么都没有问“要去的话就跟上。”
等他们到神拳门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门派，都站在一边看热闹。
墨无双一出来，大家纷纷让开一条路，他得以走到了最里面。
这场打斗，是楼月歌赢了，但也伤的不轻。
而岳门主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手臂上的铁甲已经被打烂，掉落在一边。
周围的人都看着气宗掌门，眼神复杂，沉寂了这多年的气宗，是疯了吗？
楼月歌不在乎众人的眼光，她拖着盘龙棍，来到岳门主面前，低头望着他“从今以后，江湖上再没有神拳门，你若再敢伤我宗门中人一分，我便杀你一个弟子。”
“好，好你个林千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杀你的，放心。不过，你欠暮成雪一只手，我要讨回来。”
岳门主听后满脸惊恐，想起来却挪动不了身子“你，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打断你一只手。”
一旁的墨无双看着他们，察觉到情形不对，连忙上前阻拦，“林掌门，不要！”
可刚说完，楼月歌手中的盘龙棍就砸向了岳门主的胳膊。
一声凄厉的痛呼声划过天空，让整个江湖颤了颤。
墨无双见来不及阻拦，缓缓收回手，再没有出声。
眼前的这个林千笑，已经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