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鹰将纪宵抱回屋内, 把他放在床上，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纪宵躺在床上，微微侧头看他：“那边柜子上有铜镜, 去拿过来。”
“是。”
连鹰把铜镜拿了过来。
纪宵笑道：“看看, 我添的那几笔，如何？”
连鹰举起铜镜, 在看到铜镜里原本的“暗”字烙印被蜿蜒婉转的花枝取代，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很好。”
黑猫：“就说你画一坨翔, 他也会说好。”
暗卫无条件服从主子, 不管什么状况，不会反驳主子。
【闭上你的猫嘴。】
黑猫：“……”
纪宵闭上眼：“床有些凉，阿鹰上来与我同睡吧。”
“是。”
连鹰把铜镜放回去, 脱了靴子解下佩剑, 和衣在他身边躺下。
纪宵自然而然的翻身靠在他肩头, 一手横在他腰间。
连鹰一动不动。
黑猫唏嘘道：“想当初, 和任务目标做时, 你都清醒无比，也没这么欲, 现在, 啧，宿主，你变了。”
纪宵闭眼不语，呼吸平缓，仿佛睡着了。
“好像是从魏修远那个世界……咦，一去就被药，后面又天天做，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让你身体灵魂养成了习惯？啊这……”
“……”
黑猫没得到回应，也就不吭声了，就是遁去和组长吐槽一番。
纪宵手指微动，轻轻握住连鹰的手。
区区一只猫，又懂什么。
他握紧了连鹰的手。
也许他潜意识里，是能够感觉到的，只是一直告诫自己，只是任务目标，只是几十年，给对方一世情深便好，也就算不得辜负。
可如果他潜意识里，把他们当作一个人呢？
连鹰也闭上眼，任由他握住他的手，不回握，也不挣开。
纪宵轻轻摩挲着他的手。
那么，究竟是谁呢？
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的追来，准确无误地投在任务目标身上，不露破绽。
原因何在？
晏骁的身体不好，精力不济。
在静谧温暖之下，纪宵渐渐陷入了沉睡。
再醒来时，已是午后。
他和连鹰还维持着原有的姿势。
在他起身后，连鹰也干脆利落的起了身，套上靴子，挂回佩剑。
纪宵披上外袍出门，察觉到了什么，回身一望，并没有看见连鹰。
他一顿，道：“出来吧，以后不必隐藏，就跟在我身边，光明正大的跟着。”
“是。”
……
下人们知道他在休息，都没敢打扰他。
直到他出门，才有人上前：“爷，午膳已经备好了，爷可要用膳？”
原本买来的下人们是要叫他老爷的，但晏骁不喜欢老这个字，所以只让他们叫爷。
他被点为状元后，又应了尚公主，皇帝就把他留作京官，还赐了这个府邸。至于下人，都是他用姐姐和姐夫给的钱买的，人数不多，勉强够用。
“今日天气不错，就在院子里摆上吧。”
“是，爷。”
午膳刚刚摆上，就有人来报，五公主来了。
五公主曹梦阳，一身红衣如骄阳。
“晏大哥~”
曹梦阳惊讶地看着他，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啊？”
纪宵微微一笑：“贪睡了些。”
曹梦阳坐在他对面，道：“那你赶紧吃。”
纪宵抬眸：“你们都退下。”
连鹰和晏府下人依言退下。
曹梦阳也笑着抬手。
跟着她来的宫女和侍卫低着头退后。
曹梦阳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晏大哥想说什么？”
“殿下是个好人，”
纪宵起身，认真地行了个礼，
“晏骁不敢欺瞒殿下，恐怕，要辜负殿下的厚爱了。”
曹梦阳面色微变，收起手端坐：“晏大哥，这是何意啊？”
纪宵轻声道：“我并非有意欺瞒殿下。”
曹梦阳不耐道：“那你倒是说啊。”
纪宵低头：“我喜男子。”
曹梦阳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既如此，你还敢答应做我的驸马！你这是欺君！”
“殿下息怒，”纪宵苦笑道，“晏骁实非故意隐瞒，也是殿下赐下暗卫后，我方知，原来我，喜好的是男子。”
曹梦阳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你莫不是看上了我送你的暗卫？”
“是。”
“……”
曹梦阳眼神复杂起来：“我这算是自作自受？”
“殿下别这么说，我很庆幸在一切未发生之前发现自己的喜好，”纪宵道，“晏骁配不上殿下，殿下会遇上良人，一生幸福。”
曹梦阳一只手搁在桌子上，指甲微捻：“你就这样说出来，不怕我禀报父皇，诛杀了你？”
“怕，”纪宵抬眸，满目清正，“但我既然已经发现，便不能再欺瞒殿下。”
曹梦阳冷哼一声：“把你的暗卫叫出来。”
纪宵顿了顿：“殿下，此事与他无关，他并不知……”
“叫出来！”
“……”
纪宵无奈，高声喊了一句：“连鹰。”
几个起落间，连鹰出现，单膝跪下：“主子。”
“起来。”
“是。”
曹雪阳轻哼了一声：“方才我没细看，原来你便是我先前送出去的暗卫。”
连鹰没有吭声，神色冷漠，完全没有把这前主子放在心上的意思。
“也就是你硬邦邦的，无趣得很，但武功高强，我才会把你留在身边，又送给晏大哥，”曹梦阳话音一落，“但没想到，竟然敢……”
“殿下。”纪宵打断了她的话。
曹梦阳猛地起身，冷笑道：“你说是就是？若你真的喜男子，便证明给我看？”
纪宵：“……如何证明？”
“这还用问我？”曹梦阳抬了抬下巴，“你若真喜欢，那亲给我看，一个不喜男子的人，肯定是下不了口的。”
纪宵微微偏头看向连鹰。
他不为所动，笔挺地站着。
纪宵走到比他略高半个头的连鹰面前，伸手扯着他的衣襟微微下拉。
连鹰顺着他的力道低头，垂着双眼。
纪宵吻上他的唇，轻咬。
一连过了几息，曹梦阳都没有叫停。
纪宵松开连鹰，转身，面色微红：“殿下可信了？”
“竟是真的，”曹梦阳轻啧一声，“晏公子，你可想好了，当我的驸马，于你仕途有利。”
纪宵认真道：“既已知晓自己心中所好，又怎敢委屈殿下。”
“今日你以此拒我婚事，来日若你胆敢迎娶他人，本公主定不会放过你！”
“绝不会。我不会耽搁任何一个姑娘。”
“想娶本公主的人不缺你一个，能从边关排到京都，晏公子，记下了，今日是我不要你，”曹梦阳抬着下巴，眼神骄傲，“你既遭了我的厌弃，那先前父皇许你的侍郎之位，你就别想了。”
纪宵：“还请公主将我外放，至长河县。”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曹梦阳曾想嫁他，又怎会不知他出自长河县？
她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恭送殿下。”
“……”
纪宵重新坐下，对连鹰道：“阿鹰，你也坐。”
连鹰垂眸坐在他身边。
纪宵叫来下人再添一副碗筷：“你也没吃饭，随我一起吃吧。”
“是。”
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但纪宵饿了，懒得再让人拿回去热，将就着吃了。
连鹰也认认真真地吃饭。
吃完饭，纪宵起身，让连鹰跟上他，轻声道：“阿鹰，你可真无趣。”
连鹰：“是。”
纪宵：“……”唉。
他带着连鹰在院子里散了几圈，才回了房里。
坐在床上，朝连鹰招手。
连鹰走到他面前，被他拉在身边坐下。
“你可知我为何突然悔了尚公主？”
连鹰：“主子喜男子。”
这是他听到的信息。
“我告诉公主，我喜欢你，”纪宵轻笑道，“对此，你如何想？”
连鹰：“我的一切，都是主子的。”
“想必不久，我被公主厌弃悔婚，又被外放到离京都遥远的县城任命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京都了。”
晏骁是这一届的状元郎，在文人圈里又极有名气，关注他的人想必不少。
“阿鹰，我希望你以后在我面前，有什么说什么，不必事事顺我，你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
连鹰：“是。”
“别的暗卫也不乏性格活跃的，偏偏你，硬邦邦的如木头一般。”
“……”
纪宵轻声道：“阿鹰，你可愿随我离开京都？”
连鹰毫不犹豫：“你是我的主子，你到哪儿，我到哪儿。”
“仅此而已？”
听到他的问话，连鹰看向他：“主子想听我说什么？”
大有一副他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的意思。
“算了。”
……
皇宫。
曹梦阳直奔皇后宫中，恰逢皇帝也在。
她行了个礼，毫不掩饰脸上的怒色：“父皇，母后！”
皇后：“这是谁惹我们的小梦阳生气啦？”
皇帝：“谁这么不识相，竟敢欺负朕的小五？”
“我不要晏骁了，父皇，母后，你们帮我取消了和他的婚事吧，”曹梦阳轻哼一声，走过去揽着皇后的胳膊，“母后，我不想要他了。”
皇后沉下脸：“可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之事？”
“不是的，”曹梦阳不高兴道，“他太弱了，叫他陪我逛个园子，都能把他给逛坏了，要来何用？”
皇帝：“你事先便知道他体弱，还说他文采好，虽然体弱，但你能保护他，很喜欢他，朕才开口替你们定下亲事，如今你又嫌人家体弱了？”
“哎呀，”曹梦阳放开皇后，转而去抓皇帝的胳膊，晃了晃，“那女儿只听过没看过，才觉得不要紧的嘛，反正我不想嫁给他了，父皇~”
“胡闹，”话虽这样说，但皇帝一点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反而嘴角上扬，很享受她的撒娇，“金口玉言，如今整个京都都知道，朕将五公主许给了当今状元郎，怎可说不嫁就不嫁。”
“想个办法就好了嘛！就，就说他病重在身命不久矣，不忍连累我，主动请父皇收回成命不就好了？”
“那些文人不得开始为他不忿？且观他文风，不似这般忍让之人。”
“我会给他补偿的嘛~我去找他谈，他要是同意了，父皇你不可阻我，我要重新找个身强体健的驸马，好不好嘛，父皇~”
曹梦阳委屈道，
“父皇和母后也不想我早早丧夫吧？看着他就不像长命的……”
“小五，”皇帝拍了下他的脑袋，“纵是不喜欢了，也不能说出如此有失风度的话。”
“好嘛，我下次不说就是了。”
……
此时，不长命的纪宵正侧躺在床上看他的暗卫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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