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于落期待的看着自己，他思考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于落目前还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也十分贴心的照顾着他，除了不常在之外，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而且他的脚虽然还无法灵活的活动，但强撑的话是勉强可以行走的。
至少对付一个于落并不难。
得到他的同意，于落很高兴的扶着他坐上轮椅，亲自推他出去。
卓烨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可在出去时，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却令他一愣。
屋子外面的空气带着青草的芬芳，隐约还能感受到水汽，嗅起来时不仅不觉得难受，反而连胸腹都被清新过滤了一遍似的，连着这几天沉闷的心情都好多了。
越往外走，就越能听到水流湍急的声音，轰鸣声仿佛连着大地都能一起颤动。
很漂亮。
卓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种人类面对自然美景时不自主产生的期待和喜欢。
不得不说现在的星际时代虽然科技超前，但包括水蓝星在内，许多星球都在这么多年时不时发生的战争中被毁，很少还有这种充满绿意的舒适环境了。
现在评论星球的价值，都是按照星球上的矿物产量来计算的，而不是生态环境。
“这附近有河流吗？”他问。
“有瀑布。”
于落看他感兴趣，带他前往瀑布的方向，还没走近，先听到震耳的水声，扑面而来的水珠薄雾般弥散而来，分不清是水是雾，很快打湿了卓烨的上衣。
卓烨不适应的擦了擦脸，一旁的于落忍不住笑道：“越靠近瀑布，水汽就越重一些，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及时跟我说。”
“还好。”
卓烨看向远处湍急的瀑布，直泻而下的水流与天相接处折射着七彩虹光，落下后，又撞在巨石上，撞起零碎四溅的水珠。
一些小孩子正围在瀑布下方的寒潭周围玩闹，偶尔对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同伴发出一声惊呼，很是快活。
卓烨望着他们，忍不住想着如果他能离开这里，也要带魏言来这里看看。
“喜欢吗？”
于落见他出神，蹲在他身前，低头专注的帮他擦拭鞋面，“喜欢的话就留在这里吧？这里的人都很好，我可以带你认识他们，只要你愿意，想在哪里搭建自己的屋子都可以。”
卓烨不习惯和陌生人这么亲近，他要收回腿，可脚踝却被抓着，怎么都用不上力气。
不确定于落是故意还是无意，他注视了于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抱歉，我的爱人和家人都在等我回去，我是一定要离开的。”
于落正低着头，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卓烨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几秒后才看到他抬眼，露出遗憾的神情道：“在你做决定之前，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可以吗？”
等卓烨点头，他推着轮椅一路向山间走去，随着路越来越窄，眼前逐渐出现了一道漆黑色的钢铁墙壁。
和周围的景色相比，墙壁的出现突兀又奇怪。
墙壁上爬满了翠绿色的藤蔓，在生长了绒毛的绿意间能清楚的看到一道道刺目的划痕，还有不少凹陷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人拼命向上面攀爬过一样。
只是看到墙壁的一瞬间，卓烨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什么。
他想起自己曾在梦境中看到的漆黑的房子，堡垒一样沉沉的压下，带来令人压抑的绝望。
而他正待在几平方米的狭窄房间内，身旁的黑发少年正喊他一起去干活。
猛地回神，看向身侧的于落，就见于落正仰头望着前方，注意到他的视线时才笑着看过来道：“我也好久没来这里了，要进去看看吗？”
这次不等卓烨反应，于落已经推着他走近墙壁。
随着它们的靠近，墙壁震颤了一瞬，很快从中间开启了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堡垒一般的巨大建筑。
于落边推着他向前，边低声道：“这里是掠夺者们用来给优秀孩子们洗脑的地方，他们会从各个地方用各种办法收集小孩子，将普通体质的小孩送去各个小集中营，体质A级以上的孩子全部送来这个总集中营内。”
说起这些时，于落嘴边的笑有些苦涩，垂着眉宇，声音也低落了几分：
“这里会给孩子们最好的食物，教他们知识，让他们锻炼，在最后通过互相的厮杀的方式选出十个左右的孩子，让他们成为最忠诚也是强大的干部人物。”
当他说到这时，卓烨的头越来越疼，他隐约闻到了于落给他疗伤时的药味，随着深入墙壁内的建筑，药味越来越浓郁，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而他也很快想起了一个灰暗的画面，看到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正互相厮杀着，有人边哭边动手，接着又在下一秒被人砍掉了脖子。
头疼的更加厉害，他按着头，隐约感觉到有人拽了下他的胳膊，接着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们逃走吧？”
下意识扭头，就看于落正期待的望着他道：“有想起点什么吗？”
卓烨迟疑着点了点头，“我为什么会听到你的话后，就突然想起这些来？”
“药的原因。”于落也不隐瞒卓烨，伸手指着建筑周围茂密的蓝色花朵，“给你疗伤的药都是用那些植物研磨的，它们不仅能治疗身体上的伤，对精神也有很好的疗养作用。”
卓烨从闻到药味开始心里就已经起了疑心，却没想到于落会这样坦然的说出来。
就好像他只要稍稍起疑，于落就能敏锐的察觉到并恰到好处的找到无懈可击的理由来消除他的疑心。
“所以你带我来，是想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情？”卓烨看向越来越近的堡垒，“我六岁之前，生活在这里，是你的同伴？”
“准确来说，是朋友。”
于落歉疚道：“对不起，我理智上不想让你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怕你难受，但情感上却还是希望你能想起来在做决定，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卓烨从于落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恶意，他稍稍移开视线，看似了于落的行为，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想起过去的事，但不管我想起了什么，我最后都是要离开的。”
“这个等你想起来再做决定。”
于落似乎笃定卓烨只要想起来就一定会留下，他带着卓烨继续往里面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地上长满了杂草，两人走过时还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而穿过空旷的荒地，进入堡垒内部时，能看到各种适合小孩子训练的器材。
只是这些器材都是按照训练少年或者成年人的强度改装来的，要是全套训练下来，就算是星际时代的孩子，也估计要吃不少的苦头。
穿过训练区，是遍地生锈桌椅的餐饮区。
于落看着一地的锈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笑出声道：
“你每次要喝两瓶营养液才能饱，是我们之间食量最大的人。”
卓烨噎了下，他记忆里的自己总是吃的很少，在六岁之前竟然要吃两瓶营养液？
在他震惊时，于落带他上了电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荒废了十多年没有使用，这里却依旧有能源。
电梯很快启动，他们一路下移，最后停在了最底层。
“这里是住宿区。”门一开，先是扑面而来的生锈气息，卓烨下意识掩住了鼻子，就听于落继续道：“我们两个都是S级体质的孩子，属于顶尖体质，住在最差的房间里。”
“为什么顶尖体质却要住在最差的房间？”卓烨不解。
“应该是为了让我们不满吧？”于落笑了笑，越怀念过去，他的心情似乎就越好：
“我们会看到不如我们的人吃着比我们好的营养液，住着比我们好的房子，心里不平，解决他们的时候下手才会更狠毒。”
似乎怕卓烨误会自己，他话音落下后，又很快澄清道：“这是他们告诉我们的，不是我想的，你不要误会我。”
看他着急的样子，卓烨有些好笑，摇摇头道：“我知道。”
见卓烨没有提防他，于落才松了口气，继续道：“我带你去我们的房间。”
只是说是居住的房间，等卓烨过去之后才发现这里的环境比梦境里还糟糕。
天花板很低，堪堪比一个孩子的身高高一点，没有床，没有桌椅，没有窗户，完全就是一个被铁门锁住之后，连光都没有的光秃秃的空房间。
其它的房间虽然说也不怎么样，但起码有个类似于床的凸起铁板。
“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
房间的门已经坏掉了，卓烨靠近里面，发现墙壁上用利器刻着一个浅浅的“烨”字。
烨的下面是落，然后被圈起来，又在圈旁边刻了“一辈子的朋友”几个字。
这些痕迹看起来都有一定年头了，不像是作假，稚气的记号也确实像是六岁不到的孩子画出来的。
“除了我的名字是我刻的之外，其它的字都是你刻的。”于落期待的看向卓烨，“你有想起来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