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直接拔了电话卡, 很生气地丢开了手机。

  江稚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他的这个动作,将水杯递给他,“喝点?”

  江予乖乖接过来喝水,舌尖尝到一丝甜味, 很快猜到他哥帮他兑了蜂蜜, 他吞咽的动作一顿,喝不下了, 默默将水杯还给他哥, “吱吱。”

  他低声说,“你的宝贝弟弟可以申请换一杯白水吗?”

  江稚屈指敲了下他额头, 下楼重新倒了杯温水上来。

  江予捧着杯子慢吞吞地咽, 见底了才还给他哥,刚抬头就看见他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哥。”江予闷闷地说, “你是怎么发现那只熊里面有针孔摄像头的啊?”

  江稚顿了顿说, “你那个熊的味道不太对劲, 他让人送去清洗,他的人发现了。”

  江予“哦”了一下, 也顿了顿,很快抓住了关键词,“他是谁?”

  江稚不吭声。

  “哥?”江予疑惑抬眼, 一眼抓住他哥红得滴血的耳垂,无言了片刻, 自问自答了,“哦我知道了,他是你男朋友, 秦晟他小叔。”

  江稚匆匆“嗯”了声,很快转移话题, “我听说你在和那个庄敛谈恋爱?”

  “……我不知道。”江予沉默了片刻,有些迷茫,在他发现庄敛就是那个这两个月一直骚扰他的变态之前,庄敛没有向他表白,连情书都是他主动发现的,但是他们接吻了。

  就算是接吻,最开始也是因为庄敛说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安抚他。

  这算谈恋爱吗?

  江予出神地想,这不是恋爱,这应该顶多……算暧昧。

  他敛了敛眼神,他和庄敛的关系还没明确就已经结束了。

  “没有谈恋爱。”江予重新看向江稚,心里闷闷地难受,他的眼泪悬在眼眶里,依旧执拗地否认,“我没有和他谈恋爱,他一直在骗我。”

  江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柔和。

  江予闷头擦掉眼泪,想将被跟踪恐吓的事说出来,话临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吱吱,我耳钉长肉里了,我想把它取下来。”

  江稚手机响了,低头看了眼,没接,直接划掉了,又看了看长在了耳垂上的耳钉,没问原因,说,“我明天陪你去医院。”

  江予点了下头,说了声“好”。

  江稚点的外卖过了一个小时才到,他出门去拿外卖。

  江予去他房间找了个ipad下楼,找到另一个社交软件登陆自己的账号,给戴子明和秦晟在的小群发了条消息。

  他们不怎么用这个社交软件,过了会才回。

  戴子明:小鱼?

  秦晟:醒了?

  江予边回他们边下楼,他哥已经拿了外卖回来,看见他下楼,就放在下面的餐桌拆包装。

  江予坐在餐桌前看到了包装袋上的logo,抿了下嘴角。

  这个logo是东城区一家有名的餐厅,这家餐厅没有外卖,只会给老顾客和大客户外送。

  他这么久没吃东西,江稚只给他叫了养胃的粥。粥是现熬的,软烂香浓。

  江予当做没认出那家餐厅的logo,闷头喝了会粥,突然说,“小叔婶。”

  “咳咳……”跟着蹭宵夜的江稚被他弟神来一笔呛到了。

  江予默默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问他,“吱吱,你为什么这么心虚?”

  他哥闷声喝水,不吭声。

  江予古怪地看着他,突然猜到了一种可能,“你们,是不是当着那只玩具熊的面做了什么?怕我们看见?”

  “……”江稚还是不说话。

  江予:“发|情期?”

  “……”

  “吱吱。”江予真诚地说,“你们玩得好骚啊。”

  “…………”

  江稚三两下喝完粥恼羞成怒上楼了,江予坐在楼下沉默了会,慢慢笑了下,沉闷的胸口轻松了片刻,很快又变得沉闷。

  他默默喝完了剩下的粥,全身都提不起力气,不想收拾桌子,就这么放着上楼钻进了他哥的房间。

  江稚知道他醒过来要黏人,特意没关房间的门,默许他进来。

  江予趴在他床上和秦晟他们聊天,偶然间抬头看见他哥戴着副金丝眼镜靠在床边看打印出来的资料。

  江予丢开ipad蹭过去看他哥手里的资料,在看见密密麻麻的法文之后就放弃了,重新拣起了平板。

  秦晟和戴子明都没有提起庄敛,江予也没有主动说起,和他们聊了会才放下平板,干躺着出神。

  江稚看完资料,低头看见江予挨着他躺着,双手捂着脸,看不见有没有睡着,于是握着他的手腕悄悄瞥了眼,看见他弟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他,默默松开了手,“……”

  江予用力捂着一会脸才放下来,眼眶还有些红,嗓音低哑,“吱吱。”

  他叫了之后又不说话了,抿着嘴巴盯着江稚。江稚摘了眼镜,和资料一起放在床头,躺下来陪他,温柔地抹掉他眼角的湿热,说,“想说了吗?”

  江予醒过来之后没有人逼他说他在庄敛那里经历了什么,他想了一会,避开这个话题,问他,“你刚才在看什么?”

  江稚将资料递给他,看他兴致寥寥地翻了几下,说,“《心理学上吊桥效应理论与实验》。”

  江稚辅修了心理学,最近在准备毕业论文。江予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到吊桥效应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皮突然跳了一下,说,“吊桥效应是什么?”

  “‘当一个人提心吊胆走吊桥的时候心跳速度会加快,如果这个时候正好撞见另一个人,他会误以为对方使他心动’。”

  江稚解释说,这和他专业对口,谈论起来时措辞和平时不太一样,“简单来说,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处于一种激动的状态,他就会非常容易对另一个人心动。”[1]

  江予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面色有些发白,“吱吱,这正常吗?”

  “什么?”江稚诧异。

  江予有些惊惶不安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这种情况产生的感情是正常的吗,吱吱?”

  “吊桥效应产生的只是错觉,能不能真正发展下去还要看当事人。”江稚仔细看着他的脸,心底一沉,“怎么了?庄敛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江予没回答他,心绪已经完全被江稚的话占据了。

  吊桥效应产生的只是错觉。

  ——每次他被变态吓到了之后庄敛都在他身边,这是吊桥效应吗?

  所以,他真的喜欢庄敛吗?

  江予有些茫然,没留意他哥问了他什么,斟酌了片刻,说,“吱吱,如果一个人被跟踪恐吓,然后每次他特别害怕的时候罪魁祸首都恰好在他身边装成好人陪着他,这个人被吓到之后对他特别依赖,特别信任,甚至对他心动。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吊桥效应?”

  “是。”江稚说,尽管江予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多少已经猜到了一点真相,表情有些冷,“小鱼,如果有人想利用这种心理来获得别人的感情,那对方产生的感情就是畸形的。”

  江予愣愣地看着他。

  “这样得到的感情也是病态的。”江稚放柔了嗓音,“想明白了就好。”

  江予闭了闭眼,“哥……”

  “哥在啊。”江稚很温柔,“明天取了耳钉陪哥哥出去散散心?”

  “嗯。”江予点了点头,抱住了哥哥的腰。

  江稚拍着他的背,神色有些愧疚。

  他这个弟弟,出生的时候因为他和爸妈的粗心落下了耳疾,后来虽然他们事事上心,他的耳朵再也治不好了。

  他们的父母经常忙工作,只有他们两兄弟和请的陈姨在家,江稚比弟弟大六岁,那个时候已经知事了。

  父母拼了命忙事业,江稚从来没有埋怨父母的忙碌。

  但其实在江稚很小的时候文珊女士和江赟其实并不像现在这么工作狂,他们变成这样是在江予出生后。

  江稚还记得他看见刚出生的江予的第一眼他莫名感受到的恐慌,他总是有股错觉,他们留不住这个弟弟。

  他和江予血脉相连,他们的父母和他一样,可能同样在冥冥中感受到了这种恐慌,才会这么拼命。

  只是没想到在他和父母都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会遇到这种事。

  ——

  代表江予的红点停留在满庭芳里,一直没有移动。

  宝宝。

  庄敛虔诚地低头轻吻了下那个红点,目光痴迷。

  他的手腕上缠着一条布满裂痕的平安扣项链,手指缠着白色绷带。他的呼吸颤动,心脏剧烈跳动,手腕颤抖得厉害。

  再见不到他,他就要疯了。

  宝宝,你救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

  庄敛神经质地搓着指骨,死死盯着面前的监控画面,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他苍白俊美的面容。

  监控画面中是江予房间的浴室,可是江予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理会他的短信,电话打过去是关机。

  庄敛猝然站起来焦躁地大步走向门口,锁在床头的铁链猛地将他拽得一趔趄。

  铁链绷直的“哗啦”声在空寂的房间内很清脆。

  庄敛回身狂躁地踹了脚床脚,铁制的床脚哐当一声凹陷下去,锁在脚上的铁链持续不断地哗啦啦作响。

  庄敛神情躁郁,心底的暴戾被彻底激发,额角青筋鼓跳眼角龇裂,发疯般踹着床脚,书桌上的东西全被他砸到了地上,“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