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好道:“小王爷愿意的话,我可以画几幅画送给你。”
姬无虞没有回答,段奚默默站了一会儿, 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还是让他自己待着比较好。
厨娘们都被轰走,庖屋显得极为安静, 段宣跟赵思钧见段奚出来,赶紧凑过去。
“怎么样,小王爷没有为难哥哥吧?”段宣问。
段奚摇头:“没事,他今天心情不好, 让他自己待着吧。”
三人往外行去, 管家见里面没了动静, 对段奚更加信服,段奚让他把下人都撤远点,别打扰姬无虞。
“我们在王府里随便走走, 张管家不必跟着。”段奚道。
张管家点头:“是,小人这就让他们离远点, 绝不打扰公子和王爷清净。”
说完,张管家对着三人行礼退下。
游廊内只有三人的身影,身后是鱼塘, 往前是长长的路,周围没有别人, 林德胜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从宫里跟出来的侍卫等在王府外, 不曾进来。
段奚找个了地方坐下, 开始试探:“思钧,你之前去过南风馆, 南风馆里面都是什么人?”
“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赵思钧对着段奚笑笑,脸色有些僵硬。
段奚道:“我只是好奇,好像听人提过,说里面有没落士族家的少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赵思钧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没碰见过。”
“南风馆那么大,我没有细问,公子想知道的话,回头我注意一下。”
“思钧,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没去过南风馆?”段奚直直的盯着赵思钧,无意识的搓着手指,会是他猜的那样吗?
段宣皱眉:“哥,你在说什么啊!思钧要是没去过,怎么会知道疼不疼,他知道的那么清楚,不是在南风馆了解的,还能是哪里?”
“你闭嘴。”段奚心中焦急:“我在问他话。”
赵思钧肯定是被骗了,有些事他承担不起,若为了跟那人合作而触怒姬无忧,滇国会走向灭亡。
段宣摸了摸鼻子,哥哥发起火来好可怕,跟以前训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久违的血脉压制,让他熟悉又心酸。
“说实话。”
赵思钧低着头不敢看段奚,最后不得不交代:“我确实没去南风馆。”
“我骗了公子,公子罚我吧。”
“现在我问你答。”段奚道:“抬起头来。”
赵思钧抬头与段奚对视,又心虚的避开,心里毛毛的,他从小跟公子一起长大,作为公子的伴读,他读过许多圣贤书,知道不该说谎,除了这件事之外,他没说过一句假话。
“你跟那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赵思钧:“他救过我,是我的救命恩人。”
“把当时发生的事全部说出来。”段奚道。
赵思钧仔细回忆着:“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当时我为了寻一本古籍,兜兜转转跑到图柳城,公子知道,图柳城是水城,我不会凫水,不小心掉进水里,差点溺毙。”
“就在这个时候,他救了我,我感激不尽,想着该如何答谢他,他……”
“他说让我以身相许。”
“你就答应了?”段宣眉头皱的更深,什么以身相许,救了人就要以身相许的话,他救过那么多百姓,娶的过来吗?
赵思钧摇头,说话磕磕巴巴:“没,没有。”
“我一开始没有答应,可是,可是心里过意不去,他说对我一见钟情,只想跟我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要。”
“后来看他可怜,我就……我就心软了。”
“只是心软?”段奚问。
赵思钧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真的就是心软才答应的,公子知道的,我家里不可能同意。”
一开始的确是心软,可是后来……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们一起研究古籍,一起读文章,一起聊先贤,两人的看法几近想同,赵思钧觉得他遇到了知音。
许是见他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那人一直嚷嚷着要他负责,赵思钧很头疼,他在犹豫要不要跟父亲提这件事,从小到大他从未反抗过父亲,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让他做公子的伴读,他就去做,不敢忤逆半分,父亲知道后定会生气。
赵思钧的脑子很乱,这是他头一次生出叛逆的念头,想跟那个人远走高飞,但是他不敢告诉段奚。
这个念头实在太过荒唐。
“跟你家里没关系,现在我只问你,你喜欢他吗?”段奚继续问,他不想让赵思钧受伤,原主单纯,连带着他的朋友都很单纯,什么都不懂,简简单单就被骗了。
赵思钧动了动唇,一脸为难。
段奚叹息一声,闭上眼:“你不用说,我明白了。”
不喜欢可以脱口而出,喜欢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现在我告诉你,思钧,你必须要冷静,那个人心思不纯,他想用你来要挟我。”
赵思钧大脑一片空白:“什……什么?”
段宣扶住赵思钧,脸色同样难看:“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接近思钧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挟制我。”段奚道:“如果只是个人利益,我肯定会瞒下去,但这件事事关整个滇国,思钧,我必须告诉你,你也必须要承受住。”
“为了控制哥哥。”段宣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前两个月,有一次我被人撞进水里,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又什么都没查到,现在想想,恐怕也是那人所为。”
只是那个人没想到他会凫水,根本不用人救,三两下爬了出来。
赵思钧愣愣的看向段宣:“他也接近过宣公子?”
“那他……”
他说的喜欢难道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那些山盟海誓,逼着他负责的话语,全都是费尽心机?
赵思钧忍不住红了眼眶,倔强的低下头,用手搓了把脸:“我知道了。”
段奚把手放在赵思钧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背:“思钧,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都是那个人的错,他应该想不到我会告诉你。”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就算知道,也是假的。”赵思钧嗓子闷闷的,他吸了吸鼻子:“我没事,公子别担心。”
如果不是他,公子就不会被威胁,他又怎么会不责怪自己。
真是太傻了。
他怎么会那么傻,甚至想为了那个人去忤逆父亲。
赵思钧惨笑了一声:“还请公子告诉我他的身份。”
“你可见过他的真容?”段奚问。
赵思钧摇头:“我不知道。”
既然是来骗他的,想必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身份、名字、甚至是容貌。
他现在什么都不敢信,心中剩下的是痛苦与悲凉。
“我只能告诉你他是金国人,其他的不能确定。”段奚道,他不确定是不是万俟景本人,也有可能是埋在滇国的探子,或者万俟景手下的人。
这种事万俟景肯定做的出来,除了他,段奚也想不到别人。
赵思钧沉默了一会儿,抓住段奚的胳膊:“公子,他既然猜不到你会告诉我这些,是不是说明,我们能利用他?”
“你说的不错。”段奚道,的确可以利用,但作为赵思钧的朋友,他不想这么做。
“公子不必犹豫,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管是为了滇国还是为了我自己,请公子放心。”赵思钧握紧拳头:“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不行,如果那人真的是金国太子,绝不能死在滇国。”段奚握住赵思钧的手:“思钧,我不需要利用他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离他远些,保护好自己。”
“金国……太子?”赵思钧脸上的表情似哭非笑:“还真是看得起我。”
想起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有点分不清是委屈了谁。
“不能确定是他。”段奚道:“如果是他,你更要小心。”
“我明白。”赵思钧点头:“公子为滇国牺牲了这么多,我从小陪伴在公子身边,也想为公子做些什么,现在终于用得上了。”
金国太子,万俟景吗?
“公子告诉我怎么做便是。”
段奚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开始他并未想过要利用赵思钧,说出来也是想让赵思钧保护好自己,别再被骗。
“哥哥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好思钧的。”段宣道:“那人不是央着思钧想进府吗?咱们就陪他演一出戏。”
“传递些没用的消息过去,让他以为哥哥害怕了,之后怎么做,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段奚叮嘱:“你们一定要小心。”
“姬无忧这边,我会跟他说清楚。”
有些事是不能隐瞒的,隐瞒便生猜忌,猜忌多了,信任自然就没了。
“秦王……哥哥有把握吗?”段宣问,说实话,他不担心金国太子,更担心姬无忧说翻脸就翻脸。
“总要试试,不然以后传消息被他发现,肯定饶不了我。”
三人商量好,见赵思钧心情不佳,段奚带着他在雍城内逛了一会儿,用完午膳后才回宫。
只出去了半天,还圆满的完成了劝告姬无虞的任务,姬无忧仍旧不满,嫌段奚回来的太晚。
“昨天午膳孤就是一人用的,今天亦是。”姬无忧不高兴,段奚思念亲人他可以理解,但是自从段宣跟赵思钧来到秦国,段奚就没有时间陪他了。
段奚更加无辜:“早膳是辰时用的,出宫需要半个多时辰,回宫半个多时辰,再加上在王府停留了一个时辰,不如皇上自己算算时间?”
他们出王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不在外面吃难道饿肚子不成?
姬无忧还抱怨上了,该抱怨的应该是他!
“孤不管,今晚你要陪着孤,不许同段宣他们一起。”姬无忧道。
段奚:“……”
“昨晚上我也没陪着他们,皇上这么快就忘了?”
他身上的伤可以作证,青青紫紫的,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我能用免死圣旨换皇上消停一晚上吗?”段奚问。
姬无忧当即摇头:“不行。”
“免死圣旨只能免死,没有那样的作用。”
“可是我已经要死了。”段奚苦着脸,可怜兮兮道。
昨天晚上姬无忧闹了大半夜,今天他早早从床上爬起来,又是被威胁又是劝姬无虞,坐马车来回奔波,真的很累。
见段奚脸色不好,姬无忧咬牙让步:“那就,免一次。”
“一张只能免一次。”
段奚勾起唇角:“我有无数张免死圣旨喔。”
“一张免一次的话,我算算……”
“起码能用两个月。”
“孤现在就去把圣旨都撕烂!”姬无忧暴走,早知道就不写了,悔的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