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底,沈绛河的学习就越发沉重了,而霍曦和也忙碌了起来。

  临近过年,也不好将傅红琳这个上年纪的普通人请来继续工作,而且往后的日子里还会有大雪状况,傅红琳又要照顾家人,于是乎,沈绛河的一日三餐就全给交给了霍曦和。

  起初霍曦和是有时间给人包一日三餐的,只是到了后来,越发忙碌的霍曦和,就心有余力而气不足了,后来也只能做做早饭了,午饭和晚饭都是定制的私房菜。

  尽管口味已经跟霍曦和下厨的几乎无差,但是顿顿午饭,甚至是晚饭没有霍曦和陪的沈绛河,仍是兴致怏怏,食不知味。

  等到熬到一月份时,好不容易稍显圆润的沈绛河,又瘦了下来。

  好在有小易陪他聊天玩耍,他的精神头整体才不差,精神状态也还算稳定。

  而今夜,恰逢小雪,气温骤降,可偏偏沈绛河身侧一片寒凉,今晚,霍曦和仍是没空陪他吃饭,而今又要晚归……

  [小主人不怕,小易会陪着你的!]为了符合季节,小易戴上了针织帽子,脖子里也多了条同色的围巾。

  它用仿真的带温度的熊爪爪伸到被子隆起处上,隔着松软的棉被将爪爪搭在了沈绛河的手臂上。

  它的小主人,每到大主人不在的夜晚时,情绪都好低落,眼睛也总是亮亮的,泛着潮湿和滚烫。

  [小主人不伤心,大主人很快就会回来。]

  小易隔着被子,轻轻的拍打侧躺的沈绛河,给他安抚。

  “嗯……”

  沈绛河应了一声,缩着脑袋往被子里钻了钻。

  他枕边搁着一只卡通的白虎公仔,身高约么二十厘米,不足以被抱进怀里,这公仔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从前收集的虎绒,可份量不够,做不了那么大的玩偶。

  他想霍先生了,很想很想,想他的拥抱,体温,想他动听的嗓音。

  他无法长久的忍耐没有霍曦和的日子,这是每个妖,对自己命定伴侣的本能痴迷和渴望,他们擅长记住气味,记住独属于伴侣的妖力波动,却不擅长忘记,戒掉依赖。

  然而,沈绛河现在沸腾的想念里,真的只是他自己的情绪吗?

  不。

  宽大的睡衣包裹着的纤瘦白皙的身体上,从锁骨开始蔓延至整个胸膛,腹部,乃至一只大腿的朱红色花纹正在隐隐泛着亮光。

  这只匍匐在沈绛河身上的朱红色老虎,正在传达主人无比热烈的想念。

  沈绛河知道爱人也同样挂念他,心理上的满足,与身体上的极度匮乏,是最消磨沈绛河理智的一点。

  “霍先生……”

  他闭上眼眸,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攥着胸口的布料,轻轻扯到鼻尖,之后狠狠嗅了一下,萦绕在鼻尖的浅淡的柑橘清香,让他得到片刻的安抚。

  这不是他的睡衣,是霍曦和今早换下的,上面残留着裹了一夜的气息和早已逝去的体温。

  [如果小易把大主人用的熏香点上,小主人会不会好受些?]

  小易的屏幕上,是一张心疼的表情包,那只爪爪还在轻轻的拍着小主人的手臂。

  它做不到全身心的理解人类或是妖,但是他分析到小主人正在渴望大主人。

  “麻烦小易了……”沈绛河睁开眼笑着看向小易。

  只是那笑容,过于勉强。

  小易收到指令,转身去弄熏香,再次回来,手里提着的是一个人正在燃烧的香炉,进入房门的瞬间,柑橘气也随之而来。

  半截脑袋缩在被子间的沈绛河,嗅到这熟悉的味道后,瞳孔颤了一颤,细品之后,眸光瞬间又暗淡了下来。

  不一样,不一样……

  少了霍曦和的温养,少了沾染到霍曦和体温后,气味发生的微妙的变化。

  明明一样的熏香,却又千差万别。

  可沈绛河向来是好哄的,哪怕只是一点神似的安抚,他就能睡的很好。

  小易将香炉放在了远处的置物架上,之后还特意将沈绛河枕边的公仔往他脑袋边上挨了挨,它驻留在床边,将爪爪重新搭了上去,一下接一下的轻拍着,默默地调低了自己显示屏的亮度。

  轻拍哄人的动作,是霍曦和给小易的指令,为此他给小易做了多次重复暗示,精确到了动作轻重和速度。

  似乎这是很有效的,因为沈绛河正在渐渐放松精神,进入睡眠。

  可再怎么好哄的人,也总会隐隐存在挑剔,睡梦中的沈绛河,眉头紧蹙,是久久不散的不安。

  窗外的小雪,随着狂风摇曳逐渐疯狂,吞噬着近几日好不容易聚拢的温度。

  “呼唔——呼——唔——”

  大风吹过窗户,留下一阵呼啸。

  本就浅眠不安的沈绛河,眉心紧皱。

  [滴——]

  小易猛然发出一阵细微的警报声,这是有人即将踏入领地时的提醒,小易离远了床榻,向门口驶去,暗淡的光幕骤然亮起。

  它打开了门,尽可能没有响动的出了卧室,之后再次将门关好。

  [灯光模式关闭,启动防伪模式,第一步,扫描——]

  小易无声默念,身上的光亮全部熄灭,连接别墅里霍曦和提前布好的活体捕捉网点,此网点能记住提前输入好的进出人员的体温,身身形,面容,体重。

  连接网点的瞬间,意味着进入筛选模式,只要进入的人不符合入库信息中的任何一人,小易就会瞬间切入保卫模式,同时进行报警处理。

  [扫描完成,进入人员霍曦和,危险解除。]

  略带机械的童音响起,小易光幕也重新燃起光亮,它守在门口,没有进门,直直的看向楼梯拐角处。

  霍曦和一手提着毛呢大衣,一手拎着拖鞋,轻手轻脚的爬着楼梯,一双湛蓝的眼眸,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他爱人近几日睡眠浅,他怕引起的一丝响动,都会打扰到爱人。

  到了楼上,刚转角,霍曦和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小易,他对此见怪不怪,因为这种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走上前,无声的拍了拍小易的脑袋,之后转身进屋了。

  而收到指令的小易,自己无声的去充电了。

  经过改良后的小易不仅有备用的两个电箱,还可以自己充电,但是要等到大主人回来,或是房子里足够安全它才会去充电。

  推门而入的那一顺,霍曦和被铺面而来的熟悉熏香所震惊。

  他没有急着靠近沈绛河,而是去了卫生间褪下衣裳进行洗漱,他不许让染了风尘气和寒气的自己踏入沈绛河的领地,更不许那样的自己拥抱沈绛河。

  很快,他烘干水汽,围了浴巾出来,摸黑掐灭了熏香,去衣柜找来干净的衣服换上,才轻手轻脚的撩开被褥一觉,躺进了被窝。

  “霍先生……”

  睡梦中的沈绛河,似是察觉到什么,发出一声呢喃。

  那声音委屈,可怜,如同一只怕被遗弃的猫儿。

  “嗯。”霍曦和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他靠近沈绛河,抬手圈住他的腰,摸上那衣服的瞬间,他察觉到了异样,黑暗中,那双蓝光暗淡的眸子,再次蒙上湛蓝。

  霍曦和拥住沈绛河,将蜷缩的沈绛河伸展,胸膛紧贴着他的后心。

  他俯身放肆又克制吻了爱人裸露在外的脖颈,穿梭在他的腰间的手臂,轻轻游走,他要丈量爱人的身体,看看他到底瘦了多少,同时也在谈恋他的体温。

  就在这时,他的手臂上搭上了一只手。

  沈绛河醒了,闭着眼,攥紧了霍曦和的手臂。

  “宝宝?”霍曦和没有继续动作,鼻尖低着爱人的后劲,试探性的询问:“我打扰到你了?”

  熟悉温柔的嗓音和那贴在后背的真切体温,以及那隐约感受到的心跳,让沈绛河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眼眶通红,蓄满泪水。

  “霍先生……”他轻唤一声,再次确认着真实度,声音里是难挡的颤抖。

  霍曦和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在。”

  他拥紧了怀里的人,将自己的胸膛紧紧的贴着沈绛河的后背,让他感受自己的体温和心跳。

  他说:“抱歉,宝宝,我回来晚了,若是不开心,请惩罚我吧,但是在那之前,请面对我好吗?

  我很想你,想拥抱你。”

  沈绛河在压抑情绪,霍曦和很清楚,所以他要快速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以此引诱沈绛河向自己袒露。

  “我好想你……”他轻吻沈绛河的颈侧,再次诉说。

  沈绛河忍不住鼻尖酸涩,太真实了,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霍曦和的心跳,温度,让他不再怀疑,憋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也好想霍先生,我……”他抬起了攥在霍曦和手臂上的手,欲要翻身去拥抱期待许久的爱人,“我也想抱抱你……”

  霍曦和松开了环在沈绛河腰间的手,任由爱人翻身拥抱他:“好,给你抱~”

  在那毛绒绒的脑袋钻进他怀里那一顺,他温柔的抱住了怀里的人,近乎是将人包的严丝合缝,他轻抚着爱人的背,柔声道:“宝宝,把腿夸上来也没关系的。”

  沈绛河的隐秘的占有欲,在近几日里越发明显,他会在熟睡时紧紧的抱着霍曦和的腰,甚至一条腿牢牢的跨在他的身侧,压着他的腿,且总是不安的蹙着眉。

  只是,霍曦和发现,清醒后的爱人似乎并不知道。

  他联系了韩寂淮,间接的询问柳玉庭关于睡姿变化的问题,柳玉庭告诉他,这是压力过大,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睡醒的沈绛河,并不会察觉自己异常。

  小声抽泣的沈绛河,闻言愣了愣,他不解霍曦和为何会没头没尾的说这样一句,可他的心却偏偏悸动起来,跃跃欲试。

  他曲了曲腿,有几分僵硬,却又隐隐带着熟练的跨在了霍曦和的腿侧。

  “霍先生……”搭上去的瞬间,他似乎得到了某种解脱,抱着霍曦和的腰身,小声的唤了一声。

  他想说些什么,抱怨些什么,因为混乱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疯狂的注满心脏,憋的他难受。

  霍曦和自是听出了怀中之人的压抑,他垂下头,轻轻的吻了爱人的发定,拍着人的后背,轻声诱哄:“宝宝乖~告诉霍先生这是怎么了好吗?等你说了,霍先生才能跟宝宝诉苦,不然这不公平……”

  “我……霍先生……”最后所坚守的那节壁垒,轰然倒塌,沈绛河眼泪止不住的“哗哗”往下落,他埋进霍曦和怀里,哭诉起来:“我好想你,我,我吃不下饭,没有,没有你陪我,我吃不下,吃了就好难受,胃里像着火了一样……

  我今天考试压,压力也好大,明天就没课了,我……霍先生,我想陪你,陪你去公司,我想跟你待在一起……呜呜呜……

  可不可以,让我陪你霍先生……”

  霍曦和的早出晚归,让沈绛河陷入一种莫名却熟悉的孤独感中,他甚至恐惧的不敢睡下,怕睡醒了霍曦和就如恐惧中一般消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变得矫情,贪婪……

  “我明白,宝宝,因为我也同样需要你,非常的需要你。”怀中已经濡湿大片,粒粒断了线的眼泪,隔着布料,身躯砸进他的心底,他搂紧了爱人,在他耳边给出答案:“你陪我,明天你就陪我,还有,谢谢你能陪我。”

  其实,最初就该把沈绛河带去公司的。

  只是那时候他过于忙碌,进出办公室的人又格外的多,而且沈绛河的学习任务也重,考试也多,待在人流拥挤的公司并不合适,同时沈绛河仍对陌生人和嘈杂的环境心存芥蒂,这种情况下学习更困难。

  清楚自己情况的沈绛河,在权衡利弊下,与霍曦和约好,只要自己的课程结束,就接他去公司。

  只是沈绛河不曾想到,过程会这么漫长。

  随着两人见面时间越来越短,从最初的一起吃饭,到仅剩早饭,到最后的没有三餐陪伴,有时早上他醒时,都看不到霍曦和,晚上睡着前也见不到……

  沈绛河本身对霍曦和的依赖,加上身前刻印的影响,和他自己不曾察觉到心病,才会让沈绛河陷入严重的焦虑中。

  可实际上,焦虑的不止他一个,霍曦和也是如此,他想自己的伴侣,想的要发疯,迫切的想要得到自己刻印的,心爱的沈绛河。

  沈绛河埋在那怀抱里,得到安抚的他,正在缓缓调节自己的情绪。

  许久,他从那怀里探出脑袋,放下了搭在霍曦和身侧的腿,挺了挺身子仰着头看向霍曦和,“霍先生,该你了。”

  沈绛河不曾忘记,霍曦和说的话,霍曦和说他也有要抱怨的,如今自己已经情绪稳定,那便轮到霍曦和了。

  沈绛河抬起环在霍曦和腰间的手,抚上他的脸侧,擦过他的耳尖,手指探入那发丝之间,轻轻的压低了霍曦和的脑袋。

  他红了耳尖,注视这心爱之人:“霍先生也可以把腿搭上来……”没说到最后他便垂下了眼眸,羞涩的不敢与霍曦和对视。

  他发现,自己刚刚的动作,很有安全感,所以也想让疲惫的爱人也得到更多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