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乐闯完祸就不管了,趴在陈骋肩上,小声嘟囔:“没关系,妈妈不会跟我计较的,我本来也不只一个爸爸。”

  “这个不能乱说。”陈骋揉了揉小孩儿细软的黑发。

  他找了这里的负责人,让他们暂时保密不要声张。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或许没过几个小时,他带娃逛珠宝店不日要给神秘美女求婚的事情就会传得有鼻子有眼,自己听到都该信了。

  回到车里,陈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塞到江遇乐手上。

  江遇乐问:“这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没有小孩子不喜欢收到礼物,江遇乐也一样。他整个人都雀跃起来,眼睛亮闪闪的,凑近问,“是不是送我的?”

  陈骋笑着看他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故意说:“不是。”

  江遇乐皱了皱鼻子,不高兴了,要将盒子丢回给他:“那你给我干什么?”

  “不是送你的,让你替我保管一段时间。”陈骋正儿八经地将盒子按回他手心,让他拿好。

  “哦。”江遇乐失去兴趣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乏味,“你要我保管多久?”

  陈骋将他抱过来,捏了一下江遇乐气鼓鼓的脸颊:“保管到你长大好不好?等你长大了,看见一个眼熟的大哥哥,就替我送给他。”

  “我有好多哥哥。”江遇乐垂下漆黑的眼睫,慢吞吞地说,“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你知道。”陈骋扶着他说,“你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啪。”

  江遇乐突然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挣开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旁边的座位上,嘟着唇生闷气。

  陈骋被他打了也没生气,抓过他已经开始泛红的小爪子轻轻地揉,明知故问道:“江江,你生气了?”

  “没有。”江遇乐矢口否认,雪白的小脸已经染上一层薄怒,“谁生气了?我高兴死了。”

  陈骋眼眸含着笑意,问他:“那你愿意替我送给他吗?”

  江遇乐忿忿不平抠盒子的丝绒面,堵着气心想:我才不送给他,给我了就是我的!

  嘴上却假模假样地问:“那我给他的时候要帮你说什么?”

  陈骋笑了,眸光微垂落在江遇乐脸上,似乎有些不舍。他摸了摸江遇乐的脑袋,温和道:“就说……不要哭,我会回来。”

  此刻,江遇乐懵懵懂懂,他不知道陈骋今天和仇娅他们谈成了什么决定,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陈骋分外冷淡的文暄会骤然改变主意,主动把他送过去。

  不要哭……我会回来。

  他只当这句话是陈骋对那个不知姓名的、抢他礼物的大哥哥说的,心里还很不乐意,回程变着法地与他闹别扭,连兔子一晚上没有跟过来都没发现。

  这天夜里,江遇乐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和第一次一样,他又开始做噩梦了。

  止不住的血腥气,好多面目模糊的惨白人影缠着他,用尖利的手撕扯他,要他还回来……还什么呀?他都不认识他们!

  直到有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从令他窒息的重重迷雾中穿透而出,面无表情地低头打量江遇乐。

  过了片刻,这个人似乎认出了江遇乐是谁,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脸蓦然融化,变得有些生动,甚至生动得过了头。

  他踢了踢江遇乐的脚,一副很想笑又要装严肃的样子:“喂,你是笨蛋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江遇乐也不知道为什么,仰头看清他的脸后,鼻子蓦然一酸。

  他怔忪许久,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那人躬下腰,弹了一下江遇乐的额头:“矮冬瓜,你什么情况,连师兄也不认得了?”

  江遇乐呆呆地喊了一声“师兄”,随即再也忍不了一般扑过去抱住他:“小师兄!”

  “师兄在呢。”梅琛说。

  然而这个人耐心有限,抱了几秒梅琛就不耐烦了,拍了拍江遇乐的后背说,“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撒娇?黏黏糊糊的,烦不烦人啊?”

  他嘴上嫌弃,唇间却始终带着笑意,一直等到江遇乐过载的情绪缓过来,他才直起腰,转了个圈打量江遇乐此刻三岁小孩儿一样傻乎乎的模样。

  江遇乐揉了揉眼睛:“看什么?”

  梅琛很不客气地嘲笑他:“看笨蛋。”

  江遇乐恼怒地瞪他,只觉得梅琛的可恶更甚过往,一举一动还是那么讨人厌……却又让他无比留恋。

  “小遇乐。”梅琛叫他。

  “干嘛?”

  “你见到白放了吧?”

  梦里的江遇乐意识混沌,被时悲时喜的情绪干扰,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放是谁。

  梅琛端详他神情,啧了一声:“怎么了?什么表情,那家伙不会也死了吧?”

  江遇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此刻提白放的名字,摇了摇头:“没死,我见到他了。”

  “那就好。”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江遇乐的额头,缓缓下滑,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梅琛低声说,“好好活下去。”

  “师兄。”江遇乐嘴唇微动,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问,“你不在了,对吗?”

  梅琛微笑着说:“对啊,我不在了。”

  “那是白放他害死——”

  “这倒不是。”梅琛仿佛能猜出来他要问什么,又仿佛悄无声息地摸摸陪伴了他许久,语气微妙道,“我跟他也不是那种关系,你跟那个小孔雀都想太多了。”

  江遇乐懵懵懂懂:“哪个小孔雀?”

  “我想想啊,他好像是叫……方羲来着。”梅琛的手从江遇乐眼前离开,冰凉凉的触感却仍留在上面,他的话音却愈发飘渺,“我留了点东西在他那儿,记得管他要回来,别忘了。”

  “什么东——”江遇乐还没完整地问出口,就被一股力度猛地退出。

  他猝然睁开眼,天光大亮,刺得他眼底生疼,几乎要留下泪来。

  然而梦里看到了谁,与他说过什么话,江遇乐又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留下一句——

  留了点东西在他那儿,别忘了管他要回来……

  这个“他”是谁?

  小孔雀……方羲哥哥?

  兔子消失的那一天,江遇乐的眼睛终于能看清了。

  他依稀记得好像是谁帮了自己,记得那股清凉的触感,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他把这件事告诉方羲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一脸惊奇,像在看一只神奇的小怪兽。只有洛也高兴不起来,神情错愕地问:“那我的兔子它还能回来吗?”

  江遇乐摇了摇头,抱歉地说:“我不会。”

  洛也的绿眼睛轻轻眨巴几下,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江遇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无措,问方羲:“洛洛哥哥为什么要走?”

  方羲安慰他:“因为小兔子是洛洛哥哥的朋友,他很珍惜它。”

  江遇乐握紧小拳头,认真承诺:“我现在还变不出来兔子,等我长大以后厉害一点,我就还给他。”

  方羲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你去跟他说清楚他就不难过了。”

  “哥哥。”江遇乐突然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方羲的脸,“我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方羲问他:“江江为什么急着长大?”

  江遇乐伸出小手,触碰到方羲温热的脸颊,他迷茫道:“我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你这儿了,不知道要怎么拿回来。可能……长大以后就知道了吧。”

  然而,没有时间给江遇乐一天一天慢慢地长大了。

  北方小年夜,欢朝发布了陈骋因为身体原因解约退团的官方公告,粉丝只能含泪尊重他的决定,在评论区祝他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谈解约的那一天,方羲他们被一起叫过去商量一些细节问题。

  陈骋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话,只在问到他时可有可无地点了一下头。

  他对很多事都不过心,唯一有异议的居然是自己走了以后,谁来补位。

  仇娅理所当然地说在公司签约的练习生里挑一个适合的,陈骋沉默几秒,敲了敲桌面,抬眼问仇娅:“能不能等他……回来,让他来替我?”

  方羲和文暄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看着陈骋,都不说话了。

  只有仇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陈骋说:“江遇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