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塑料男团每天都在分崩离析【完结】>第55章 “自私鬼”

  我又不怕你,为什么要吓你?

  陈骋居然听懂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体型较小的动物在受到攻击或者处于让它感觉到威胁的环境里时,会迅速展示已有的全部攻击手段,让自己显得高大凶猛,企图吓退对手。

  江遇乐和生活在文明社会里的人都不一样,他是一个……小动物习性很重的人。

  陈骋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江遇乐时他的模样,浑身湿淋淋的,像只意外落水的小猫。但是从水里起来,惊魂未定后,他却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而是以一种全然陌生的警觉打量周围的一切。

  仿佛初来人世间,害怕到浑身炸毛,漆黑的瞳孔里盈满了彻骨的、无边无际的恐惧。

  陈骋远远旁观,漫不经心地猜他下一秒是不是要哭,却总是猜错。

  他连别人在说什么都听不懂,江连洲让人给他递毛巾换衣服,他敏感地望向那边,非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两眼睁得滚圆,眼神凌厉而凶狠,好像一伸爪子就能拍晕他们所有人。

  这副虚张声势的样子居然真的唬住了侍应生,吓得人家不敢靠近。

  陈骋看得好笑,主动过去从侍应生手里接过毛巾,朝江遇乐走去。他懵懵懂懂地撞进陈骋怀里,沾着水汽的手指落在他小臂上,在日光下呈现出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仿佛随时要蒸发在空气里。

  那么柔弱,陈骋不敢想象,这只手是怎么一把拎起江连洲,把他扔回船上的?

  江连洲看起来起码有他两倍重,两倍粗。

  江遇乐也不会回答他,因为他失明了。

  两个人距离太近,陈骋很轻易能发现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里警觉的光芒在一瞬间褪去,变得没有焦距,也没有神采,只剩一层雾蒙蒙的灰色。

  这双漂亮的眼睛因为受光而刺激得流泪不止,陈骋将毛巾搭在他脑袋上,垂眼盯着他的脸,心里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

  江遇乐茫无所知地松开他,抬手擦掉了脸颊的水光。

  似乎是察觉到从旁边投来的长久的注视,他侧过头,朝陈骋扬起一个湿漉漉的笑脸。

  陈骋神色微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没觉得这是江遇乐有多喜欢自己的证明,他可能……只是太害怕了。

  天然的、小动物一样的本能,让他恰到好处地讨好了身边那个对他最好奇的人类。

  有一瞬间,陈骋忍不住想:为什么江遇乐不是一只猫呢?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抱走他,让他在自己的地盘随便撒野,怎么闹腾都无所谓,而不是在一个陌生环境里应激到浑身发抖,只能靠一丝渺茫的运气祈祷自己选中的是一个好人。

  他和江遇乐的相识,始于自己乏味时一时兴起的保护欲。

  因为养不成一只猫,所以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做一个让江遇乐感觉安全的好人,仅此而已。

  现在他应该得到了来自“猫”的肯定,为什么仍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是他不再无聊,还是那种依恋到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的目光,让他凭空生出太多的占有欲?

  想让觊觎他的猫的人从此消失,想让怀里的人再也不能这样轻巧地从他手心翻走……这两样对他来说应该都不算难事。

  海水翻滚,疾风掠过他们耳畔。

  温度偏低,空气里充盈着潮湿的水汽。江遇乐穿着件宽松的薄短袖,冷得主动往陈骋怀里钻。陈骋将他揽在臂弯里,抵着他柔软的发顶,低声说:“你是我看中的人,所以最好不要骗我,知道了吗?”

  江遇乐坐在礁石上晃了晃腿,轻快地应声:“知道了。”

  陈骋“嗯”了一声,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我替你问过了,江连洲说让你跟方羲过去是有一个人想见你。”

  江遇乐点头:“白放嘛,我看到他了。”

  “我也看到了,”陈骋垂眼,“今早你和他的合影还在热搜上,他是你以前的朋友?”

  “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我的朋友,可能是吧。”江遇乐随口抱怨,“怎么你们都比我早知道?”

  “你们”?

  陈骋神色微沉,眉间覆上一层阴翳,却没让江遇乐发觉,若无其事地问:“为什么不算?和他不熟?”

  “差不多。我以前又没见过他,就算他知道我,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太热情也还是很奇怪。”

  陈骋问他:“之前谁说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白放不一样吧,他——”江遇乐犹豫了一下,“我希望他不要喜欢我。”

  “为什么?”

  “不好说,因为他太孤单了,我是他唯一的同类?”江遇乐想了想说,“有了这些前提,如果他还喜欢我,那这种喜欢也太沉重了。”

  第二轮月亮里模糊的黑影倏忽变了,交织成一张眉眼带笑却过分苍白的脸。

  陈骋看着那张脸,突然说:“我见过他。”

  “是吗?”江遇乐问,“什么时候?”

  “十几年前,在江连洲家里。”陈骋淡漠道,“他一点也没变,长相和当年一模一样。”

  “那你被他吓过一次了。”

  师父跟他讲过,百花谷的人确实是所有门派里最年轻长寿的,就跟门派优势一样。

  江遇乐没有抬头去看,伸过手去,握紧陈骋温热的手指暖着自己,慢吞吞地说,“如果没有来这里,他应该能一直这样吧,像棵参天大树一样活着。其实我很希望他能一直活下去,和太阳底下的树叶一样,被照得亮堂堂,很轻盈的样子。”

  陈骋却从他的话里听出别的意思:“你说不希望他喜欢你,其实是你自己不愿意负担别人太沉重的感情,对吗?”

  江遇乐低下头,不肯回答。

  陈骋伸手捏他的下颌,逼问道:“对不对?”

  江遇乐扭头咬了他一口,过了一阵子才松开牙关,赌气似的说:“对啊,所以谁都不要喜欢我。”

  陈骋松开手,低声笑话他:“自私鬼。”

  “他又没说喜欢我,我也没有背叛过他,凭什么说我自私?算了,你说是就是。”江遇乐自觉十分大度,懒得和他争,只反问了几句,“难道你就不自私吗?如果我早晚都要甩掉你,你还会愿意一直喜欢我?”

  “愿意。”陈骋说。

  江遇乐愣了一下,随后说:“好吧。”

  咆哮的海浪里,陈骋听到了他的笑声,很轻,又有点无奈。

  “给你看一眼我娘亲。”

  沉静中,江遇乐主动开口,“帮我记着她的样子,不然我怕我自己要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陈骋答应说:“好。”

  月亮清透的光映在他们眼瞳里,有个虚幻的影子浮在半空中。她垂眼注视他们,时而笑,时而怒,一颦一笑间有种飘然出尘又让人不安的美。

  陈骋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江遇乐没有察觉,还捏捏他的手掌,催促似的要听他的夸奖:“怎么样?”

  “很美。”

  “嗯。”江遇乐点头,“好多人说我跟她长得很像,可我觉得不像,我没她那么漂亮。”

  “你们挺像的。”陈骋说。

  “真的?”

  江遇乐笑了起来,仰头望着她盈盈的笑眼,眼神里带着点眷恋。

  “当她的面说她坏话好像不太好,但确实是离开家以后,我才发现我眼里的她和别人眼里的很不一样。他们一边说爱她,迷恋她,一边唾弃她,痛恨她。

  “我以为她失踪是偷溜去玩了,还怪她不带我,但其实是被不同的男人囚禁,又被不同的人救走。我以为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我送到父亲那儿,让我拜别人当师父是想让我多学点东西……后来才知道不是。

  “她是怕别人找到我,怕他们用我的命威胁她,也怕我被人杀了,她就没有孩子了。”

  江遇乐小声问:“这就是爱吗?为什么爱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陈骋抱着江遇乐,手掌缓缓移动,压在他持续跳动的心口。

  扑通,扑通,扑通。

  在他没有也无法参与的时间里,有无数个节点,让他可能就此失去这个人。

  “我也不知道。”陈骋最后说。

  “你不会这样对我,对吗?”江遇乐问。

  陈骋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从那个美丽的虚影缓缓落到江遇乐身上,反问他:“你也不会一声不吭就甩下我,轻易跟别人走,对吗?”

  “嗯。”江遇乐信誓旦旦地承诺,“你对我最好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陈骋笑了一下,在他耳旁低声说:“你不会那我也不会。”

  仿佛是相信了,不提他脖子上的咬痕,不提他身上与文暄如出一辙的味道,不提他说起白放时截然不同的语气,也不提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忽视的光阴与死亡……

  既没有过嫉恨,也不能理解那些因为被辜负而无限膨胀的独占欲。

  回到最开始,他想养一只猫的时候,只是单纯要它不再恐惧,能够一直开心快乐地活着。

  它不必回报自己快乐,更不需要承受来自自己的痛苦——无所谓这痛苦是由谁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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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江江的“你对我最好了”跟批发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