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泠猛地愣住。
半晌, 他颤抖地拿起遥控器,把进度往前调了一点。
“喜讯!茗启董事长温启近日来在媒体前透露, 他的二公子温茗将重新任职茗启总裁, 并与盛煜集团的公子叶晚清于下个月成婚......”
电视上,温茗满脸笑意的站在温启和叶项茗身旁,叶晚清亲昵地挽着他的手, 看起来十分般配。
梁泠陌生又震惊地看着电视上的温茗,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温茗他......他要结婚了?和叶晚清?
他大脑晕乎乎,有点不敢相信, 下意识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狠狠捏了两下, 尖锐地银托刺破了肌肤,疼得他“嘶”了一声,把指尖放入口中。
咸腥味混着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梁泠突然发现,自己哭了。
不, 这不可能, 温茗怎么会要和别人结婚?
梁泠捂住绞痛的心口,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温茗的电话。
“喂?”
温茗的声音很淡漠, 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 他那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
梁泠突然害怕起来,紧紧咬着下唇, 一言不发。
自己竟然连质问温茗的勇气都没有。
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还在循环播放那段“喜讯”, 温茗那边沉默了一下, 平静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梁泠强忍住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咬牙道:“温茗,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温茗沉默了很久,梁泠焦急地等待他答话,打心底里期望他能澄清那只是个谣言,只要他说了,他就愿意信他。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抱歉,梁泠,茗启是我多年的心血,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它。”
一句话犹如当头喝棒,梁泠踉跄几步,扶着桌子才好不容易站稳,难以置信地说道:“茗启......就因为这个吗?你不是说,宁愿放弃事业,也要和我在一起吗?”
“我......我后悔了,自己创业的辛苦你根本无法体会,我本来就是温家的掌权人,茗启的老总,我何必放着自己荣华富贵不享来跟你过苦日子?”温茗的声音都带了些许颤抖,硬生生逼迫自己说出这句话。
梁泠无力地瘫坐在地,手护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温茗,你别这样,我害怕了,我真的害怕了,你是在开玩笑对吗?”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温茗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啊!
温茗心都在滴血,强忍着不让他听出端倪,故作冷淡地说道:“抱歉,梁泠,就当......你看错了我。这些日子多谢你陪伴,为了表示对你的补偿,江景小区的房子送给你,你就住在这儿安心养胎,我会定期派医生来给你检查,等生下孩子后我再赔给你一套房、一辆车和两千万的分手费。”
梁泠睁大了眼睛,真的出离愤怒了,朝着电话吼道:“你当我是什么?!”
温茗呆住了。
梁泠再也忍受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温茗,你个人渣!无耻之徒!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白首不离,都是骗鬼的谎话,你根本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刚开始图个新鲜,像逗小猫小狗样的赏赐我一点喜欢和期待,等厌倦了,玩腻了,你就转头去找你的心上人!”
温茗在那边听着他哭,五脏六腑都疼得发抖,心底有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呐喊:“不是的,不是的,梁泠,我对你是真心的!我这么做是身不由己啊!”
梁泠哭了很久很久,温茗居然也没有挂断电话,一直听着他哭,却不曾出言安慰。
末了,梁泠哭不动了,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小声地呜咽。
温茗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明明是他辜负了自己,竟然还让他听出了一丝绝望和伤感的味道:“梁泠,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任何要求我都能满足你,但只有一点,算我求你,千万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梁泠眼睛肿了,酸涩的发疼,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一声,温茗哪里是怕他伤害自己的身体,是怕他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罢了!毕竟就算温茗不怜惜自己了,也得对温家的血脉负责。
“梁泠,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温茗见他不理自己,不由得紧张起来。没人比他更了解梁泠,这小家伙虽然看着性子柔,可非常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很怕他会想不开。
梁泠擦擦眼泪,冷哼一声,拿起手机道:“温茗,如果你要结婚,那我们就分手吧。这个孩子,既然他爸爸已经不想要他了,那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我更没有义务给一个三心二意的人生宝宝。”
“什么?!梁泠,别......”温茗几乎毛骨悚然,刚想喝止,就被梁泠挂断了电话。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泠怔愣几下,忍不住再度难过起来,眼眶涨得发疼。
他已经哭了太久,眼泪都哭干了,痛苦没有地方发泄,积郁在心中,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冲垮。
“宝贝,爸爸对不起你......”梁泠呜咽着抚摸自己的小腹,他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宝宝一天比一天强壮,就连一开始郑晓然检查出的那个囊肿,也在他自律的运动和饮食下往良性方向发展。
明明再有四个月,他就能拥有属于温茗和他的宝宝了。
可现在他却动了要将他拿掉的念头。
梁泠神情黯然地抚摸着鼓起的小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知晓了他的想法,轻轻地踢了他一脚。
梁泠顿时怔住了。
他又想到了当时他第一次孕检时,和温茗在郑晓然的诊室,用听诊器听宝宝那强有力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那个瞬间带给他的骄傲和幸福,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这个小家伙是那么渴望来到这个世界......
梁泠落寞地跪坐在地上,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地夺取他的生命。
可他的另一个爸爸要跟别人结婚了......
梁泠狠狠心,扶着椅子站起来,看看眼前这个空荡荡的家,又低头看看圆润的孕肚,再一次萌生了出走的想法。
不过这一次,他下定决心,不会再回来了。
即使做一个单亲omega,也比等温茗结婚后,在外面做一个无名无分的第三者要有尊严的多。
既然没感情了,梁泠觉得自己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放他自由,自己拿钱走人,也算是给双方留了体面。
他打开衣柜,把自己春夏秋冬的衣服全部拿出来一件件叠好,整整占了两个行李箱,又从保险柜里抽出自己平时攒的小金库,里面是自己存下的工资和温茗给自己打零花钱的卡,他犹豫了一下,把温茗的卡拿了出来。
既然要把这个渣男忘了,他就不会再拿他的东西。
全部收拾妥当,梁泠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拖着行走不便的身子和两大个行李箱出了门。
这个世界的人没见过男人怀孕,要是住酒店容易引人注目,而且温茗也会很快发现他的行踪。当然,他也不敢去投奔鹿鸣,经过这件事,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人心难测,自己的身世能少一点人知道就少一点人知道。
被当成异类的痛苦,他不想再体会一次。
幸好上天眷顾,他在A市郊区的工厂附近租到了一个很便宜的小房间,这里平时除了干活的工人很少有外人来往,他特地选了最靠里的那一间,和其他人都隔绝开来,以便安心养胎。
因为是平房,又靠里不通风,所以屋子里常年有一股潮气,到晚上冷的厉害。梁泠现在怀孕了非常怕冷,又没有alpha信息素的安抚,只能裹着厚厚的被子抱着热水袋坐在取暖器旁,捱过漫漫长夜。
终于在第七个月时,梁泠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之前虽然温茗对他冷淡,但是好歹该有的信息素安抚从不会少,宝宝有了alpha爸爸的信息素诱导,发育的很顺利,可现在突然断了这种联系,就像斩断了胎儿的脐带一般,让他痛苦地在梁泠肚子里闹腾,发泄自己的不满。
他痛,梁泠比他更痛。
因为孕期反应,梁泠几乎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平时工厂里的饭也非常简单,没什么荤腥,还是梁泠自己在网上偷偷买牛肉鸡蛋给自己补充营养,以免撑不到宝宝出生。
可现在已经不是吃什么的问题了,他带过来温茗的西装外套,上面的信息素已经很淡很淡了,几乎不能再起到安抚作用,梁泠糊涂的甚至想拿香水代替,可无论买回来多贵的龙井香味的香水,都无法和温茗的信息素匹敌。
每天过得都好似受刑,梁泠浑身针扎一样疼,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本能驱使他去找自己的alpha进行安抚,可梁泠早已下定决心不再回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硬生生用意志力咬牙撑过。
等快近八个月时,梁泠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致。
因为怕被别人看到,他极少出门,为了让温茗找不到自己,他把原先的手机号换了,各种社交软件也全部删除,现在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偶尔上网买点菜和生活用品。
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就算他在这个世上消失,也不会有几个人能记得他。
原本悲惨的事实,现在却成了躲温茗的天然优势。
梁泠苦笑一声,颤抖着伸出手,把桌子上昨晚没喝完的牛奶端过来,还未送到嘴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这个点,只可能是自己上周给宝宝买的纸尿裤到了。
梁泠咳嗽两声,挣扎着下床,挺着沉重的肚子走到门边,悄悄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礼貌地说道:“谢谢您,放在门口就行,我感冒了不好见人......嗯?!”
门缝里,突然出现一只熟悉的、指节修长的手,死死扒住门框。
梁泠错愕地抬头,却撞入一双阴沉愤怒好似火山即将喷发的眸子。
“温......温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