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咚一声闷响。

  姜荻摔个七荤八素, 手撑着冰凉的青石砖坐起身时,脑瓜子嗡嗡的, 还没从睡梦中缓过劲。

  四下无风, 姜荻能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密闭空间,揉揉眼睛,没有一星半点光源, 黑暗支配了每个角落。

  “姜荻?”顾延的声音从前方五六米处传来。

  姜荻心头一喜, 刚想叫哥,却很快给自己泼了一盆凉水。

  黑暗中, 他什么也看不到,怎么确定说话的人是顾延?

  姜荻右手扶着大腿根的枪带,缓慢无声地取出夜鹰代理人, 此时此地,唯有手里的枪能给他安全感。

  他舔舔嘴唇, 低声应了一句。

  顾延那头还没作声, 屋子的另两个角落又响起砰砰两声闷响, 似有重物坠地。

  “他妈的,大晚上搞鬼有没有公德心?”莫问良骂骂咧咧, 咔嗒, 按动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却没有火苗点亮, “操,我打火机坏了?”

  姜荻无语片刻,叫住嘀嘀咕咕的莫问良:“莫哥,我们也在。”

  “小姜?”左手边不远处的角落, 江鲟温和的声音响起。

  “嗯, 我和我哥都在。小梢姐呢?”

  江鲟道:“不知道, 似乎只有我们四个。”

  “咦,奇怪。”

  姜荻摸黑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前后左右都围了一圈空气墙,将他困在一米见方的狭小空间里。即使眼睛适应了黑暗,也至多能模糊看到这一两步内的环境——墙面、地砖,普通到找不出线索。

  顾延立刻察觉问题,低声让姜荻留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

  姜荻扯扯嘴角,心说,他倒是想动,这不是动不了么?活动空间还不如水箱求生的魔术师,逼仄得很。

  “来这之前,我起夜喝水,在客厅里看到一个拍皮球的小男孩。”江鲟说。

  莫问良嗐了声,说他半梦半醒中也看见过,还特么以为在做梦呢。

  “会不会是朱家老三?”姜荻扶着墙站起身,墙壁触感湿润,有些粘手,像是回南天的白漆墙面,“我在朱家,也被他家二姐朱舒雅困进过另一个空间。他们这一家子……”

  嘭,嘭,嘭。

  一颗皮球被一只青色的小手拍打着,滚到姜荻脚边。

  “姜荻?”顾延语气急切。

  姜荻心猛地往上一提,咽口唾沫:“我这儿,有一只皮球。”

  另外三人沉默一瞬,顾延低声嘱咐:“先别碰。”

  “嗯。”姜荻贴着空气墙往后缩,尽量远离那只皮球。

  红白相间的皮球,人造皮革拼接而成,缝线粗糙凌乱,起了线头,沾满灰尘和脚印,看上去十分廉价老旧。

  姜荻眯起眼睛正打算细看,皮球却突然变成一颗人头,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盯着他。短发,皮肤铁青,长相与朱舒馨的遗像有几分相似。

  “卧槽!”姜荻唬了一跳。

  顾延那头簌簌两声,貌似是黑雾荆棘打在空气墙上的声音,可惜徒劳无功。

  “小姜,还好吗?”江鲟问。

  “喂?姜荻?顾延老婆?”莫问良大喊。

  “我没事。”姜荻枪口直指那颗小男孩的人头,语速迅疾地把情况交待清楚,好让顾延放心。

  顾延的声音冷若冰霜:“姜荻,他一有攻击的意图,你就马上射击。”

  “可是……”姜荻犹豫,“我们杀了他,让煞气溢出,明晚送煞时的压力就更大了。而且,哥,我有些担心……”

  “听话。”顾延强硬地打断。

  姜荻撇撇嘴答应,这种时候,听顾延的好过他自行其是。

  正说着,那颗青色的人头浮到姜荻腰间,他这才看清,头颅底下还有一具瘦小的伤痕累累的身子。

  小男孩的眼睛黑白分明,全无生机,脚尖点在地上,像有一股力量吊着他的脖子,让他飘乎乎的,行走如风。

  姜荻心里发毛,鼓鼓脸颊,食指轻扣着扳机:“想干嘛说一声,别装神弄鬼的。”

  小男孩被无形的绳子往上吊,脑袋歪歪地耷拉下来,一窜一窜地悬浮到姜荻眼前与他平视,嘴巴裂开一条缝,牙没长全,涌出一股恶臭:“陪我玩。”

  “玩什么?”

  姜荻后脑勺冒出一滴冷汗,顺着发根滑下去,滴落到后脖颈,没多久领口就湿了一圈。

  小男孩嘻嘻地笑,声音细细的有些发飘,却让屋子里的四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哥哥,你们四个陪我来玩躲避球吧。砸到就会死的那种躲避球哦。”

  姜荻往顾延的方向看了一眼,强自镇定:“跟你玩了,然后呢?你会放我们出去吗?”

  “会的,姐姐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言而有信。”

  小男孩又被吊高了一寸,姜荻发现他头大身体小,极度营养不良的症状,像一只晴天娃娃似的在他眼前摇晃。

  左手边,江鲟的声音响起:“哥哥们没玩过,把规则重新说一遍,可以么?”

  莫问良跟着煽风点火:“是啊,哥上学的时候早出晚归,晚自习十点才下课,哪玩过什么躲避球?你不说,我们没法儿陪你玩。”

  姜荻心里吐槽,就你那样,上个屁的晚自习,去网吧上的晚自习吧?

  小男孩的身子定住,茫然地张着嘴,像是无法理解这么简单的游戏,几个大哥哥为什么都没听说过。

  他连珠炮似的把规则说了一遍,大体来说,就是四角游戏加上躲避球的变体。

  姜荻几人站在房间四个角落,游戏开始,姜荻第一个出发往前走,走到下一个角落,拍顾延的肩膀,顾延再往前。

  如果走到无人的角落,玩家就要咳嗽一声,停在原地十秒钟,再往下一个墙角走,直到与另一人会合,以此类推循环往复。

  在此期间,小男孩会用皮球攻击玩家,如果被砸中,就视为死亡。

  小男孩兴奋地催促:“很简单对吧?陪我玩,陪我玩!”

  四角游戏,姜荻当然听说过。

  他们有四个玩家,由于始终有一个人在移动,那么在第一圈开始,必然会出现角落无人的情况。每走一圈,便会有一个玩家咳嗽。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如果走完一圈,却没有一个人咳嗽,那么就说明……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眼下的游戏吊诡之处在于,他们明知道有鬼,鬼手上还有一颗可能置人于死地的皮球,小男孩只要守株待兔待在黑暗的角落,就能杀死他们之中的一个人。

  姜荻眉心紧锁:“不对啊,照你这么搞,我们四个怎么才算获胜?”

  这小鬼提出的游戏规则,压根是霸王条款!

  顾延闷笑一声。

  小男孩愣了愣,吮吸青黑的拇指,喃喃道:“那,那就限时十分钟好了。一局十分钟,只要淘汰一个人,就算你们输。”

  “我们一个都不少,你能保证送我们回去?”姜荻再次确认。

  “对啦,对啦。”

  莫问良骂了句脏话,就算规则有所改变,对于玩家而言依然苛刻。

  江鲟沉默许久,柔声问:“如果哥哥们都输给你,你之后要找谁做玩伴呢?”

  “外面还有三个姐姐哦。”小男孩咧开嘴,空荡的牙床吧嗒一声,掉下一只蛆虫。

  姜荻毛骨悚然,不用问都知道,小男孩说的三个姐姐指的是陆小梢、朱迪和玲子。

  如果他们四人被淘汰,陆小梢一人就要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对阵一只肉粽小鬼、一个疯女人,和驰名日本享誉世界的“厕所里的花子”,难度指数级上涨,绝无幸存的可能。

  气氛凝重片刻,姜荻握紧手里的枪,咬牙应下:“成,陪你玩,玩就玩。”

  玩不死你!

  “好耶。”小男孩拍拍手,兴奋地揪着绳索左右摇摆,“那我数三二一——”

  屋子里的光线陡然变暗,之前还能看得清脚下的地砖,现在啥都看不见。

  姜荻背心冒冷汗,膝盖发软,意识到这绝非调暗光线那么简单,这小鬼的煞气竟然直接剥夺了他们的视觉!

  嘭,嘭嘭。

  “可以开始咯。”小男孩浮到姜荻耳侧,说话时凉飕飕的气息吹开他鬓角的碎发。

  “艹!”

  姜荻拔腿就跑,按记忆中的方向跌跌撞撞朝顾延跑去,皮球拍打的声音如影随形。

  突然间,姜荻后颈寒毛倒竖,他猛地弓起腰,矮下身就地一滚。

  砰咚,一颗皮球擦着他方才的位置重重砸在右侧的墙上,又一阵风似的弹回地面,骨碌碌滚到对角线的另一个角落。

  “□□爹的。”莫问良原地蹦起,指甲之间抠进墙壁,用三根手指指尖的力道撑住整副身躯,险险躲开皮球。

  “你们小心!”姜荻边拍边喊,脚下一个趔趄,迎面撞进顾延怀里,把他轻轻搂住。

  闻到熟悉的气息,仿佛一柄银白长刀划开雨后苔藓的清冽香气,沉稳冷然。尽管看不见,姜荻依然眼眶一热,两手握住顾延小臂,站稳了,轻拍他的肩膀。

  “哥。”

  顾延嗯了声,攥住姜荻的手,在他手心里飞快写了两个字,点点头:“走了。”

  手心痒痒的,似乎仍停留着顾延指腹薄茧略为粗糙的触感。

  姜荻脸颊滚烫,等顾延走出去几步,直接傻在当场,干张着嘴,有那小鬼头在又不好问。

  顾延,你特么写了啥啊?!

  啪啪,嘭!

  拍皮球的声音接连不断,忽近忽远,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宛如一座敲响的丧钟,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会敲到自己头上。

  姜荻倚着墙缓口气,竖起耳朵听,大致能从莫问良花样频出的叫骂中察觉皮球和小男孩的位置。

  不过,姜荻知道,现在比他心里更慌的还有一人——

  江鲟捻起胸口的方巾,擦了擦冷汗,紧贴西装裤的手心汗津津的,不急不缓地往黑暗深处走去,看着还算雍容闲雅。

  前方的墙角即是姜荻最初所在的角落,理论上应该空无一人。

  牛津皮鞋迈入地砖缝的刹那,江鲟推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对着空荡荡的角落咳嗽一声。

  嘭——

  几乎在皮球落地声响起的刹那,江鲟就听到一梭桃粉子弹射向他脚边,弹壳丁零丁零滚落一地。一道阴恻恻的黑雾卷起皮球,砰咚一声,猛然砸向屋子正中,反弹到天花板,又骨碌碌滚落。

  小男孩发出懊丧的叹息。

  江鲟无奈地高举双手:“小姜,这儿还有个人呢。”

  “赶紧的,走起。”姜荻吹开枪口的硝烟。

  江鲟长吁一口气,在三人摸黑庇护下,有惊无险地走到姜荻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第二个回合开始,姜荻的心提到嗓子眼。

  方才小鬼守株待兔江鲟不成,这一回很可能会换一个狩猎对象,或者换一种捕猎的方法。

  姜荻才迈出两步,就听到唰唰的破风声,嘭嘭嘭,皮球擦着他的发梢、脚跟不断在墙面和地面之间高速弹射。

  “我去!”

  姜荻就地一滚,躲开狂风骤雨般的皮球,忽而背后一凛,他想也不想回身射击,烧灼弹打在小男孩青紫蜷缩如鸡爪的手背上,烧出腐臭的肉味。

  小男孩呜哇一声,嚎啕大哭:“妈妈——”

  “打不过怎么还告家长呢?!”姜荻急了。

  忽听得顾延厉声大喝:“跑!”

  姜荻噌地蹿出去,像扑救排球的自由人或是跑向本垒的棒球运动员一样,整个人斜扑到地上,双手一撑,柔韧的腰身肌肉一弓,利索地起身,拍向顾延肩头。

  顾延捏了下姜荻手心,就以非人的速度两步跨到房间另一角,拍打莫问良的肩膀。

  莫问良反应也快,嘎嘎大笑着跑出去,接替江鲟的位置,后者则在三人接应下,再一次躲过藏在角落偷袭的皮球。

  黑蒙蒙的空间,视线全然被剥夺的情况下,姜荻跑着跑着,听到小屁孩哇哇大哭的动静,嘴一咧,被逗乐了。

  只要跑得够快,躲避球就追不上我。

  看似霸道、无解的游戏规则,在第一回 合时暴露了一个致命的缺陷——小男孩的皮球只有一个。

  这意味着有极大的可能,小男孩会将多数攻击针对江鲟一人,他们只要保住循环最末端,对鬼怪没有杀伤力的江鲟,就能互为犄角,为彼此兜底。

  十分钟的猎杀游戏,被姜荻几人轻而易举化解为把小男孩当风筝放的循环接力赛。他们都加强过体能,即使是江鲟,也能跑完全程。

  姜荻适才明白顾延最初写下的两个——“拉扯。”

  时间一点点过去,姜荻喉咙冒烟,边跑边射击,同时要听声辨位,时刻注意不能痛击队友,对体力和精神力的消耗都无比巨大。

  十分钟截止,小男孩的皮球骨碌碌停在屋子正中,天花板吊下的一枚钨丝灯泡亮起,青黑色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抱起皮球,小小的身影莫名地孤寂。

  姜荻按捺下一丝恻隐之心,扬声问:“玩也陪你玩了,可以放我们走了。”

  小男孩哽噎一声,他头顶的灯泡电线簌簌伸长,缠绕他纤细的脖子,骨骼挤压出咔嚓声。

  姜荻不忍地偏过头,余光瞥到那小屁孩被整个人吊起来,小腿扑棱,终于摇摇晃晃地不再动弹。

  周围的墙面轰然化为浓雾,待雾气散去,四人坐在租屋的沙发上面面相看,神情都有些复杂。

  “可能……”姜荻呐呐,“他是真想找我们玩吧。”

  顾延揉一把他的金发,算是安慰。

  “怎么了?怎么了?组长,你怎么灰头土脸的?”陆小梢听到动静跑出卧室,看到他们几个搓麻将似的坐着,十分讶异。

  江鲟的衬衫纽扣都崩掉几颗,有些尴尬地揪着领子:“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莫问良嗬嗬嘲笑。

  “哥,你看这儿。”姜荻趴在沙发靠背上,指向窗台。

  离烧过纸钱的大门最远的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洒在地砖上的糯米印出两串浅浅的小脚印,还有一块块圆形的凹痕,似乎有“人”来过,又悄悄地溜走。

  顾延锋利的眉毛皱了皱,用鞋底扫开糯米上的脚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雷符,面无表情地贴到窗台上。

  姜荻嘴角抽搐,暗自吐槽,顾延怎么从睡裤兜里都能掏出符咒?

  你这浓眉大眼的,到底在人家地藏王庙里顺了多少好东西?下回不会从□□里掏出一沓五雷符吧?

  *

  他们在客厅合衣歇下,中元节清早,坠兔收光,一行人就带上官将首和钟馗的法袍、法器,去地藏王庙与柳师父、陈里长会合。

  鹿港镇雾蒙蒙的,送肉粽的通知早早发下,镇中心的主干道两侧商铺全都拉下卷帘门,歇业一天。

  每家每户门口倒竖一支天地扫,也就是用鹿港当地的海枣树叶制成的槺榔扫帚,贴上五雷符,避免冲撞煞气。

  即使在主干道之外的店铺,也由于中元节早晨不营业,半掩着门,路口摆一只红色搪瓷烧纸桶。火焰荜荜拨拨,纸钱、金银元宝燃烧成灰,将生者的愿望和祝福带给往生者。

  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的香火味。

  姜荻他们没找到营业卖早饭的店铺,幸而陈里长办事稳妥,在地藏王庙旁支了一只棚子,就地开火煮花生汤和豆浆,又做了素面和豆粥,给要忙碌一天的法师和邻里们垫垫肚子。

  换上白鹤童子的法袍,姜荻光着两只胳膊,总觉得这身马甲似的法袍不太讲男德,左右空空荡荡的,风一吹就透心凉,显出薄薄的胸肌,和姜荻最近刚练出来引以为傲的腹肌。

  少年人肌肤莹白柔润,充盈着力量感,动作间能看清微微凸起的粉。

  顾延皱眉,扯了扯姜荻的衣襟,后者却一无所知,只觉得顾延周身的气息骤寒,像是又生闷气了。

  呵,他才懒得哄。

  头一回画浓墨重彩的妆,姜荻心里有些紧张,手指抠着塑料凳腿,仰起脸任由负责化妆的老师傅操持。

  厚厚一层白色油彩覆面,姜荻被人抬起下巴,老旧的油彩毛笔炸开头,戳在脸上跟容嬷嬷扎针似的疼。

  姜荻嘶了声,龇牙咧嘴。

  少顷,化妆的师傅似是换了一支毛笔,下手轻了许多。黑色油彩凉凉的划过他的脸颊,画下白鹤的羽翼和云纹,又温柔地涂抹眉弓,勾勒美好的眉形。

  姜荻飞眉入鬓,神气而昂扬,宛如从云端之上降临的小神君。

  “唔?”姜荻霍然睁眼,被眼前的红面钟馗吓个仰倒,脱口而出,“卧槽,什么鬼东西?!”

  顾延无语,戳一戳他白白的鼻尖,低声威胁:“说点好听的,不然给你画成猫。”

  “我这是白鹤!大鹏展翅那个鹤。”姜荻两只手扑扇。

  顾延:“……”

  里外人来人往,莫问良他们也在棚子里由地藏王庙的老师父上妆,忙碌得好比时装周后台化妆间。

  顾延挑眉,食指沾过滋润的浅色唇膏,摸过姜荻下唇,揉按的力道由轻到重。厚重红色脸谱下的黑眸亮若寒星,凝神望着姜荻,眼神炽热,有着浓烈的占有欲。

  “说什么啊?”姜荻抿抿嘴唇,左右看了看。

  江鲟在询问能不能戴眼镜,莫问良在嘲笑他平光镜戴个屁,陆小梢在痛哭流涕地卸美甲。

  姜荻做贼似的,舌尖飞快扫过顾延指腹,柔软的唇瓣合拢,在顾延的眼神变得更危险之前退开,仗着涂了油彩看不出脸红,大言不惭道:“这样可以了么?”

  “嗯。”顾延低笑,胸腔亦闷闷震颤,他两指揪住姜荻右耳耳垂,收着气力揉搓,直到它红到滴血,躬下身附耳道,“耳朵没涂油彩。”

  姜荻在心里土拨鼠尖叫:“!!!”

  太犯规了——

  都是初恋,凭什么顾延这么会?不公平!红牌罚下!

  “咳咳,那边那两个,开工了注意点儿影响。”莫问良咳嗽。

  姜荻猛地和顾延拉开距离,连人带椅子蹿出去两步,头冠上的红绒球轻轻碰撞,微微晃动。

  正欲与莫问良打嘴炮,棚子外头突然慌慌张张来了一群人,为首的陈里长胖得像头海象,穿着立领POLO衫,戴着假劳力士,表带里侧塞了一张黄符。

  陈里长捧着一只纸箱子,面色苍白地走向坐在轮椅上的柳师父,再看向化妆完毕,扮成钟馗和官将首的几位玩家,颤巍巍道:“朱舒馨的遗物……那条项链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中秋吃月饼了吗?小姜玉兔ver月饼派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