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主角和作者HE了[无限流]【完结】>第39章 鬼新娘19(完)

  “唔……呜?!”

  姜荻在昏沉中苏醒。

  胸口沉甸甸的, 像压了块石头,想张嘴呼吸, 口鼻却被堵住。试图睁眼, 眼皮也被一股外力压住,无法动弹。

  呼吸越急,姜荻越发喘不上气, 试着动动手指, 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被严丝合缝地绑满绷带,跟特么木乃伊似的。

  姜荻脑袋充血, 手脚却发冷。

  普通人顶多憋气一分钟,他加强过体质,如今心肺功能和一般体育生差不多, 憋气的极限时间在三分钟左右。

  姜荻不清楚他昏迷了几分钟,眼下是不是回光返照……

  但他知道, 再不挣扎出去, 这回就死定了!

  绝对的岑寂如一台旧货市场淘来的唱片机, 滋滋转动,无了无休。

  姜荻手脚被缚, 绷带缠绕到指尖, 舌头还算灵活,于是伸出舌尖, 往前顶,试着舔湿绷带缝隙,起码找到个气口。

  汗如雨下,心脏咚咚捶打耳膜。

  时间被无限延长, 有那么几秒钟, 姜荻都以为自己过去了。

  “呼, 呼……”

  清新的空气灌入口腔,滋润干涸龟裂的肺叶,鼻翼翕动,嗅到木料的脂香。

  姜荻缓了几口气,腰腹用力,猛然坐起身。

  嘭!脑门儿撞到一块厚重的木板。

  “靠。”姜荻眼冒金星,手一动,摸到两侧的木头,触感光滑。

  这,怎么像个棺材?

  背上的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姜荻都怕自个儿人没憋死先脱水而死。

  他看过一部叫《活埋》的片子,男主被活生生下葬,最终死在沙土里,一时间心里生出不大好的预感。

  姜荻的字典里没有坐以待毙。

  他铆足劲,再撞了一次棺材盖,在清脆的咚一声中,恍惚听到木料移动的沙沙声。

  棺材没钉死?!

  姜荻窃喜,但又不敢真的相信。

  咚,咚!咚!

  姜荻脑仁都撞成豆腐花,额角肿痛。嘶了声,心想,肯定起包了,把刘海一掀,就是个小哪吒。

  咚——嘎吱!砰!

  棺材板直接被姜荻撞到地上,他颤巍巍坐起来,头昏脑涨,明晃晃的烛光透过绷带,在眼皮上落下浓郁的血红。

  空气充斥着寺庙、祠堂一样的香火味。

  姜荻手脚僵硬地爬出棺材,动作很轻,小心绕行半圈,趴在棺材另一边,担心方才的动静引来把他弄来这儿的鬼怪。

  绷带卡裆,姜荻趴下来时小脸一绿,五官纠结。

  得想个办法把这玩意儿解了!

  姜荻四下摸索,蠕动到棺材一角,大着胆子去舔棺材板,不多时就找到一道切割较为锋利的边缘。

  他背抵住棺材,借力一下一下地蹭动,磨到手腕刺痛,才勉强磨开一个口子。

  姜荻用吃奶的力气屈起胳膊,虎牙一磕,一点点把右手绷带撕开。

  少顷,束缚全身的绷带尽数剥落。

  姜荻像刚蜕皮的蛇,精疲力竭躺在棺材边喘气。

  汗水划入眼角,姜荻用力眨眼,周遭金碧辉煌,差一点闪瞎他的眼睛。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挑高足有五六米的屋子,左右两侧是顶天立地的黄花梨架子,层层累累放着形制各异的骨灰盒。

  正中的狭长供桌上不乏供品、香炉等物。

  后面还有个用料扎实的檀木架,有一座小山似的长生牌,红底金字,上面的人名无一例外都是靳家人。

  穹窿状藻井彩绘繁复,层层叠落,姜荻看不多一会儿就眼花缭乱。两排骨灰架子在一方的藻井中屹立,有种骇人的压迫感。

  这儿是靳家存放骨灰盒的地方。

  毁灭了里世界中的幻象,还有阴魂不散的本体在等着他们。

  姜荻心里憋气,想一把火把这儿烧了,但当务之急还是从这儿出去。

  可是,这屋子好像……没有门。

  姜荻傻眼,原地转了几圈,硬是没能从墙上盯出一道缝。

  鼓噪的心跳渐缓,姜荻很快冷静下来,思忖道,里世界被顾延烧了,与之对应的镜像世界也消弭殆尽,此时的他一定还在现实中的靳家大宅!

  既如此,他一个大活人,能被涂燕燕悄默声带进祠堂,就意味着这间密室一定有出口。

  姜荻蹭掉人中的薄汗,壮起胆子四下查看。

  骨灰盒不敢动,但别的东西他还是鼓起勇气凑近去瞅了一眼。

  这一看就瞧出名堂。

  高大的黄花梨架子和墙壁之间有一指宽的空隙,俯下身去,在阴影中有道滑轨似的凹槽。

  移门?姜荻心头大喜,小心去推骨灰架子,骨白瓷罐颤动。

  架子加上一边二三十只骨灰盒,十分沉重。姜荻咬紧牙根,才勉强推动十厘米。

  上方洒下一道黯淡的幽光,光束中细小的尘埃翻飞,隐隐听到淅沥的雨声。

  姜荻仰脖去看,一道三四十厘米宽,打横的长虹玻璃窗出现在藻井下方。他觉得这窗子有些眼熟,脑海中白光一闪……

  这不是地下车库的同款地上窗么?!

  靳家大宅建在山中,因为地势差异,才能修出用于采光的地上窗。他的位置应该和车库平行,就在负一层之下的一个错层。

  姜荻吁口气,用了更大的力道把架子推开一人左右的空当。

  一条黑漆漆的甬道赫然出现在骨灰架之后。

  姜荻撇撇嘴,心说,涂燕燕估摸着就是从这儿把他弄进来的。他又不傻,那暗道一看就阴惨惨的。

  傻子才从那儿走!

  “呼。”姜荻往手心呼气,活动一下手脚,就踩着架子一层层往上爬。

  他一路小心谨慎,腰身绷着气力,避免把架子带倒。

  暗道就在姜荻正前方,拂来幽然凉意。他错开眼不去看,一口气爬了两三米,爬着爬着就感觉不对劲。

  刚才暗门有这么高吗?

  姜荻仰起头,见窗子还在原处,爬到架子最上层恰好能够到,暂时放下心。

  只要再往上爬六级……

  黑洞洞的暗道随着姜荻的动作又往上高了一截,如影随形。

  姜荻心头一突,攀爬的速度更快了些。

  还差一层!

  姜荻右边手脚踩在架子上方,左腿去够狭长的窗户,中间尚有一段距离。

  他紧紧扒住架子,刚扭过头想缓口气,却与暗道中一双眼白占九成九,瞳仁缩成芝麻粒的眼睛四目相看。

  “我就知道!”

  姜荻早有准备,大喝一声,抬手就推过一只骨灰盒,往暗道砸去!

  啪嚓,瓷器碎裂。

  不知哪个年代的骨灰四散飞扬,姜荻咳嗽两声,趁机甩开左腿,往窗户一踹。

  咣!沉闷的撞击声。

  窗子这么厚?姜荻面色煞白,手心冒汗,又试了一次。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姜荻脚踝。

  “我艹!”

  姜荻唬了一跳,低头一看,就见高高的架子下方有个穿婚纱的女人在把他往下拽。

  那女人浑身扎满脏兮兮的绷带,露出青白的指尖。细看那些黄褐色的污渍,像是氧化后的血迹。

  姜荻不禁想起涂燕燕的死状,心一横,吼道:“做鬼也要讲基本法啊!诚实守信懂不懂?”

  他女装都穿了,涂燕燕怎的不肯放过他?!

  涂燕燕倏然抬头,她缠绕绷带的头颅,仅露出一双瞳孔缩小的眼睛。

  “靠,一直装神弄鬼的还真是你。”

  姜荻抬脚就蹬,在架子上辗转腾挪,涂燕燕被甩下去几次,都以无视重力般的速度重新爬上骨灰架,绷带如美杜莎的毒蛇,缠住姜荻脚踝。

  骨灰盒叮叮当当一阵响。

  姜荻心头一紧,生怕把骨灰盒碎了,又引来一群厉鬼。

  涂燕燕的婚纱裙摆大,不方便活动,姜荻单臂挂在架子上,飞身越下,砰咚,落在供桌上。

  “香火!”涂燕燕挤出凄切的哀鸣,像是鬼道上的饿殍,从空虚的五脏六腑发出惨叫,“给我——!”

  姜荻头大,抱西瓜一样抱起香炉就砸过去:“行行行,姐们,先来一口。不够还有。”

  香灰弥漫。

  “咳咳咳!”姜荻剧烈咳嗽,却见涂燕燕避也不避,绷带裹覆的手如利爪,直直向他的眼睛掏去。

  靠,涂燕燕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姜荻头一偏,脚一踹,躲过致命一击。涂燕燕却毫发无伤,趴伏在地上,眼神怨毒,下肢如蝎子般摆动,裙摆唰唰擦过地面。

  “你的身上,有香火的味道。”涂燕燕深吸一口,腐烂的黄绿色舌头舔过指尖,满足地眯起眼睛。

  姜荻头皮发麻,这时候了都忍不住吐槽:“又不是唐僧肉,姐,别整这套。”

  泥人也有土性,姜荻手臂一揽,兜起一把长生牌,跟荷官一样唰唰往涂燕燕脸上砸,金红的木牌碰到雪白的婚纱,如油锅落水,发出滋啦滋啦的烧灼声。

  他气力不大,比不得莫问良扔根筷子都能入木三分,但胜在出其不意,不按套路,涂燕燕想预判也预判不来,左冲右突也没能靠近太多。

  “噫?”姜荻挑眉,“你怕这个?”

  说话间,姜荻又抓起几只长生牌扔出去。只是,这东西也剩几个,他粗略算过距离,勉勉强强能撑到他爬到窗户边。

  最后一次机会。

  姜荻吸口气,脚一勾把供品踢落在地,转移开涂燕燕注意的刹那工夫,猛地把所剩无几的长生牌砸到她脸上!

  一声闷哼。

  姜荻屈膝,腾地往上蹿,口中叼一只木牌,反手扔一只,另一手吊在黄花梨架上,斜飞着往对角线的横窗扑去。

  沙、沙沙。纱裙磨蹭木架。

  姜荻能听到耳后的风声,和绷带勾落骨灰盒的脆响。

  到了!

  姜荻半蹲在架子顶部,往下看,下头密密麻麻全是骨灰盒,居然有些腿软。

  他呸一口唾沫,抡起最后一块长生牌往下砸,旋即长腿一扫,用劲毕生气力一踹,咚!

  咔嚓,玻璃窗碎出蛛网般的缝隙。

  下一瞬,脚踝一凉,粗糙的绷带如同海草,缠住他的踝骨。

  姜荻绝望地闭上眼睛前,那扇地上几十厘米的窄窗外,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剪裁妥帖的黑西裤,摸爬滚打几日也有着利落的缝线。雨水扑打在窗上,一缕缕淌下。

  “顾延——!”姜荻大喊,眼泪都差点滋出来。

  顾延也不含糊,姜荻声未落,他就半蹲下去一脚踹开玻璃窗,力气之大,甚至将玻璃震碎,粉末在雨水中晶莹剔透。

  “闪开!”

  姜荻极有默契地一矮身,避开兜头洒来的玻璃粉末。

  “手给我。”看到涂燕燕的白影,顾延的语气有些阴沉。

  姜荻伸出手去够,脚踝又被赶来的涂燕燕拽住,绷带绕了一圈又一圈,重重地往下拽。

  他脚下趔趄,一个没站住就往下摔。

  啪!顾延一把掣住姜荻手腕,闷哼一声,往上拉。

  顾延的手好凉,姜荻心想,衬衫袖口也湿了,也不知找了他多久。

  两人一鬼僵持片刻,涂燕燕到底没耐住性子,爬到姜荻身后,挑衅地看向窗外。

  她张开嘴,黑黢黢的口腔散出一股阴湿的腐臭,眼看着就要往姜荻后颈咬去!

  姜荻急了:“怎么打不过还咬人呢?!”

  说罢,奋力往顾延那儿窜了窜,整个身子都悬在架子顶部和窗户之间的半空,借下坠的气力,带着涂燕燕往下掉,再当头一脚,手忙脚乱地解开绷带。

  咿呀,黄花梨架子歪斜着往前倒,嘭地砸在对面的架子上。丁零当啷,骨灰盒摔了一地,白色粉末漫天飞舞,覆上涂燕燕已无人形的脸孔。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香火——!”

  “拉我一把!”姜荻大喊。

  顾延低笑一声。

  姜荻手腕一紧,被拉着连滚带爬挤出窄窗。

  湿蒙蒙的雨雾笼罩宅院,打量一圈,他们似乎在宅子侧面,地下车库右边。

  姜荻怕涂燕燕又追来,边跟顾延往后院跑边问:“哥,你的龙牙刀能对付她么?”

  顾延沉吟道:“能,但不能根除。”

  “怎么会?”姜荻嘴角一垮,咬住食指指节,啊了一声,了然道,“尸体!涂燕燕的尸体还在我房间!”

  顾延眸色一凛,却说:“现在不是时候。”

  姜荻摸不着头脑,心下吐槽,都什么时候了还现在不是时候?龙傲天就能做谜语人吗?但还是听话地跟着顾延往后门逃。

  *

  与此同时,地下停车场。

  “你是说,姜荻会在这里?”莫问良皱眉,“这破房子,每块砖我们都要刨遍了。妈的,真晦气。”

  顾延脸色不虞,从车库入口一步步丈量,抬头看狭窄的地上窗,雨珠啪嗒嗒滑落。

  “两边长宽不同。”顾延抚摸墙面,指尖轻敲。

  莫问良眯起眼,也察觉异样。

  车库在地下,要绕过弧形下沉车道才能抵达大门,所以,人眼会不自觉地认为前方墙面是平直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顾延丈量过一次后就敏锐地发现,车库内墙和外墙,并非平行,而是个微妙斜线,整个地库是一个不大标准的梯形。

  历经两日多的探索、追逐,靳家大宅的格局在顾延脑海中清晰呈现。

  他阖上眼,少顷,倏地睁开眼睛,瞳仁沉黑如同夜色。

  “这座墙后,有一个夹层。”

  莫问良和他肩上扛着的魏千霜都愣了一下。

  但很快,两位老玩家就反应过来。莫问良正打算问顾延想怎么做,就目瞪口呆看着他拔出龙牙刀。

  “喂,不是吧你。”莫问良骂,“尼玛,别砍到承重墙……”

  话音未落,白光一闪,在一声龙吟,和轰隆一声巨响后,车库内墙轰然倒塌。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恢弘奢靡的祠堂,屋子很小,但雕梁画栋、五脏俱全。

  看到歪斜的木架和满地的骨灰,顾延脸色一沉。

  “小姜来过?”莫问良问。

  顾延单膝跪地,两指从祠堂正中的一只棺材角落里,捻起一片破碎的白色棉布。

  一条黑雾荆棘倏地刺出,凑过去嗅探,末梢蜷起,颇具人性地朝顾延点点头。

  “刚走不久。”

  顾延心头闷痛,皱眉忍受难言的烦躁,攥住胸前衣襟,手背青筋暴突。

  莫问良啧了声,也有不好的预感。他扭头一看,就见一堆断壁残垣后,掩映着一条暗道。

  “这里?”

  顾延摇头:“姜荻不会走不知去向的路,除非……”

  他抬眸,看向那扇破损的玻璃窗,眯起眼,语气凛然:“有人带着他走。”

  话毕,顾延提刀就往方才破开的墙洞跑,撂下一句:“把骨灰收拾起来,晚上要用。”

  莫问良低头,看地上厚厚一层骨灰,破口大骂:“怎么收拾啊你妈的!”

  歪在架子下的魏千霜讪讪道:“地库的墙上挂了吸尘器……”

  一串国骂的间奏中,夹杂几声沙沙的动静。

  莫问良不动声色,打火机在他指间飞速旋转,咔咔活动颈骨,笑了笑:“哟呵,来活了。”

  *

  这些天,姜荻一直没怎么来过后花园。顾延领他过来,才注意到这儿有个树篱迷宫。

  占地面积不大,只是树篱三米多高,在斜风细雨下,是铅色的深绿,仿佛与后山融为一体,渺渺没有尽头。

  姜荻有些冷,抱住胳膊打了个喷嚏。

  顾延带他往迷宫深处走,颀长的背影在雨幕中凝成一道墨刃。见他停下,顾延回头问:“怎么不走了?累了?”

  姜荻觉得有些不对,具体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他后撤半步,死皮赖脸道:“这马丁靴磨脚,好疼啊。哥,你背我。”

  顾延浑身一滞,嗯了声,转身蹲下。

  “上来。”

  姜荻眉毛都撇成八字,扶住一旁的树篱,摸了一手雨水。他攥紧拳头,抬起一脚就往顾延后脑勺踹去。

  “呔!哪来的妖精?我哥呢?!”

  姜荻踹完就跑,身后的“顾延”脸上渐渐褪去血色,嘴唇皲裂发白,周身都弥漫着骇人的死气。

  簌簌,簌簌。

  “卧槽!”

  姜荻大着胆子边跑边回头看,但见“顾延”的五官凹陷扭曲,只剩一层皮肤,再像捏泥人一样挤出五官、骨骼。

  那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有着和新郎靳怀启一样的脸孔。

  “死了还能复活?这副本不公平!我也想要复活甲!”

  嗖——

  姜荻头一缩,躲过一截投掷来的木刺。

  他在前头跑,靳怀启不紧不慢在后头追,就地取材,折来一根根树枝,一头却尖锐无比,半点没留手朝姜荻背后刺去。

  姜荻一点也不想背后中八枪自杀,只能手脚并用连爬带滚,沿记忆中的来路往迷宫入口逃窜!

  性命攸关之时,姜荻脑子转得飞快。

  他想起顾延说的“水鬼”,如果涂燕燕会沦为阴宅的“水鬼”,同样是在靳家大宅横死,和她卧龙凤雏的未婚夫靳怀启为何不能?

  可这依然解释不了他背后的鬼手印……

  “不必跑,姜荻。”或许是肉身被冰冻过的关系,靳怀启说话一字一卡,像卡顿的磁带,“你跑不掉的。”

  姜荻大口喘气,懒得和他斗嘴,埋头在墨绿的树篱间穿行。

  靳怀启一度被甩开,但很快,姜荻发现他和大宅主建筑的距离几乎没有改变。

  这该死的迷宫在动!

  姜荻慌不择路,下意识贴住树墙往右手边跑,他小时候在米老鼠杂志看过,一直选择右边就能离开迷宫。

  “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靳怀启阴恻恻从四面八方传来。

  “啊——!”

  姜荻后心剧痛,惨叫一声,噗通跪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

  鬼手印所在的那块皮肤陡然间烫得惊人,姜荻隔着T恤去摸,像摸到一块烙铁,皮肤下有东西在剧烈地蠕动,好像随时准备破蛹而出。

  张口叫顾延,几息后却发现自己压根没出声,干张着嘴,喉咙烫到嘶哑,身体沉重像一口铁锅,烧热了上百斤的石子。

  姜荻从没这样绝望过。

  完了,真的完蛋了。

  闷闷的脚步声。是皮鞋踩在草地上的闷响。

  姜荻倒吸口气,万念俱灰抬起头,是靳怀启。

  “他们说,你身上有股香火味。”靳怀启和涂燕燕一样,吸紧鼻翼,“我抓到你了,现在,你是我的战利品。”

  “他们?”姜荻疑惑。

  不待他深想,靳怀启就咧开嘴,勾起贪婪的笑容,攀在树篱上,身体垂直于地面,壁虎似的向他爬来!

  瞬息间,靳怀启就冲到姜荻跟前,姜荻头皮一紧,想都不想掏出骰子就扔。

  “赌狗的十四面骰”当空旋转,黑雾与金光交错,泾渭分明,早上的那一面是象征着化险为夷的“柒”。

  不过,此时的姜荻并不在意薛定鄂的运势,他想要的就是骰子旋转时四散飘渺的金色焰火,拿骰子当□□使。

  靳怀启厌恶至极地避开那道金光,如涂燕燕躲避金红两色的长生牌,这些阴间玩意儿再强大,也有刻入DNA的畏惧。

  就是现在!

  姜荻团身一滚,避开靳怀启的闭目一击,耳畔响彻懊丧的吼叫。

  脊背痛到像风湿多年拔了十天火罐,姜荻呲牙咧嘴,逆向思维攀住树篱往上爬。

  沙沙,不过两秒,靳怀启就跟了上去。

  姜荻踩在半米多宽的迷宫树篱上方,一路摸爬滚打,树枝划破手心和脸颊,留下细小的伤痕。

  他的力气在消失,意志在消磨,但是,一点也不想放弃。

  远处,大宅后门走出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影。

  “哥——”

  姜荻的声音很轻,很远,细小微弱,像下雨天被淋湿的流浪猫狗。

  雨水打湿睫毛,模糊视线,到最后,姜荻甚至不能确定这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

  那道黑影在雨幕对岸顿住,一刹那间,向姜荻奔袭而来。

  姜荻挣扎着,蹬开靳怀启的手,从树篱顶部滚落。

  他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抓紧湿淋的衬衣,触感柔韧而坚硬。

  又欠你一条命。

  姜荻眼皮沉重,支撑不住往下耷。

  “别睡!”顾延扣住姜荻的腰,手腕一抖,龙牙刀飒的一声朝靳怀启劈砍。

  “在里世界就该弄死你。”顾延语气狠厉。

  龙牙刀划开空气如折出纸痕,在视网膜落下一道道白色残影。

  靳怀启斥叫着,双臂交叉格挡在头脸前。

  “呃……顾延,我好难受。”姜荻呻.吟,歪在顾延怀里,鲜血自口鼻涌出。

  顾延情绪差到极点,脸色阴得像中元节的井水,他不想再与靳怀启纠缠。

  唰!唰!唰!

  数十条黑雾荆棘从顾延脊骨探出,万箭齐出,把靳怀启钉死在地。伤口不断愈合,靳怀启在生与死之间,本该感受不到肉.体的痛苦,却在此刻心生绝望,如同再次触及到死亡边缘。

  “哈哈。”

  痛到极致,靳怀启面露得色,干巴巴的笑在雨声中分外诡异。

  昏昏沉沉的姜荻悚然一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挤出两个字:“快跑。”

  他们被靳怀启引到这里,不是因为对方想杀死他们俩,或者说……

  姜荻惊恐地与顾延对视,脱口而出:“水鬼不止一个!”

  阴风穿林打叶,他们脚下的草皮蠕动,起伏,草屑飞舞,土块连根倒扣,树篱迷宫转眼间倾颓,土腥味扑面而来,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腐臭。

  一个个歪斜的人影站起,有男有女,年龄不一,他们或是后脑勺被钝物击打过,脑壳坍陷大半,或是脖颈间有深可见骨的勒痕、刀口。

  他们低垂手脚,像不大适应衰朽的身体,边走边散落零件,向顾延和姜荻走近。

  “还能走吗?”顾延压低声音。

  姜荻知道顾延想做什么,猛地摇头。

  可顾延不由分说就把他放地上,荆棘卷起他的腰,凌空一甩,往宅子的方向扔出去十多米。

  “!!!”

  姜荻跌进灌木丛,就地一滚,抻长脖子往迷宫看。

  顾延一个人踏在废墟上,周遭是涌动的“水鬼”,而他面无表情,似乎对碰到就会烙下鬼手印,如果死亡就会被封印在这处山林浑不在意。

  刀光断开雨水,姜荻听到尖啸,打斗的闷响,心不停往下沉。

  之前他们都想错了,涂燕燕和靳怀启并非唯二死在大宅中的人。

  有一个“水鬼”就会有第二个,靳家人的魂魄困囿在阴宅,他们的爪牙就会伸向山中徒步的游客、清修的僧侣、迷路的农户、野营的学生……

  但凡走进这座深山,走近这座孤零零屹立,庄严而美丽的白色大理石宅院,就会像猎物落入腐烂树叶掩盖的陷阱,永远不得超生。

  除非,找到下一个替死鬼。

  姜荻撒腿就跑,绕到车库入口时,撞见浑身浴血的莫问良。

  他太阳穴那根血管狂跳:“莫哥,你怎么样?!”

  “还活着,顾延他妈人呢?”

  莫问良啐出半颗牙,拖拽着昏死过去的魏千霜,后者腰间系了根钢丝安全拖绳,扯着一只车载冰箱,随莫问良的脚步一蹭一蹭往前挪。

  注意到姜荻的目光,莫问良解释说:“都是骨灰,一颗也没少,一家子全在里头了。”

  姜荻飞快交代情况:“延哥在后院,情况不乐观,除了涂燕燕两口子这宅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莫问良呵了声:“涂燕燕的魂刚被我烧了大半,半死不活躺地上呢。”

  “只处理魂魄没有用,这宅子……”姜荻咬咬牙,“就是滋养这些东西的温床。”

  菌类在温暖潮湿的环境才能茁壮成长,厉鬼也是如此。

  靳家大宅充斥怨气,介于阴阳之间,阴气浓重,是鬼差三不管地带,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滋生寻找替死鬼的“水鬼”。

  莫问良沉下脸,有了不好的联想。

  姜荻焦急道:“莫哥,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地下室找靳怀启的尸体,控制住他的尸体,就是占住他的老巢,能给延哥解解围。”

  接着又让莫问良去三楼客房,趁涂燕燕的魂魄修复喘息的机会趁虚而入,把那具女尸偷渡下来。

  莫问良看了眼姜荻的脸色:“你看上去快昏过去了,能行吗?别他妈晕半道上,老子没法跟顾延交代。”

  “能行。”姜荻咬住舌尖,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

  去冷库的路上,姜荻没遇到多余的波折,他顶着恶心和恐惧,拖着靳怀启冻肉一样的尸身往正门走。

  嘭!

  一具女尸吊着打结的窗帘步落在他跟前。

  “嗬,还顺利吧?”莫问良在三楼吹口哨。

  姜荻嘴角抽搐,搬尸体挺顺利的,就是刚刚差点被你砸死。

  他们拖着尸体扛着魏千霜,紧赶慢赶往后院去。

  “我去,这是哪?”姜荻大惊失色。

  才离开没多久,这儿就像经历过地壳运动,整张草皮掀了个个儿。

  阴雨天,日夜交界暧昧不清。

  顾延拄着刀,双手握刀柄,坐在一座蠕动的尸山之上,身后的铅灰的天穹和苍青的群山。

  黑雾荆棘穿插包裹,一根根腐烂的胳膊、腿脚伸出空隙,时不时地扑棱棱,落下一根手指、脚趾。

  姜荻把靳怀启的尸体拖到尸山下,力气抽干了,浑身发软瘫倒地上,出气比进气多。方才紧张时不觉得,一放松下来,脊背的鬼手印就让人痛到无法呼吸。

  他勉强笑笑,两指并拢抵在眼尾,朝顾延打个呼哨。

  “很痛?”

  顾延从山巅跃下,跪在姜荻身侧,屈指去探他耳后,血管的跳动微弱。

  姜荻这才注意到,顾延也全身是血,上臂和小腿的衣物都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只是他穿了一身黑色衣裳,不易看清伤势。

  但现在的姜荻已经没力气去问顾延感觉如何,显而易见,那人经历了一场鏖战。

  他偏过头,脸颊往顾延手心里蹭了蹭。

  限定版战损皮肤,嘿嘿。

  “还有力气折腾,那就是不疼。”顾延冷冷道。

  “?!”

  “喂,你俩窃窃私语什么呢?说我坏话啊?”莫问良瘫坐,手撑在身后,瞅一眼天色,“天要黑了。”

  说话间,阴灰的天幕渗入墨色。

  山里的夜晚很冷,身边的腐尸滂臭,身体也虚弱到气若游丝的地步,但姜荻并不怎么害怕。

  顾延拿两根草梗支住他眼皮,怕他昏死过去,然后跟莫问良忙碌开。

  姜荻:我真的谢。

  更深露重,眼见着要到晚上十一点,尸山涌动得愈发厉害,鬼哭狼嚎,把姜荻吵清醒几分。

  在他的角度,看不清顾延都做了什么布置。只听到莫问良在那骂骂咧咧,说顾延神经。

  不许骂我崽!

  姜荻有气无力地动动手指。

  【叮咚!投票时间到,请将您手中宝贵的两票投给心目中的帮凶吧!】

  姜荻瞥一眼昏睡中的魏千霜,心中的不忍转瞬即逝。易地而处,魏千霜也会毫不犹豫票死他。

  死在睡梦中,或许是《梦魇之牙》玩家较为不错的结局。

  魏千霜的身体像不适应版本的图像数据,一帧帧消散。

  耳边响起系统音,恭贺侦探阵营胜利,第一轮被票走的玩家猫啸天重回游戏,被凶手杀死的朱舟子则遗憾出局。

  但是,游戏还没有结束

  龙牙刀挑起姜荻腰间那两条设计感十足的交叉绑带,刀刃一勾,绑带断成两半。

  姜荻目露惊惶,还有些羞涩,但他现在动都动不了了,只能任由顾延施为。

  龙牙刀探进T恤,嘶啦,绵柔的布料尽数崩成碎片。

  姜荻光溜溜躺地上,眼珠子滴流打转,警告地瞪顾延一眼。

  “哦哟,哦哟。”莫问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边起哄。

  顾延不动声色,掐住姜荻的腰让他俯卧。

  “忍一下。”

  忍什么?!

  下一秒,姜荻就明白了。

  龙牙刀直刺他后心,挑开那层乌紫的皮肤,一股脓血喷涌,耳畔万鬼齐鸣。

  钻心的疼痛,姜荻差一息就厥过去,又被顾延温暖宽大的手覆住创口。

  脑袋嗡的一下僵住,在疼痛和紧张间摇摆。

  咔嗒,莫问良按动打火机,倏地往上一抛。

  火星子连带打火机落入远处草皮间一处凹槽。呼啦,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浓烈的汽油味。

  火苗沿着顾延他们挖出的槽道蜿蜒,直到首尾相连,火焰窜高几米,不受雨水影响般,愈燃愈烈。

  此时此刻,姜荻心中只有八字真言——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咬我。”顾延伸手。

  姜荻懵懵地叼住他虎口,下一瞬,滋啦,被火淬过的龙牙刀贴上他的后心口。

  我日!

  姜荻用力一咬,尝到顾延的血。

  “汽油,车库现成的。纸钱,祠堂抽屉里掏的。您这就是就地取材,因地制宜……等出去了教我几招。”

  莫问良重拾手艺,朝顾延手指的几个方位抛洒纸钱,还擓了一团灰烬,跟草木灰一样敷在姜荻伤处,说消炎好得快。

  姜荻痛到骂娘,又被纷飞的纸灰呛到,咳出一脸血。

  火焰中心的尸山迸出血红的火光,哀鸣如山呼海啸。

  顾延抱起姜荻,后者下巴搁他肩窝里,适才看见那蜿蜒的火蛇居然是一个诡异的符咒。

  乍一看像道教符文,细看又不太像,有点美国南方哥特的画风。

  顾延掩住姜荻的眼睛,沉声说:“别盯着看,这是湮魂符。”

  不是镇魂,不是超度,是最为直接,杀孽最重的符咒!

  姜荻没敢问为什么,他也没立场问。

  顾延的风格就是如此,对做人时身世悲惨,做鬼时作恶多端的厉鬼NPC从来不假辞色不留余地。

  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就找机会再弄死。

  云销雨霁,最后一滴雨水浇熄尸山残骸的白烟。抬眸,就见树梢上一弯眉月。

  莫问良抹一把脸上的血,一动不动躺地上,撺掇姜荻让顾延去弄点吃的。

  顾延询问似的掂了掂姜荻。

  “停。”姜荻气虚,“一天没吃饭,低血糖,头晕……”

  顾延放下姜荻,拜托莫问良看护,转身回宅子,不出十分钟就带出来一堆零食,撕开一根草莓巧克力味蛋白棒,给姜荻尝一口。

  “出去给你做。”顾延道,“比健身教练做得好。”

  什么健身教练?

  “人是沙排运动员。”莫问良翻白眼。

  顾延说的是猫啸天?姜荻眨巴眼睛,疑惑不解,这闹的哪一出?

  *

  副本在野餐一样祥和的氛围中步入尾声,机械冷漠的系统女声响起。

  【叮咚!玩家姜荻,很荣幸地通知您:您成功通过《梦魇之牙》测试服副本《鬼新娘》,副本评级四颗星。您的操作超过同评级玩家67%,本轮副本贡献率为40%,奖励311积分。】

  【本次副本中,您凭借智慧与勇气带领玩家找出真凶,获得侦探额外奖励100积分。】

  【上期余额:3积分,当前总余额为414积分。】

  副本晦暗的夜空褪去,姜荻漂浮在无垠的湖泊中,伤痕累累的身躯得以修复,肉.体和精神的疲惫也被抚平。

  某处困扰他足足三日的酸胀感消失后,姜荻长舒一口气。

  他活动四肢,蜷缩指节,荡起哗啦啦的水波。胸口的肌肤白皙干净,手臂内侧的吻痕也无影无踪。

  姜荻终于放心,心说厚着脸皮出去,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反正顾延见多识广,不至于跟他计较。

  话虽如此,姜荻在营养液、修复池一样,被太阳晒得暖呼呼的湖水里泡着,是一点也不想出去。

  如果可以,他想在这泡上三天三夜,直到顾延召唤他进入下个副本。

  “诶。”姜荻叹气,“我怕什么?顾延没那么可怕……叭。”

  他点开系统商城,还是熟悉的界面,诡异的像素风,如同上世纪的网页,古早守旧。

  这回,左边橱窗里的必备物品兑换栏解锁了几样商品,姜荻按动滑块往下滑,有众多尚未解锁的必备品仍是灰扑扑的,上面还有个黄色的问号。

  “现金兑换比例为,1积分等于1000人民币?”姜荻挠头,想起他这个忘到犄角旮旯的设定。

  毕竟顾延太壕,根本不需要拿命换钱。

  他掐指一算,414积分就是四十一万四千元!直接从一个穷光蛋,变成能买得起海城CBD一间厕所的穷光蛋。

  姜荻合计来合计去,精打细算一番,还是没忍住抽卡的诱惑,选择拿210积分去七连抽,剩下的200积分全拿去兑换加强自愈能力的药水。

  这次副本就能看出来,血条的长度和给自己回血的能力非常重要。

  顾延或者戚楚卫、莫问良,身上随便哪一个人的伤落到姜荻身上,都是一秒嗝屁的大节奏。

  这200积分梭.哈出去,姜荻一点也不心疼。

  心疼的是另外那210积分……

  “七连抽!最好的是一个C级技能?!”姜荻吐血,狂戳抽奖转盘,“把我辛苦得来的积分吐出来啊啊啊!”

  【嘭嘭嘭!恭喜玩家姜荻抽中特殊能力“夜鹰代理人”,评级为C。】

  【夜鹰代理人:是夜空是翱翔的猎手,也是让人眼馋的猎物,是明是暗,谁知道呢?这是一支对鬼怪、魂魄造成攻击的木仓,黑钢色木仓身,磨砂质感,抓握感满分。更换子弹种类可以造成不同的伤害效果,开动您的小脑筋,畅想不同的搭配吧!】

  姜荻眼前一亮,心想,攻击技能,不亏啊!终于可以不用躺平挨打了!

  他支楞起来了!

  【您当前的子弹库存为:零。】

  “……”

  姜荻眼前一黑,愤怒地关掉系统界面。

  下一秒,湖水如潮汐退去,姜荻睁开眼,他和进入副本时保持一样的姿势,正坐在顾延家柔软得像云朵的下沉沙发上。

  顾延环抱双臂,垂着冷淡的双眸:“终于醒了。”

  “嘿。”姜荻讪笑,还是有些不自在,暗戳戳往旁边挪动屁股。

  “姜荻。”顾延叫住他,“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说:

  赛后总结

  姜荻:顾延——

  顾延:好忙。

  小莫: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不适合分开于是两天合一的大肥章,今晚不更啦整理下个副本,啾,求收藏评论,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