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坐在街边吃云吞的谢兰辞和缪玉二人,谢兰辞低头侧对着他,用勺子舀起一个云吞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品尝。

  楚骁放缓脚步,大摇大摆走过去坐在两人中间的长凳上,“小二,给我也来一碗云吞。”

  面对楚骁的突然到来与强行加入,谢兰辞已经见怪不怪,连头都没有抬,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缪玉却是把不欢迎写在脸上,嘴角都要撇到下巴去了。

  “客官吃什么汤底的?”小二问。

  楚骁还没尝过京城的云吞,不清楚什么味道的好吃,便指着谢兰辞道:“跟他的一样。”

  缪玉看到楚骁心里不爽快,但她面对谢兰辞时,并不会表现出来。她放下碗筷,饶有兴致道:“谢大人,待会儿我们去放河灯吧。”

  缪玉说完得意地横了一眼楚骁,而后微笑着撑着下巴等待谢兰辞的答应她。

  谢兰辞咽下嘴里的那口云吞,握着汤勺忧心道:“已经很晚了,郡主若是迟迟没有回去,跟你一起的离国人会担心的。”

  “他们就在京城二十里外的驿站,我骑马很快就能赶过去,不管在哪里,谁敢动我,我王兄定会要他生不如死!”缪玉这话也是说给楚骁听的,话里话外暗示威胁楚骁对她客气点。

  楚骁不以为然,伸出小指做了个掏耳朵的假动作,笑了一笑,相当有恃无恐。

  “谢大人,你就答应我吧。”缪玉保证道,“放了河灯我就回去!”

  “我下次来大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缪玉眨巴眼睛看着谢兰辞,谢兰辞见状也有些动摇了。

  “客官,您的云吞,”小二端来一碗云吞放在楚骁面前。

  楚骁从筷子筒里抽出两根竹筷,对他们二人要去放河灯很不乐意,幽幽道:“人家放河灯的那都是一对对的有情人,你们孤男寡女清清白白的,凑什么热闹。”

  谢兰辞心里一想,楚骁说得好像是有些道理。缪玉尚未婚配,他又与她并无那种心思,如此确实不妥。

  “不放就不放,”缪玉起了怒气,冲楚骁大声道,“看看总可以吧?”

  楚骁懒得跟她吵,用筷子在碗里翻来覆去,夹起一个又放下。

  谢兰辞看出楚骁不喜欢吃,他平日里吃得清淡惯了,这碗云吞想必是不合楚骁的口味。他拿过桌旁的青椒辣子酱,放在楚骁的面前。

  “谢了。”

  这碗云吞味道太淡了,不酸不辣也不咸,不知道谢兰辞是怎么吃得津津有味的。就这,还没他自己随便煮的好吃。

  “谢大人,你就答应我吧,”缪玉试着着撒起娇来,抓住谢兰辞的手臂。想她一个执剑上战场的铁女子,如今做这种娇滴滴的事儿,实在是太丟人了,还好没让自己国家的人看见。

  楚骁见状立即抓住谢兰辞另一只手的小臂,深情款款道:“太傅,我也要去!我和她不一样,我跟你是有赐婚皇恩傍身,不仅可以看,还可以放呢。”

  谢兰辞被楚骁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慌忙扯出自己的手,站起身冷着脸催促道:“要去你们就快点吃。”

  缪玉一听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看河灯,楚骁居然还要跟着,心里就更加不爽快了,怒气没地方宣泄,她发狠折断了手里的两根竹筷。

  楚骁倒是乐开了花,方才的“恶心”行为一下子膈应了两个他看不惯的人,值了,不丢人。

  夜虽渐深,三人过去的时候,河畔依然还有不少依依不舍尚未离开的男女。

  缪玉非常羡慕,花钱也买了一只河灯,她蹲在岸边,用毛笔写下自己的愿望,再将它放入水中,看着河灯上那微微闪烁的光芒一点点飘远。

  “好了。”缪玉拍了拍手,开心地告诉谢兰辞,“谢大人,现在送我回去吧。”

  谢兰辞道:“好。”

  楚骁看了看缪玉,又与谢兰辞对视,不禁觉得这二人是在搞笑,“人家武功比你好,还需要你去送她?”

  谢兰辞听楚骁这么说,也不知楚骁是从哪里得出缪玉武功比他好的,仿佛自那日他们单手过招后,楚骁便认定他武功奇差无比。

  “这就不关将军的事了,”谢兰辞拱手,“告辞。”

  与楚骁分开后,谢兰辞和缪玉骑马出城,将缪玉安稳送至离国军队停留的驿站。

  告别时,缪玉重申道:“谢大人,通商的事我可以答应,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之前说过了,那就是你入赘我们离国,为我夫婿,此后在离国,你便是那坐上之宾。否则,免谈。”

  “郡主,两国通商是为了互惠互利,希望郡主可以慎重考虑。”

  缪玉脸冷了下来,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谢兰辞竟还要婉拒她,反正也要离开了,缪玉干脆对谢兰辞放了狠话:“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总之,我是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们离国人,至于我用何种方式,谢大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好好猜上一猜。”

  缪玉向来喜欢迎接挑战,她不怕被拒绝,她对谢兰辞志在必得,至于她会用什么方式?当然是要么谢兰辞自愿来她们离国,要么她和王兄率离国铁骑踏平大梁。脚下这片富饶辽阔的土地和面前这位温润谦和的公子,她都要!

  几番波折谢兰辞总算送走了缪玉,他一个人骑马回了京城,现在已经很晚了,热闹的花灯节也结束了,街上非常安静,只依稀听得到有更夫在鸣锣。

  “驾。”

  路过一条偏僻的小道时,借着月光,他察觉到身侧的墙边映照出对面房屋青瓦上的一个移动着的突兀黑影。

  谢兰辞看了过去,那黑影迅速闪近他的面前,一把闪着寒光的白刃刺了过来。

  有人竟埋伏在这里刺杀他!

  谢兰辞来不及多想,向后仰身,惊险的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剑。

  刺杀他的人穿了一身黑,脸也被遮住,在黑夜里,只看得到一双眼睛,谢兰辞无法辨认出其相貌。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黑衣人武功极高,并没有因他的问话而停下,默不作声,刀刀直往他命门上刺,目的明显是为了取他性命。

  不说话是怕露出马脚,蒙面是不想被发现是谁。

  谢兰辞无意与他在此处多纠缠,便几次以守为攻,让黑衣人不断靠近,就在黑衣人以为自己能杀了他时,谢兰辞抽出袖中藏着的短刀,一举划向黑衣人的脸,黑衣人躲闪不及,被刺破了左肩,鲜血涌出,遮脸的黑布也在打斗中掉了下来。

  黑衣人立即用手遮住自己的脸,他偏开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黑布和旁边毫发无损的谢兰辞,明白自己如今已经没了胜算,而后飞到屋梁上,想要离开。

  这个人,想必是他认识的,否则也不会着急遮住脸逃走。

  谢兰辞追了过去,黑衣人轻功了得,不出一会儿,就离他越来越远,他只得暂时放弃将这个人拿下的想法。

  谢兰辞环顾周围,选了最高的一座建筑飞了上去,今晚的月亮很圆,在高处可以看到很远。

  黑衣人见谢兰辞没有趁胜追击,闪退得更快了。最后,那个身影侧底消失在了黑幕之中,那个位置恰好是骠骑将军府。

  韩其按着出血的肩膀从窗户跳进楚骁的书房,他低着头阴沉着脸。楚骁一抬眼,见他那丧气的模样,就明白他今晚深更半夜不在府上是去干嘛了,并且连结果也猜出来了。

  “都说了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怎么就不听?”

  在对付谢兰辞这个事上,韩其是一根直肠子,完全不懂什么叫做迂回战术,还非要亲自去犯险。楚骁也懒得安慰他,没好气道:“算了,先去处理下伤口。”

  韩其没有动,犹犹豫豫,有些不确定:“谢兰辞好像,看见我往这边逃了。”

  楚骁听了他说的话倒吸一口气,顿时黑了脸,“你现在立刻从后门出去,骑马走小路追上洛青的队伍,我会对外宣称,你和他一起去给西北军运送的粮草。”

  “将军保重!”韩其抱拳告别楚骁,他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眼下他负了伤,再留在京城若是不小心漏出了马脚,只会让谢兰辞对他产生怀疑。



  韩其走后,楚骁一夜未睡,他在书房穿戴整齐静等着谢兰辞带兵前来搜查将军府。谁料,一晚上过去,谢兰辞那边根本没有动静,这让楚骁不禁想,会不会是韩其多虑了,夜黑风高的,谢兰辞或许压根儿就没发现刺杀他的人是往将军府跑的。

  同样在书房干坐了一宿的还有谢兰辞,他想不透楚骁府上的人为何想要杀他。行刺他的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

  刻意埋伏蹲守,只为取他性命,如果不是深仇大恨,那就是他挡了别人的道。他着实想不起来,自己和楚府的人有什么私人恩怨,明明是楚骁惹怒他更多。楚骁已经是武官之首,若还想让他倒台,未免也太贪心。

  张乾索贿那回,还有这次,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暗地里动手脚,是笃定他会选择隐忍而心慈手软吗?

  楚骁,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兰辞有些心烦意乱,他用手撑着额头,无意间瞥到了桌案一角放着的那本《霸道将军的太傅妻》。

  清早,谢兰辞独自进了皇宫,他要向李舒瑜求一道赐婚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