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野帝难养(重生)>第41章 太子到

  叶羁怀没有回答路石峋的问题。

  路石峋给他铺好床后, 便离开了。也把门关严了。

  路石峋走后,叶羁怀抱着汤婆子,长久地立在桌边。

  刚才路石峋从他头顶摘下那一片枯叶的时候,他忽然很想抱眼前这个人。

  可他没有。

  因为小崽子已经长大, 不再需要他的安慰。

  而他想要的抱已不止安慰, 更是索取。

  是依赖, 是渴望。

  无论何种心思, 都早已不纯了。

  从何时开始, 明明是他养大的人, 却反而给了他这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庇护,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停泊,他竟恍若未觉。

  叶羁怀从不逃避欲望。

  那夜,年轻男人宽阔笔直的肩背, 坚硬肌肉刮痛他掌心的感觉, 唇齿相依时的冲撞,蓬勃滋长的占有欲,一切, 都那样强烈地刺激着他。

  手中的汤婆子一点点凉透。

  桌上凌乱的书卷旁, 还摆着一盘棋。

  是一盘他至今无力解开的残局。

  叶羁怀沉默立在灯下, 久久失神。

  路石峋没走。

  他躺在叶羁怀房顶上, 一直听着屋内没了动静, 听见他义父沉入安眠,才跳回院中。

  刚刚在屋中, 叶羁怀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明白, 有些事不解决, 他义父便不会离开。

  所以他必须加紧行动。

  他已经得到消息, 老苗王近日忽然身染重病, 他那个废物大哥这几日正在筹备登基。

  苗疆正处在最为动乱的时候,宫廷里更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一派乌烟瘴气。

  而浑水便可摸鱼。

  局势越乱,对他越有利。

  路石峋离开叶宅,连夜出了京。

  *

  应典动作很快,第二日便带着刑部的人,来叶羁怀家里抓人。

  这次抓捕行动完全绕过了锦衣卫,徐千全程无法插手。

  很显然,虽是正泰帝下的令,但正泰帝对这件事的掌控却没有那般强。

  应典这天带了许多官差,将叶宅围得水泄不通。

  而且应典特地在国子监造势,将叶羁怀涉嫌科考舞弊一事宣扬出去,于是除了乌泱泱的官差,街上还来了很多学生。

  科考舞弊在大魏朝本就是重罪。

  对于这些寒窗苦读,只为求取功名的学生来说,靠科举舞弊上位之人,便是人生头等大敌。

  更何况,有叶仕堂这样一个亲爹在朝为官,还有李闻达这样一员武将做义兄,叶羁怀即便是江南来的大才子,在这些学生中,也逃不掉靠家里上位的议论。

  所以当科举舞弊的消息一放出来,学生们更激动了,课都不上了,只想亲眼来看叶羁怀被逮捕的一幕,好一泄心头之愤。

  所有人都知道叶羁怀与应典的渊源。

  同是苏州府人,同届状元与榜眼,曾经形影不离的好兄弟,而今却闹到水火不容的境地。

  众人原本期待看一场互称“狗贼”的骂战,看叶羁怀如何嚎啕叫屈。然而当一袭白衣之人从宅子里清泠泠地走出来之时,闹哄哄的街道还是刹那回归安静。

  应典叫人给叶羁怀带枷,叶羁怀完全没反抗。

  李闻达刚去边疆不久,徐千这会儿正被三法司会审,叶仕堂已经告病数月,无一人能护叶羁怀。

  应典看着这个永远胜他一招、压他一头之人,如今沦为了他可随意□□之蝼蚁,即便是假装谦逊惯了的人,今日也不免仰起了头,刻意高声道:“押上囚车!”

  可就在这时,人群里传出一个学生坚定的声音:“依照大魏律法,四品及以上官员如无叛国通敌造反等重大罪过者,不戴枷,不坐囚车,不游街示众!何况老师还未定罪,更不可如此对待!请应典大人勿要知法犯法!”

  此人话一出,许多目光都落了过去。

  叶羁怀也看向了出声的学生。

  他认得此人,姓许名兆秋,是许睿之的同乡,文章没有许睿之写得出彩与打动人心,但胜在务实,还带着许多对执政为民的思考。

  而且叶羁怀记得,这个许兆秋还曾去他祭酒厢房请教过学问。

  在此等情景下听见这一声老师,叶羁怀只觉得,今日这一切,都值了。

  但许兆秋的话出口后,人群里虽一阵骚动,却没有多少人附和。

  即便有些学生觉得许兆秋话说得不错,却也没勇气跟大部分的人对抗。

  应典当然不会受这些学生摆布,已经抬手招呼来几名侍卫,要将叶羁怀架上囚车。

  可就在这时,一个刑部小官匆匆跑到他身侧,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应典闻言,立刻变了脸色。

  叶羁怀仍旧立在原地,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仿若外界一切喧嚣都不能惊扰他半分。

  应典望着这样的人,恨得牙根痒痒,可还是咬着牙道:“备轿!”

  只因那小官同应典说的是:“今早太子去了圣上处。”

  如今正泰帝身体每况愈下,这王朝即将到谁的手中,是大家心照不宣之事。

  而叶羁怀同太子的关系,也成为以陆果为首的这帮人如今最大的心病。

  楚旸如今也是十七八的年纪,几次同群臣会见,表现得体有度,看得出被叶羁怀教养得极有主见,不是个可以任意拿捏的主。

  所以他们更要在楚旸登基前,除掉叶羁怀这个麻烦,否则遗祸无穷。

  楚旸一早得到叶羁怀被捕的消息,鞋都没穿好就要出宫。

  然而他忽然想起来,前几日叶羁怀来给他上课,同他讲到“扬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这句话如何理解。

  他当时答叶羁怀:“是不是说,解决问题不能治标不治本,徒做表面功夫?”

  叶羁怀笑着夸他聪明,还对他说:“殿下如今凡事心明,该要独当一面了。”

  楚旸心中念着叶羁怀同他讲的“该要独当一面了”。

  李德这时已经急着过来,想劝小殿下勿要冲动,这宫可不是随便能出的。

  不料楚旸却对他道:“去见父皇。”

  正泰帝自得病以来,楚旸一开始还日日来请安,可正泰帝后来信了道士的话,说如今身子阳盛阴亏,不该常与皇子相见,楚旸便被禁止再来探望。

  可今日,楚旸在殿外跪着求见,钟喜进去通报没一会儿,便喊他进去了。

  正泰帝盘腿坐在榻上,闭着目,神色看不出喜怒。

  楚旸朝正泰帝请安后,正泰帝依旧没睁眼,也没答话。

  楚旸定了定心,决定开口说明来意,不料正泰帝先开了口:“可是为你老师来的?”

  楚旸猛地抬眼,望向他父皇。

  正泰帝面上极其苍白,只是不知涂抹了什么撑起气色,但即便像楚旸这种没见过什么病人的,也能看出他父皇如今身体状况有多糟糕。

  楚旸再次伏地叩首:“正是。老师不会作弊,请父皇明察。”

  正泰帝听了楚旸的话,依旧没睁眼,也没回应。

  昨日应典带着一帮人上书称叶羁怀当年科举舞弊,言之凿凿,还带来人证物证。

  礼部左侍郎张级温宁愿自己认罪也要揭发这个大逆不道之徒。

  应典还带来数十名臣子的联名书,签名者包括内阁全部成员。

  这堪比逼宫的架势将正泰帝搅得气恼,但他也只是敷衍着叫他们彻查,并没说要逮捕叶羁怀的话。

  然而等这帮人走后,陆果却又连夜进宫,也带来了杀招。

  陆果掏出了一摞文章,全是国子监学生所做,内容清一色都是骂正泰帝求仙问道、昏宠道士、不理朝政的。

  陆果还对正泰帝道:“叶羁怀身为国子监祭酒,他如何教,学生们便如何信,现如今全天下的学生都误以为陛下是如此,这不仅是叶羁怀的失职与未能尽忠,更是他身为臣下的狼子野心!”

  正泰帝闻言勃然大怒!

  这才有了今日应典带人去叶宅捉人的一幕。

  如今楚旸跪在正泰帝身下,替叶羁怀求情,也是正泰帝早有预料的事。

  但在正泰帝这里,无论楚旸说什么,都没法帮叶羁怀洗清罪名了。

  因为正泰帝最为介意叶羁怀的一点,便是叶羁怀从不支持他吃丹药。

  即便叶羁怀亲自主持修筑了祭坛,即便叶羁怀对他千依百顺、从不忤逆。

  然而在食用丹药这件事上,叶羁怀要么沉默,要么刻意回避。

  而不表态便是最直接的表态。

  正泰帝知道叶羁怀是在变相反对他服丹药。

  所以陆果找到的,是正泰帝的死穴,亦是叶羁怀的坟墓。

  可在这一瞬,楚旸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是叶羁怀同他说的“该要独当一面了”。

  于是叫正泰帝没料到的是,楚旸竟然没有继续替叶羁怀求情,而是直起身子,朝他恭敬道:“父皇,儿臣请求担主审官,彻查此案。科举乃我大魏选官任官之基,乃我大魏立国之本,父皇历来教导儿臣要选贤用能,不可叫天下学子寒心。若老师是清白的,儿臣也决不会叫老师蒙冤,但若老师真的罪无可恕,儿臣决不姑息,因为儿臣决不许天下人对父皇不敬,给父皇扣上一个包庇近臣的罪名。”

  正泰帝虽依旧闭着眼,这副身体虽依旧受着病痛折磨,可这一刻,他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喜悦。

  他日日忙于修仙问道,已经许多年没亲自过问楚旸的功课,更没同儿子聊过什么治国之道。

  听着儿子有模有样说出这番话,楚衡觉得,等他哪日升天成了仙人,这王朝仍后继有人,他对这皇位与天下,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正泰帝一面缓缓睁开眼,一面道:“好你个叶玉声,竟偷偷把朕的儿子教得这般大胆!”

  楚旸闻言立刻伏地叩首:“父皇,一切皆是儿臣的主意,与老师无关。”

  “行了。”正泰帝打断道,“朕允你领三法司彻查此案,将我大魏的乱臣贼子,好好清理一番罢。”

  楚旸趴伏在地,高声答:“儿臣,领旨!”

  不久,天牢里,正在准备刑具的应典忽然接到报信:圣上下旨,此案主审官钦定为太子。

  应典手里的狼牙棒没拿稳,掉下来正好砸中靴子脚趾部位,疼得他一面单脚跳一面大骂:“叶玉声!我他妈艹你祖宗十八代!”

  牢房里,隐约听见骂声的叶羁怀缓缓睁开眼。

  他正靠墙盘腿坐在草垛上。

  这时望向牢房外,应典派来专门守着他的那名狱卒,轻声道:“请问这位兄台,叶某可否要一碗水?”

  那狱卒一脸宿醉模样,听到叶羁怀的话睁开眼,摇摇晃晃撑着墙站起身,嘴里不干不净道:“你他妈想喝水?你以为你是谁啊?得罪了应大人还想要水?你喝老子的尿吧!哈哈哈哈……”

  狱卒一面狞笑一面脱裤子,已经掏出了.对准牢房里的叶羁怀。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狱卒身后,瞬息之间,狱卒直直倒地。

  路石峋用脚背垫了一下那狱卒身体,没发出太大动静。

  当路石峋看见坐在牢房里之人还在对他笑时,只恨不能将脚下这王八蛋碎尸万段。

  可他不能当着叶羁怀的面杀人。

  叶羁怀看见路石峋穿着一身狱卒的衣服,那帽子十分不贴合小崽子的大脑袋,唇角不觉勾起一抹笑。

  这些年来,他与路石峋之间已有了足够默契。

  他想做的事,路石峋从不会添乱。

  可今日,这小兔崽子竟孤身闯进了大魏天牢。要知道,这里虽不比诏狱整人的花样多,守卫却是最密不透风的。

  叶羁怀虽相信路石峋的身手,还是不免道:“溪成,我无事,回去吧。”

  路石峋没说什么,转了身,没一会儿端了一碗清水回来。

  叶羁怀喝水的时候,路石峋就蹲在牢房外,看着他义父一身白衣上沾满黑灰污泥,几缕发丝也从鬓边散乱飘落,只觉得心口的地方一阵阵绞痛。

  “义父,我带你走。”路石峋道。

  叶羁怀安静喝完水,将那空碗放到牢房外的地上,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重新盘腿坐下,不再言语。

  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李德捏着嗓子的高声通报:“太子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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