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演之一, 简惟之刚开始确实不清楚,每天“演”的那些日常到底算什么。但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
靳驰依旧不说什么, 但他隐约有所察觉。
也大致猜到, 他为什么说后悔。
这天, 简惟之照例没有剧本。
是舞蹈教室的戏份,靳驰给舞蹈老师讲戏, 给沈严讲戏,但跟简惟之说:“你就当在上课。”
简惟之便答应。
这节课学一支双人舞,舞步轻盈动感且撩人, 两人同步率跳出来,效果会很欲很性感。
简惟之学得快,被舞蹈老师点名与他共舞演示。
扮演江野的沈严和其他舞蹈群演退后, 将场地让给他们。
音乐响起, 穿白T白裤赤足的简惟之, 与黑衣黑裤的舞蹈老师共舞。
性感低沉的音乐、沙哑轻吟的浅唱,灯光与镜面旋转,这段舞简惟之跳了好几遍。
第一遍跟舞蹈老师一起,其他人在旁边观看,第二遍其他演员被清场, 只他自己一人跳, 第三遍,则是跟沈严一起。
其中跟沈严共舞的部分,做了细微的改编。
原本隔着一段距离的暧昧互动,变得很近, 呼吸相融,肌肤相触。原本就张力十足的舞蹈, 因为这份被拉近的距离,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暧昧。
跟沈严的共舞结束后,音乐被按停。
除了两位主演因为激烈舞蹈之后略急促的呼吸,现场鸦雀无声。
靳驰示意所有人都散去。
沈严落在最后面,在导演面无表情的盯视中,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简惟之还有些喘,连着拍摄学习的过程,这只舞他跳了得有七八遍,不说筋疲力尽,也差之不远。
如今时至深秋,天已微凉,他却汗如雨下。
靳驰拿着白毛巾帮他擦拭,柔软的巾帕从轮廓鲜明的面部皮肤轻轻拂过,绕过粉透的耳垂、脖颈,剧烈起伏的胸口,吸走了汗意,却带不走那抹泛着热气的红潮。
简惟之任由他帮自己擦干,哑声说:“渴了。”
靳驰便扔下毛巾,拿了角落充当道具的瓶装水,拧开递给他。
简惟之接过来,因为喝得太急,清澈的水液从嘴角溢出。
原本就被汗湿的白T,变得更帖服。
靳驰以拇指代替毛巾,将那些水渍抹去。
问他:“你感受到了吗?”
简惟之安静地看着他,靳驰并不打算细说,因为看出他已经懂了。
这首曲子,简惟之记得。
当初,他学过这首双人舞,也曾跟舞蹈老师一起,在课间展示。
如果说迟夏跟老师的双人舞是记录他们过往的写实。
那么他的独舞,及跟江野的双人舞便是靳驰的臆想。
“会厌恶吗?”
暗恋不总是纯洁的,裹挟着不能宣泄的欲望,有时甚至很丑陋。
简惟之攀上他的脖子,踮脚吻他:“你掩藏得实在很好,我真是一丁点儿都没察觉,究竟算成功还是失败?”
靳驰回吻,却被轻轻推开了。
简惟之弯身打开音乐,自下而上看了他一眼,笑着:“来吧导演,不是很想跟我跳这只舞吗?”
靳驰接住他伸过来的手,上前:“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放肆的。”
简惟之便反问:“为什么不能?”
他们在没有第三人的舞蹈教室,跳完了那只舞。比先前任何一个版本都更欲更撩,也更让人沉沦。
简惟之很快就意识到,他这句话还是说早了些。
靳驰的放肆远不止于此,舞蹈教室的臆想只是前菜。
次日拍更衣室内,换衣的剧情。
印象中刚认识靳驰的那段时间,他尚未完全分化,但已经足够清楚omega男性与普通男性之间的区别,自保的本能令他十分注重隐私。
会使用独立上锁的淋浴间,穿戴整齐后再出来。
拍摄的这段剧情并不裸露,简惟之扮演的迟夏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储藏柜前,打开柜门拿东西,看到江野进来。
两人平素并不说话,迟夏看到对方只淡淡瞥了一眼,继续擦头发。
湿漉漉的水滴落,将他单薄的白衬衫润湿。
他颈后的弧度流畅优美,像曲颈的天鹅,那里光洁平滑,还没有发育出腺体。
迟夏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凝视,疑惑地回头看一眼,江野迅速垂下视线。
迟夏没得到回应,便转身拿了自己的包,将柜门关上,离开。
同一个场景下的第二场戏,是江野的幻想,两人便有了互动。
简惟之去淋浴房将头发打湿,重新擦着头发走出来。
这次他打开柜门,随意按着发顶的手被轻轻取下。他顿了顿,扭头去看,沈严扮演的江野单手托在他脑后,接住从发丝滴下的水珠,不叫它们落在衣服上。
江野帮迟夏擦干了头发,动作轻柔,毛巾从头发滑落耳畔,两人呼吸紧促,眼神如拉丝,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对方的唇部,仿佛下一秒就会吻上。
现场的工作人员屏息看着这一幕,都以为本片第一段吻戏即将诞生,导演一声清冷的“咔”,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沈严第一次抗议,声音不大但坚定:“靳导,剧本这里有一段吻戏。”
剧本?他原来是有剧本的吗?
简惟之疑惑,进这个组之前他看过两三页剧本,之后就再没见过剧本的样子。
靳驰安静片刻,对摄影师说:“调整角度,借位。”
简惟之试图通过他们这些碎片话信息,拼凑还原所谓的剧本。
现实是迟夏与江野在更衣室擦肩而过,甚至连眼神都没对上就错过了。但在江野的臆想中,他们在这边接吻了。
迟夏在他的想象中当然没有任何拒绝的反应,而是温顺地承受着。
导演当然不允许真吻,他们有经验丰富、技艺高超的摄影师,即便是借位,依旧拍得十分旖旎动人。
这天收工,靳驰情绪低落,甚至称得上烦躁不安。
简惟之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这要他如何安抚?
剧组在取景地附近订了住宿,极少数人知道,导演虽然有自己的套房,但每晚都住在主演那边。
导演工作繁杂,把男主角的桌面铺满稿纸。
简惟之靠在沙发上仰着脖子敷面膜。他原本并不怎么注重皮肤保养,但24岁“高龄”饰演十七八岁男高中生,心里多少有些微妙的压力,便每晚给自己来一张。
他还想给靳驰贴,后者婉拒,表示很头痛。
简惟之口齿不清地询问:“怎么?”
靳驰把凌乱的桌面收一收,开始秋后算账:“你不一直说自己演技不好?我看你白天演得就不错。”
简惟之哪里不明白,他这是在吃更衣室那段戏的醋。
之所以能忍到现在才开口,还不是非常清楚,事情都是他自己挑起的?
不过身为男友兼主演,他自觉背负安抚导演情绪的义务,小幅度启齿:“哪里不错了?我都是根据直觉来演的。”
话刚出口,便觉察到不对,立即咬住了舌尖。
他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靳驰抓住了话柄:“直觉反应,那你当时一脸心动地看他……?”
这能怎么解释?
简直送命题。
简惟之跳起来钻进洗手间,见男友不依不饶地追进来,干脆把面膜纸揭开扔掉,潦草地洗了把冷水脸。
感觉面上都清爽了,才转身环住他的腰,化被动为主动,密密实实地吻了过去。
吻到对方完全忘记自己要追问什么。
沈严并不总跟简惟之一起拍摄。作为电影的主视角人物,他的剧情更多、更丰富,而简惟之更多时候,只是作为一个被暗恋的、美的符号存在。
舞蹈教室的拍摄结束后,靳驰给简惟之放了两天假,单拍江野的个人故事线。
简惟之并未离组,而在研究靳驰给他的剧本。
是的,在简惟之的反复要求下,他总算拿到了剧本。
靳驰给的剧本写得相当抽象,也就比他最初看到的那个版本稍微详细一丁点儿。每段剧情都只言片语交代几句,但足够他捕捉到重点。
原来后面还有轻微裸.露的镜头,和一部份亲热戏。
靳驰拿剧本给他看时,说了句:“不到拍摄的时候,这些都做不得数。”
简惟之隐约懂他的犹豫纠结。
他这样的性子,吻戏都不许,怎么可能拍他的亲热戏?
大抵要用上替身?
之后便是校园剧情。剧组协调了一间高中,为了尽可能减少对正常教学秩序的影响,外景戏都集中在一段时间内拍摄。
江野也开始骑单车上下学。
他习惯在人群中搜寻迟夏的身影,虽然明知道,对方已经有了恋人。
那天,他经过篮球场,看到迟夏站在篮球架下方。
手里拿着瓶装水,目光紧紧锁在场上某个身影。
江野将车停在附近的车棚,鬼使神差朝篮球场走来。
同学们热情邀他上场,其中就有迟夏的恋人。
江野接过球,答应他们打一场的邀约。
然后,将对手血虐。
比赛结束,迟夏小跑上前,为他递水送毛巾,眼神亮亮地献上亲吻——那当然是幻觉。
事实上,迟夏将水与毛巾,递给了落败的恋人,并温声安抚。
当晚,江野做了一个狂野的梦。
梦里的迟夏声泪俱下,哭诉自己搞错了婚约对象,说他真正要结婚的对象其实是江野。
江野却不肯原谅他,非但如此,他还狠狠地惩戒了对方。
简惟之难得有一段冲突戏份,演完哭泣认错、挨了一耳光之后还要追着解释的剧情后,却没忍住笑场了。
笑完之后,他安静地看向镜头后的某人,目光带上了几分寒意。
察觉到他眼神中某种深意的靳驰,默默捏紧了手里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