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继脑海中的声音苏醒后。他们一行人和李子充的遭遇一样。前一秒还在酒楼听书，眨眼间，就来到了这里。
几个人进来后同样一脸懵逼，呆滞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裹紧衣服。
嘶，好冷。
事情发生的突然，他们寻了个地方分析起来。
皓月宗二人为此而来，早就做足了准备。
月境少有，一般为时七天，由执念而生、想要破去，需得找到境主，完成他的执念。
对于境主来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或真实存在过，或皆是妄想。进境前，一定会有某种征兆和信息。
而他们是在酒楼听书时入境，自然提示都在说书里。
想猜出此地是霜雪城不难，但重要被传送到了什么时间。是闭关锁国时；还是大军压境，城灭前夕；又或是灾难之后，一切安定。月境有七天，顾时游更偏向于现在是城灭前七天。
除了时间地点，还有最重要的境主。
说书人的故事里有三个女子。瞎子小芳，女侠客，女将军。其中女侠贯穿全文还点题，很大可能是他们要找的境主。但也只是可能较大。
女将军在国破时出场，小芳在闭关锁国时乞讨。但女侠两个时间地点都出现了，行踪不定。具体是在哪儿里，执念为何。便没有信息了。
不过女侠女侠，最重要的是行侠仗义，哪儿里有妖哪儿里有侠。想知道哪儿有妖不难，直接找土著人问问就是了。
原著剧情中【顾时游】没有进月境，他看的草率，对于这篇月境副本都是跳着读，只记得这篇故事关于两个女子。但这两个女子是什么身份，过程如何并不清楚。隐约能想起其中一个女子名字里有云字。
顾时游放下茶杯，刚想招手询问店小二，但还未开口就哑了火。
原因是有个客人进来了，那人一身素衣，长相惊为天人，说句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男子要了壶热茶，径直朝着角落走去，似是没有看到他们。
这也正常，馆子不小，他们坐在温暖处，位置挺偏。
那人一举一动都平静正常，顾时游却仿佛一个癌症患者看到病历单，表情惊恐，举着手当场石化在原地，细看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给仁兄和苏紫归吓得不轻。
是他是他是他是他是他是他是他！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扳手走来了！他要把我掰弯了！
叶和田余光瞥了一眼，瞬间瞪的溜圆，忙摇晃他肩膀：“时游兄？时游兄？你怎么了时游兄！你说句话啊时游兄！”
顾时游双眼充斥着麻木与绝望，整个人宛如一根玻璃试管，被叶和田上下左右以非人的速度镇晃。
等到仁兄停手时，他已经像是被玩坏的破布娃娃，眼里只余一片死寂，再无生气。一滴不存在的泪水从他的眼角缓缓流下。
他缓缓地朝他们看了眼，又僵硬地移回视线。望着那个弱柳扶风的男人，想把他看出一个洞。
他真傻，真的。
他单知道不完成任务会和丑妖作伴；他不知道做任务就要变弯。
这段剧情有男主的参与他怎么忘了啊！！！
这般奇怪反应让苏紫归和仁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随着视线往那边瞧，视线甫一碰到，顿时被男主美貌闪了眼睛，双双愣在原地。
他们不看还好，一直看反而引起了主角的注意。
“几位道友有何指教？”李子充转头展颜一笑。
顾时游：“……”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时间回到现在。
几个人相遇后沉默了许久。在苏紫归耐人寻味的眼神里，气氛越发怪异。
顾时游实在受不了了，摸着脖子顾左右言他，“啊，我们方才说到哪儿里了。”
“啊对，你说我们要确定现在的时间，还有哪儿有妖怪”叶和田红着脸接话，他皮肤黝黑，看起来像块烧红的烙铁。
他急忙转头叫来了店里的伙计。
几个人相互报出姓名，师从何处，便算作认过了。顾时游和苏紫归自然报的是假名。
那小二应一声笑着过来了，看着这一圈赏心悦目的客人，态度温柔的要命。
顾时游一直觉得。人吧，讲究一个含蓄。你问人家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否有难，得娓娓道来，总不能直接大吼一声。
“喂，你们霜雪国灭了没。”仁兄问。
众人：“……”
李子充见状心里笑了一下，和他们坐到一桌，他现在孤立无援，手中什么能用的信息都没有，能遇上几个有点交集的，正好解决了燃眉之急。
“啊？没吧。”店小二迷茫的挠头。
“……那你们这儿可发生过什么怪事，比如……妖。”顾时游说。
“公子问的是什么？”小二挠头，笑着说“不知道。”
毫不犹豫，语气坚定。明显是知道什么却不说。
“我们路过此地，发觉这整座城的气运都似有煞气环绕。特来问问这里是否发生过什么，我们几人虽力量甚微，但还是想着帮助清理一二。”顾时游面不改色地胡扯，手上知趣儿从苏紫归锦囊里掏出几块灵石。换来小姑娘一记眼刀。
不知境中人用什么做货币，但充满灵气的灵石到哪儿里价值都高，加上修士在凡间地位备受尊崇，面子总还是会给的。
一般人听闻生活的地方不干净，已是骇然，心下未免不安。得知修士愿意施以援手，再给了好处。就算不信他们，为了灵石，必然会神神秘秘抖出点什么。
他们本以为小伙子会被灵石唬住，再“一脸为难”地说出点什么，好歹也会讲点奇闻异事。
谁料店小二反而脸色铁青，惊恐地看着他们，哆哆嗦嗦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各位公……不不不各位爷爷们是仙人。怠慢了是小的该死。”
几人面面相觑，心下生疑。为何这人一听到修士，便大惊失色。
顾时游倒是无甚反应，撩撩碎发，转头对他们做了个口型，“百年前”。
一行人恍然大悟。
早年间的修士稀少的吓人，门派寥寥，四处散落的都是灵力低微的散修。许多帝王崇尚求仙问道，为了几块灵石能用城池交换。直接拔高了修士地位。
那时的修士在凡间被称为——仙人。
不过后来天地灵气越发充裕，宗门小派层出不穷，能修练的人如过江之卿，渐渐地也不罕见了。
店小二见几人不说话竟直接给他们跪了下来，浑身都在颤抖，低头哽咽着求饶。
他反应太大，把一行人搞愣了，疑惑愈发浓烈。
凡人崇拜仙人才是正常，如此惊惧……便有些可疑了。
叶和田第一次受人大礼，立马急了，慌慌张张要将人扶起来，只听一声轻笑，女孩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
“好说，好说。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满意了，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苏紫归笑起来时眉眼弯似月，软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变的极为可怖。她没说“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是来除妖的”诸如此类安慰的话，反倒把恶人姿态做足了。
这招将计就计着实漂亮，小二抖得更剧烈了。但得到的回答依旧没变。
“大人行行好，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顾时游挑眉，再接再厉，邪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大家心里都有数。懒得和你追究。”
说罢，凑近小二抖动的头。眼神里透着三分讥笑，四分嘲弄还有七分不耐，不顾它们加起来超过十的悖论，扬起标准恶人笑：
“这样，其实我们呢，最近手有些痒。就是想杀点小妖小鬼玩，你告诉我们哪儿里有，就放了你，否则……桀桀桀桀。”
否则也放了你。
小二一颤：“我……我真的……”
苏紫归：“不会……这也不知道吧。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可没有用哦。”
两个人一唱一和玩的不亦乐乎。李子充看的是倍感新奇。
修仙界的修士姿态大多都端着，以耍弄心计为耻，即使背后做的不少，表面上也会做做样子唾弃。
这二人倒是把“我不是好人”写脸上了。
着实有趣。
若是李子充知道他们不是散修，是正经出自名门正派，从小耳濡目染道德正义，还能变成如此模样，大约会更新奇。
店小二：“我……我……”
“嗯——？”
这拉长的音调彻底摧毁了小二的防线，他狠下心道：
“我…我…知道。公……皇宫里……宫里有妖，还有城西……”还未说完大哭起来，“我真的只能说那么多，求求爷爷们放过我吧。”
雪渐停，天变暗。几人问过小二为何惧怕修士，他却怎么也不肯回答了。无论怎么恐吓，他都是颤抖着说怕怠慢仙人。
想来能提供的信息也就到这了。
几人不再为难伙计出了馆子。
叶和田：“我们先去城西还是皇宫？”
天一暗顾时游就爱犯懒，总想把事情推到明天干。何况今天的疑点太多，消化起来需要时间，脑子里还有个声音在哔哔叭叭，让他更难以集中注意力。
“我们先找客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吧。”黄衣少年打了打哈欠。他一天里时常犯困，总也睡不够。
其他人还未说话，一阵风幽幽吹过。
“阿嚏”众人双双搓手臂，动作出奇地一致。
“我看还是先买身厚衣服吧。”苏紫归幽幽道。
几人抱着手臂走远了。店里的小二看他们的背影，表情从惊恐缓缓变得淡然。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个窈窕女子，细看她眉间有一道浅浅的红点，像是天然的花钿。
她看着两桌的茶水，意义不明的笑了笑。
只能帮你们到这啦。
***
与白露城的灯火喧嚣不同，霜雪城的夜是死寂，如同一只随时张大嘴要吞噬城池的怪物。连皓月星光都暂避锋芒，被蒙在黑沉沉的云后面。
少年御剑站在屋顶上，眼神凛然，马尾轻飘，身形清瘦轮廓朦胧，夜风将苏紫归买的斗篷吹起。放眼望去，如同遗世而独立的仙人俯瞰世间。
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可恶被他装到了”。
而顾仙人此时正和用灵力语音交流。
他原本天真的以为是哪儿位深藏不露的大能见他骨骼清奇，一见如故想收他为徒，所以特地用灵力在他传音里指点。
结果怀着满心的期待聊了聊才发现，他果然是小说看多了！
这分明就是个因为脾气太烂被人打失了忆的大少爷！
又拽又傲，说话又欠，这么短短的时间顾时游的好脾气崩掉了三次。
顾时游耐着性子道：“你的意思是，你被困在了手链里，而手链里有一方灵气富裕的水境，而你失去了记忆在里面游荡，现在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红豆是用灵力传音入密和他交流，并不知道他脑海里想的什么。
“嗯。差不多吧。”声音想了想，懒懒地说，“所以以后靠你了兄台。”
“我挺好伺候的，每天只需要十块灵石来保持水镜灵气。”说罢还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十块灵石啊，真是便宜你了。”
顾时游：“……六。”
他头痛地揉揉太阳穴，强行忍住把手链扔掉的冲动。
钱买的钱买的，整整一千四百块灵石啊，大半生的家当啊。
想起了自己被坑走的灵石，挺拔的脊背顿时弯了下去。
看小说时以为，剑修都是那种，路见不平一刀斩，御剑飞行潇洒不羁，天下谁人奈我何，又帅又霸气，叼的要命。但当你入了这行才发现……
这些全都是表面！表面！
真正剑修穷！的！要！命！而且单身概率超级！高！
不是说男女比例问题。而是能当剑修全都有一个共同点：爱剑！爱剑谱！只要看见了就走不动道！不爱不是好剑人！
一个剑修就算吃不上饭了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剑！
啊什么？你问我没钱怎么娶老婆？娶什么老婆啊，剑就是我老婆！
他甚至听过一个爱剑之人，为了给剑提供更好的剑鞘和保养条件，堂堂修士不惜去乞讨捡破烂。
想到那瘪下去的钱袋子，刚刚还威风凛凛的仙人变成了在风中摇曳枯萎的小白花。
虽然说大宗门不缺钱，但他爹早就说过，等过了少年会就不会再提供灵石，让他自力更生。那时的少年没遭过奸商的毒打，想着自己鼓囊囊的存款，满口答应。
转眼鼓鼓的钱包啪叽一下瘪了。
小白花被摧残的好可怜，颤颤巍巍的被风吹掉了几片花瓣。他觉得没过多久自己也会步上那位剑修的后尘，堂堂皓月宗的少主穷到以捡破烂为生。
丢人，太丢人。
他随即又想起了让他贫穷的罪魁祸首，那个女摊主。
顾时游从一开始就知道此女有问题，一身顶级法器仙药，还是个凡人，怎么想都不简单。但修仙界不简单的多了，就连他自己身上也是迷雾重重。作者写书未半而中道崩殂，她是一刀两断太监爽了。
留下的伏笔与问题如同老父亲的腿毛，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许多不合常理的事情，世界意志会自动补全。
顾时游是个不折不扣的懒狗，很多事他愿意尽举手之劳，却懒得深究懒得管，只要火没烧到眉毛，便始终会不以为然。
他明白这确实是个缺点，但一直不当回事。
直到遇见了奸商。
他想到那个女摊主收下灵石后，笑的比月还亮，意味深长地说这条手链不会让他失望。
现在才知道，原来笑的开心是因为脱手了一个大麻烦！还白赚一千四百块灵石，当然开心啊！
顾时游绝望地闭上眼，宛如一个被骗财骗色，还惊讶地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的良家妇女。
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别觉得自己亏，小爷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脑海里的声音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有麻烦了。”
“……啥？”最大的麻烦就是摊上了你！
顾时游在心里腹诽。
“轰！”忽然一声巨响如雷贯耳吸引了他的注意，瞳孔蓦然睁大。
一瞬间夜晚乌云退散，红月如血笼罩整座城，像个正在跳动的鲜红心脏。一阵一阵在空中释放红色。
白日景色宜人的建筑在暗红的光下，宛如虎视眈眈，龇着牙的凶兽。这时温度急速下降，地面结成了一层寒冰，没过多久天空竟下起了红色的霜雪！
顾时游还未反应过来，突然感到一阵震感。霜雪城顿时地动山摇，无数可怖的镜妖纷纷涌出。一时间黑影重重，四处火光乍然升天，如临地狱！
他愣在原地，听到左胸擂鼓般的震响，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