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把怪物关进去了。◎
黎啾啾动作急促地摊开手指, 一张符箓在她手心。
上面书写着狂而草的字体。
符箓在黎啾啾手中发着金色的光，透出滚烫气息。
太烫了。
黎啾啾能够感受到，里面蕴藏的都是大妖的妖力。
封屹舟离开后，黎啾啾发现自己的手中多了这张符箓。
上面的字她本人其实是看不懂的, 但出于黎姑娘的身体反应, 她辨别出了文字的含义。
符箓上面写着讯息：在市集撕了。
【宿主，不能撕这个符箓, 如果在市集撕了此符箓, 那大妖的妖气会在溪青城爆炸, 生灵涂炭。】
黎啾啾皱起眉。
真的是一个心黑的坏批。
线索忽然串联起来，黎啾啾猛的想起原著中主角团同意黎姑娘跟他们离开溪青城的原因, 那就是溪青城出现了事.故。
想来，应该是大妖的妖力摧毁了溪青城, 傀儡黎姑娘得以心安理得地跟随主角团离开。
黎啾啾问系统：“有办法解决这个符箓吗？”
【抱歉，我没有办法。】
黎啾啾无奈，只得先把符箓塞在衣襟中, 妥帖藏好。
“……”
由于中途去买糕点的封屹舟还没有回来, 再加上黎府的人态度热情, 强烈挽留感谢古子瑜等人，所以古子瑜等人把黎啾啾送回黎府后，暂时没有按照原计划直接离开，而是在黎府歇息等待封屹舟。
而黎啾啾, 被关心她的黎府人嘘寒问暖地带回了黎府小姐居住的庭院。
回黎府后，黎啾啾无端觉得有些燥热，所以坐在庭院中的一处通风小亭中, 四处凉风拂动, 网罗精致小亭的纱罗晃动, 小亭下的湖水如镜，莲花上的水珠在花瓣上滴落。
黎啾啾屏退了要服侍她的黎府下人。
黎啾啾坐在亭子下，胳膊放在石桌上，撑着下巴，眸光思索。
那些黎府人并不是人，而是妖怪。
这些妖怪是按照大妖的命令像人类一样行事，从而维持人类黎府这一伪装，就像黎府的小姐黎姑娘一样。
黎府的整个存在，都是虚构的，黎姑娘的身世也好，已故的亲人也好，都是大妖随手捏造的设定。
而主角团对大妖虚构的这些东西深信不疑。
黎啾啾的手指抚摸了一会儿发上的圣女泪石簪子，她忽然觉得有必要复盘一下原书的内容。
看到黎府的情况，黎啾啾心中升起警惕。
以后这一路上指不定遇到一个人、一个事，背后就是大妖在操纵。
黎啾啾思考了一会儿原书内容，还没有回忆起来更多的细节，黎啾啾的思绪有些凝滞，不知不觉，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心中涌现烦闷。
奇怪，越来越无法维持注意力了。
感觉晕晕的。
起初，黎啾啾只是觉得燥热，胳膊变得无力，她想，难道是生病了？
但是不对，她是傀儡娃娃，怎么会生病。
黎啾啾的脑袋思绪像浆糊一样，黏稠模糊。
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变得艰难，喘不上气，像窒息一样的濒死感疯狂涌来。
黎啾啾上半个身子趴在冰冷的石桌上，肩胛骨在挣扎感中凹处明显的弧度，她的脖颈痛苦绷紧，剧烈急促地呼吸，无知觉狠狠攥紧的手上泛起青筋。
她蜷缩着。
像收拢翅膀的蝴蝶。
纱帐在风中扬动，一层层，薄如雾。
少年高挑的身影如鬼魂般悄然出现，他抿了下唇，静静地盯着蜷缩的少女。
黎啾啾趴在石桌上。
她感受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流失掉的东西带走了她的生命力，她的体内出现了巨大的空缺，像是在等待着填补。
如果没有填补，那她好像就要死掉了。
黎啾啾趴在石桌上，无力地喘息。
这、是、什、么、古、怪、的感觉。
仅剩的理性钻出，黎啾啾撑起上半身。
她用这最后一份清明回忆原书中关于傀儡黎姑娘的设定。
黎姑娘是一种人为制造的妖怪，她的主人是封屹舟。
会化形的妖怪外表上看上去与人类无任何区别，若人类要强制辨别妖怪，那方式就是检查妖骨，封屹舟把妖骨给了黎姑娘，用他的妖骨制造了傀儡黎姑娘的身体，傀儡黎姑娘的生命与妖骨息息相关。
维持妖骨的生命力需要妖力。
黎姑娘本身不是真正的生命，是大妖制造出来的东西，所以不会自主产生妖力。
她身体里的妖力会随着活动而消耗。
所以......
现在的情况好像是她的妖力消耗殆尽，就像电量耗尽，亟需充电。
如果没有大妖的妖力，她好像就要死了。
黎啾啾的理性逐渐模糊。
身体里升起无限的需求感。
她必须吸收大妖的妖力。
意识到这点，黎啾啾觉得她的记忆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脑海里突然浮现一段不属于她，但属于傀儡黎姑娘的记忆。
而这段记忆的特殊之处，在于并不是过去的记忆，而是未来的记忆，对黎啾啾而言，这段记忆应该是原书中的傀儡黎姑娘身上发生之事的记忆。
记忆中，四周场景变换，在一处林间水湖旁。
天色幽暗，月色从乌云中出现。
傀儡黎姑娘浑身动弹不得，像是干涸的鱼，跌坐在地上。
封屹舟站在她的不远处，对她的处境视而不见，少年眸色阴沉，似乎要确认自己的想法，冷冷地站在原地。
“主、主人，我需要妖力。”傀儡黎姑娘卑微小声。
封屹舟侧眸看向她，睫羽收敛纷繁情绪，最后眼瞳里的情绪冷漠，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主人......”傀儡黎姑娘机械性地诉说着，“主人，我需要妖力。”
她就像坏掉了，需要再次上发条才能正确地活动。
封屹舟没什么表情地走向她，少年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是黎啾啾从未见过的冷漠。
黎啾啾心想，这大妖不会是在觉得妖力耗尽的傀儡黎姑娘看上去麻烦吧。
傀儡黎姑娘真是悲惨的工具人。
兢兢业业为老板封屹舟打工，代替老板在明处冲锋陷阵拉仇恨，但是老板对她连一句辛苦了都不会说。
黎啾啾看着回忆中的封屹舟，低低骂了一句，“真是个傻逼。”
封屹舟瞥向她，黑色眼瞳掠过异样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黎啾啾觉得这段回忆越来越真实了。
她仿佛能够身临其境地闻到大妖身上的琥珀香气，他彻底走了过来。
少年俯身，眯起眼睛，打量的目光落在黎啾啾身上。
“你说什么？”他低声问，嗓音带着磁性。
这记忆里的人还能跟她对话吗？
黎啾啾感觉古怪，她伸出手，在一种探究的心理中摸了摸，她摸到了封屹舟的手腕，少年的腕骨锋利，骨骼感明显，很瘦的样子，他的肌肤很冷。
“黎姑娘？”少年的睫毛微动，他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他的话音温润，却让黎啾啾的心有点发凉。
黎啾啾慢慢地松开手指，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四周的环境变成了现实的环境，森林、暗夜、月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下午的光、静谧的小亭、飘动的纱罗。
黎啾啾表情微变，强撑着身体坐直身体，她意识到她方才因为身体状况糟糕而混淆了脑海里的回忆与现实。
现在，大妖封屹舟，确确实实在她面前，不是回忆。
少年站在黎啾啾身旁，笑着看她，眉眼漂亮极了。
“主人，你回来了？”黎啾啾弱气地说。
她将手指藏在袖中，小声，“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封屹舟没有理会她这两句话，他的视线幽幽地扫了眼她缩进袖中的手指，少女的指尖半露，凝白纤细，指甲盖粉嫩，就像露出尖的花瓣，轻轻软软，带着诱人的甜腻花香。
封屹舟捏了下手腕，酥麻感顺着他的骨头和指尖掠动，仿佛要啃噬他的身体。
少年低头，紧紧盯着黎啾啾的眼睛。
在封屹舟的视线中，黎啾啾心中凝聚紧张。
刚才，她直接当着他的面骂了他一句。
这多疑的大妖一定不会简单地就被糊弄过去。
琥珀香气萦绕，温暖蛊惑。
封屹舟靠近。
黎啾啾压了压吞咽的欲望，面露疑惑，“主人，怎么了？”
少年弯起漂亮的黑眸，笑着看她，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语调带着一种诡异的愉悦，“黎姑娘，短时间未见，你都敢骂我了。”
面对封屹舟的话语，黎啾啾暗暗握住袖中的手指。
他虽然在笑着说，但眸中幽沉让人不寒而栗。
“骂你？”黎啾啾迟疑地看着封屹舟。
少女垂眸，苍白的脸露出为难，“主人，你误会了，我没有骂你。”
“哦？”少年直起身，视线收回。
黎啾啾暗暗松口气，这时，封屹舟坐在了黎啾啾面前的石桌上，黑色的墨发如毒蛇冰凉蜿蜒，他苍白的掌心抵在冰冷的桌子上。
黎啾啾的呼吸屏住，少年伸出手，抓起她的袖角扯了扯，“要我重复你说的话么？”
虽然封屹舟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他显然没有征求意见的想法。
他没有给黎啾啾回答的时间。
少年眸光有些恶劣，直接一字一句道：“黎姑娘，你说......真、是、个、傻、逼。”
封屹舟的脸庞几乎触碰到黎啾啾的脸庞，身上的危险感笼罩着黎啾啾。
黎啾啾抿了抿唇，“主人，我没有骂你。”
黎啾啾理好了思路，缓了缓心跳。
“我只是说，真是个傻逼。”黎啾啾掀起眼睫，无辜地看着封屹舟，“可是我不是在骂你。”
她没有说主语。
真是个傻逼，可以指代很多事情。
黎啾啾语气淡定且无辜，“主人，我是觉得我的状态太傻逼了。”
封屹舟侧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黎啾啾垂下眼睫，硬着头皮说下去，“主人，我感觉身体不舒服，很难受。”
她的语气有些病弱，“所以，我刚才是说，这样的身体太傻逼了。”
封屹舟脸上的笑容未变，眸光浮现冷然，他慢条斯理问：“你不满意你的这具身体？”
很好，他的注意力从骂他傻逼这件事情上转移了。
但是这大妖似乎对她的话产生了不满。
黎啾啾心中无语抽了抽嘴角。
啊，真难搞啊。
这个傻逼大妖。
黎啾啾赶紧摇摇头，“没有，我、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觉得身体这种不舒服不美妙。”
“我很喜欢主人给我制造的身体，怎么会不满意。”
封屹舟微笑着，语气温润，“满意就好。”
他眼中情绪没有因为黎啾啾的话升起任何改变。
“对了，主人，糕点呢？”黎啾啾撑着有些昏沉的头脑，与他说。
封屹舟眸光映着她疲惫的身体，抿了下唇角，随后，笑意透出恶劣，疑惑说，“什么糕点？”
身体缺乏妖力，生命力下降，在疼痛中，黎啾啾说话的语速都有些艰难了，“就是主人刚才离开......去......买的糕点。”
封屹舟垂眼看着她，慢悠悠说：“那些糕点啊，我已经吃掉了。”
黎啾啾感觉身体无法行动，残余妖力似乎彻底枯竭了，她不得不趴在桌上，话语变得更加模糊，犹如梦魇中的呢喃，“好......吃......吗？”
“不怎么好吃。”封屹舟看着她，脸上的笑消失，语气淡淡。
好吃不好吃，都随意了。
黎啾啾趴在石桌上，干躁枯涩的脸贴在冰凉的石头材质。
黎啾啾的身体蜷缩着，一言不发。
封屹舟的视线落在她的脊背上。
封屹舟知道她此时需要他的妖力。
少年坐在另一旁，撑着下巴，像观察瓶中动物一样观察着黎啾啾。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想施与援手。
黎啾啾的肤色越来越苍白，逐渐发青，她肌肤上的血管筋条变得明显，渐渐的，温热与柔软的人类气息彻底消散，她身上的妖邪气息露出，若是继续下去，她会很痛苦。
封屹舟不着痕迹皱了下眉，他伸出手，抬起了黎啾啾的脸。
少女脸上的神情痛苦，但还没有失去全部的神智，她半撩眼皮，沉默地迎上封屹舟的视线。
黎啾啾的视野模糊，思绪混沌。
她模糊不清地看着封屹舟，只觉得这会毁灭世界的大妖可恶。
少女脸色苍白到吓人，透出可怖。
就像枯萎的花，折断翅膀的蝴蝶。
但她的眼神却有一种倔强。
在混沌中，能够清晰地映出他的面庞。
封屹舟眼底划过微不可查的烦躁。
“黎姑娘。”
他清润的嗓音保持在优雅的腔调，像是平静无波澜，“需要妖力了？”
黎啾啾无法说出话。
妖力消失，她身体躯壳的活动能力消失。
黎啾啾的灵魂被隔绝了，五官感知黑漆漆，就像被关在一个黑盒子中。
封屹舟看着黎啾啾，少女没有对他说话，也没有对他的话语作出什么反应。
她的身体变得冰冷而僵硬，像是没有生命的人偶。
“黎姑娘？”封屹舟不紧不慢说。
少女没有回应。
傀儡不就是这样吗？
这不就是傀儡的真正样貌么？
没有了主人的给予，就会变成死物。
封屹舟眸光冰冷。
他松开黎啾啾，黎啾啾的身体无力地倒在石桌上。
*
身体的疼痛感猝不及防地消失。
黎啾啾的灵魂感受到的那种来自躯壳的感知屏蔽消散。
疼痛、难受、割裂、失魂流离的感觉统统不见。
黎啾啾的五感变得清明，骤然间，琥珀香气萦绕在她的周身，一层层的香气裹挟着她，从轻到重，香调一圈圈晕染，黎啾啾竟从这熟悉的香气中感受到了温暖，仿佛离开了冰雪满布的荒原，来到了阳光下的草岸，湖水泛着金色的太阳光华，温暖安心。
黎啾啾难得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感。
她的身体放松，像是没了力气，这是一种由于安心而无力的感觉。
当黎啾啾回过神，她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依靠在大妖身上。
她的脑袋靠着封屹舟的身体，封屹舟站在一旁，像是在支撑着她不让她倒下。
黎啾啾的头发触碰他的腰，圣女泪石化成的簪子束着黎啾啾的发，她的发丝没什么散乱，甚至有些一丝不苟。
黎啾啾的心顿时跳起。
她的灵魂贴合住躯壳，赶走了身体的那种融化一样的安心感。
“......主人？”黎啾啾小心出声。
黎啾啾的手顿时被傀儡丝缠绕，举起。
她被迫抬着胳膊，手被吊在头顶。
一缕一缕的傀儡丝在她的身上绷紧，连接着她的身体关节。
少年苍白的手勾着傀儡丝，高高在上地看着黎啾啾，他嘴角勾起笑，“黎姑娘，活过来了吗？”
黎啾啾沉思想，刚才应该是大妖帮她补充了妖力。
“谢谢主人。”她立刻秉承着乖巧傀儡的人设，对封屹舟说出软软的话语。
封屹舟垂眸，少年修长的手指未动，细微绷紧，金色的傀儡丝在半空中绷紧。
他的乌发有些散开，垂在脸颊旁，少年的眉眼被发丝的阴影微微遮眼，半隐半现的面容透出靡丽。
黎啾啾隐约注意到封屹舟低着他那双具有迷惑性的漂亮眼睛，正在打量她。
“主人？”黎啾啾小声，“为什么不松开呢？”
“......若是主人一直在我身上缠着傀儡丝，有可能会被那几个人类发现。”她提醒说，“他们就在黎府上。”
黎啾啾的话音落下，封屹舟手指中的傀儡丝缠绕收紧。
黎啾啾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牵连，她被迫摆出僵硬的动作，站了起来。
希望这大妖不要发病。
黎啾啾内心面无表情祈祷。
少女茫然抬眼，因为身高原因，不得不仰视封屹舟，“主人，有什么命令吗？”
封屹舟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眸光微深，忽然漫不经心地说，“黎姑娘，妖怪天生丑陋。”
“要苟延残喘活着才可以。”他喃喃着。
黎啾啾一顿，封屹舟的话更偏向于自言自语。
所以，老板犯病的情况下，她这个傀儡黎姑娘选择安静不动就好。
但黎啾啾的灵魂皱了皱眉。
这大妖的话总是透露着一种偏颇感。
什么叫妖怪都是丑陋的？
还苟延残喘？
黎啾啾余光瞥了瞥封屹舟，心想，而且，这大妖跟苟延残喘没一点关系。
“主人就很强大，并不是丑陋的妖怪。”黎啾啾出声。
封屹舟的睫毛掀起，眸中掠过古怪，语气轻轻，“哦？”
“主人跟丑陋没关系。”
“主人跟苟延残喘也无关。”
封屹舟撑起下巴，饶有兴致地瞧着黎啾啾。
“主人，我觉得丑陋与否，与身份种族无关。”黎啾啾用乖巧的眼神看他，“决定因素不是身份。”
封屹舟嗤笑一声，“那跟什么有关？”
“跟你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形象有关，如果你询问的人觉得你丑陋，那么你就会得到丑陋的评价，如果你询问的人觉得你美丽，那么你就会得到美丽的评价。”
“所以？”封屹舟不以为然。
“如果一个妖怪对另一个人而言是友善的，那他就会得到好的评价。”
“就像主人对我一样。”
“友善？”封屹舟嗤笑一声。
“黎姑娘，你想让我做好事？”封屹舟听出了黎啾啾的潜台词，他猛的拽住黎啾啾的胳膊。
少年的手收拢，没有用力，但是他的目光冰冷，如无形的枷锁。
黎啾啾一愣，语气懵懂，“主人，我没有这么说呀。”
紧跟着，她慌张不安，“主人、我的话让你不开心了吗。”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大手攥着她纤细的胳膊，少女的肌肤柔软，薄薄的布料无法遮掩她的易折脆弱。
明明是这么脆弱，却在干扰他的灵魂。
“黎姑娘，你现在有了自己的灵魂。”封屹舟垂眼，暗色翻涌，嘴角的笑容浅浅浮现，“我希望你的眼里只能看到我。”
什么？
黎啾啾内心沉默。
黎啾啾睁着眼睛，无辜懵懂地看着封屹舟，没有说话。
少年眸光冷淡，他压低声音，清澈的嗓音带着磁性，温和缓缓，“说话做事以我的命令为主，不要思考多余的事情。”
黎啾啾心中思绪幽幽，这大妖估计是觉得她刚才的话太多管闲事，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真的吗？”黎啾啾语气惊喜，她倾身靠近封屹舟，故意混淆他的话，“那我日后每时每刻都注意着主人，跟主人在一起，其他事情我都不在意了。”
少让我做工具人了。
黎啾啾心中无语。
少女柔软激动的话语在封屹舟耳边响起，他一顿，黎啾啾的呼吸落在他的耳廓边缘，少女因为高兴，呼吸在颤动，像一圈圈的波澜，痒痒的。
封屹舟半垂眼睫，温润一笑，他随意摸了摸黎啾啾的脑袋，态度仿佛是在应付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黎姑娘，下次妖力枯竭的时候，记得提前求我。”
“否则，我就不知道黎姑娘的妖力枯竭了。”
少年精致的脸对着黎啾啾，他翕动眼睫，眸光漆黑，柔软轻声，“我的傀儡若是倒在我面前，我会很心疼。”
黎啾啾心想你就扯吧，她不信这大妖不能察觉到黎姑娘的妖力枯竭。
至于后面的话，黎啾啾更是当他在放屁。
这大妖都能放任黎姑娘死去，所以，对于黎姑娘受点伤，受点疼，他根本不在意。
“我下次会提前告诉主人的。”
少女低下柔软凝白的颈子，乖巧说：“麻烦主人了。”
与封屹舟的对话暂时结束。
这傀儡身体好麻烦。
黎啾啾心中忍不住吐槽。
离谱了，以后要不得不定期找大妖补充妖力。
失去妖力的时候，她的思绪会变得模糊，整个人坠入濒死的痛苦中。
没有理性的感觉真的十分讨厌。
黎啾啾在大妖面前乖巧垂眼，一言不发。
她想到，救世任务的奖励之一是脱离傀儡身份，脱离了傀儡身份，自然就不需要大妖提供妖力了。
事情向好的方面看，完成救世任务既能拯救这个世界，也能让她得到新的生命，她最好的选择果然是努力完成救世任务。
风不知何时停歇，小亭四周的纱罗静静垂着。
庭中湖面平稳如深不见底的镜子，清晰地映出周围的景色。
“主人，接下来我们要跟那几个人类一起去归煞镇吗？”黎啾啾询问封屹舟。
她的语气谨恭，卑微乖巧，方才流露出的不同寻常仿佛是封屹舟的错觉。
封屹舟撩开纱罗，望向庭中的湖水。
湖水不宽，不大，被困于狭小的庭院中。
水中红色的艳丽鲤鱼甩动鱼尾，生活在飘荡的水中。
少年背对着黎啾啾，语调中的温润像是消失，清澈的嗓音偏向冷感，“黎姑娘，你已经说服那几个人类了？”
但是他的话带着笑音，似乎对傀儡黎姑娘脾气很好的样子。
黎啾啾看不清封屹舟的表情，纱罗挡在他的身侧，他高挑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虚幻，少年黑色的发、精致的衣衫、美丽的身形轮廓，都变得如同皮影戏中的剪影。
黎啾啾微微思索着，愤愤回答：“没有，他们很固执，非说妖怪会害人，所以不让我出去跟着他们。”
她像是对古子瑜等人类的行为感觉很不满。
封屹舟笑出声，“所以，黎姑娘，现在需要我来帮你么？”
大妖这话就像是等着黎姑娘祈求他这个主人的施舍一样。
大妖
要让傀儡黎姑娘这个工具人在主角团中捣乱，傀儡黎姑娘与他，两人之中，最需要傀儡黎姑娘跟上主角团的，不是傀儡黎姑娘本人，而是大妖。
黎啾啾眸色微暗。
他真是会装。
黎啾啾对着封屹舟的背影，面无表情，声音乖巧，“我不想跟主人分开。”
她小心愧疚，“抱歉，主人，我没有做好，最后不得不劳烦主人。”
黎啾啾的话音落下后，封屹舟没有立即说话。
沉默片刻，少年忽然，嗤笑了一声。
他的尾音有些病态，有些不愉快。
“黎姑娘，你口口声声说着听我的话，但是却做着不听话的事情。”
“我很怀疑，你的灵魂到底是不是一心只有我。”少年笑着，怀疑掠动，幽幽说。
变故发生的快，黎啾啾脸上的咒骂表情在封屹舟与她面对面时勉强收回，她的身体重新缠绕了金色的傀儡丝，傀儡丝将她瞬间拽到了封屹舟身边。
亭子下面是湖水，湖水的冰凉气息顺着浓郁的水汽扑撒到黎啾啾的后颈上，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少女颤抖抬动眼睫，像是搞不清状况，弱弱的，“......主人？”
头顶的天空白云悠悠，平静地舒卷，对下方的事情一无所知。
下午的阳光温和，在亭子的顶角晕染着光晕。
光晕的温度无法驱赶湖水在周身长久积累的潮湿冰凉。
当黎啾啾回神，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迫抵在亭子边缘的栏杆上，她的头发一半绕过栏杆边缘垂在半空，就像要掉入下面的水中一样，不安地摇晃，另外的大半头发凌乱地铺在她的衣襟前，封屹舟在她身前，倘若她要维持稳定，就要将身体依靠住封屹舟。
封屹舟苍白的手缠绕着鎏金傀儡丝，他漆黑的眸子映着傀儡丝的金色光辉，染上冰冷的神性。
他从上往下地睥睨着黎啾啾。
“主人？”
“你告诉我要做什么，我可以自己主动做......”黎啾啾余光看着傀儡丝，小声说。
像是在提醒封屹舟，封屹舟没说什么，金色的傀儡丝在他的手中消失。
但他依然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啾啾。
有没有傀儡丝，都不会改变黎姑娘的身份，她是封屹舟的傀儡，需要乖巧地按照封屹舟的话来行事。
收不收傀儡丝对封屹舟无关紧要。
他苍白的手指修长，指关节明显，按着黎啾啾的肩膀，黑眸中的神情只有黎啾啾能看到。
阴沉的，诡异的，带着强烈的妖异气息。
被抵着，大妖的表情还是如此，黎啾啾的心不由得狂跳。
这他妈的大妖还是犯病了。
多疑，阴晴不定，莫名其妙就发疯。
黎啾啾觉得大妖很有可能在眨眼间就掐死她。
这只是看他的心情了。
“主人，现在我们是要做什么？”黎啾啾表情疑惑，柔软的小脸茫然地望着封屹舟，就像巢穴中的乖巧幼兽，当幼兽从深深的洞穴中爬出，看到光亮中创造她的凶兽，就全然依恋地扑到了他的怀中。
封屹舟眼睫微动，他另一只手掀开黎啾啾的衣襟。
卧槽！
你是老色批吗！
黎啾啾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你摸哪？！”
封屹舟一顿，忽然弯起眼睛，语调玩味， “黎姑娘，你不是很喜欢接近主人么？”
黎啾啾正要说话，封屹舟压低身子，在她耳边意味不明说，“你果然，有时候像坏掉了。”
黎啾啾感受到颤栗，少年的手抽出，懒洋洋地捏着一张符箓。
少女的衣襟微敞开，发丝凌乱着，狼狈地看着封屹舟。
封屹舟的视线落在手中的符箓上，笑着，语调幽沉，若有所思，“黎姑娘，能告诉我为什么它完好无损呢？”
是符箓。
该死。
原来如此。
大妖让她撕的符箓没有撕，大妖发现了。
意识到这点，黎啾啾觉得她的心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慌张，甚至，变得有些冷静了。
她明白了大妖突然表露出怀疑的原因，不安定因素少了。
而且，这个会爆.炸的符箓没有撕，溪青城一直安然无恙，大妖迟早会知道是她“消极怠工”，黎啾啾早就有心理预防。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大妖取出物证的方式简单粗暴。
黎啾啾眼睫轻动，默默瞥了眼大妖修长手中的符箓。
衣襟敞开，黎啾啾觉得自己的心口吹进了风，凉凉的。
但这些不重要，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解释清楚符箓的事情，打消这大妖的怀疑。
黎啾啾心冷静下来。
少女眸光闪烁，看了几次封屹舟，唇瓣颤了颤，才慢慢说：“这是主人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保证它的完好无损了。”
“主人，你为什么要生气？”
封屹舟低眼，就能看到少女一副无辜的样子。
少年扯了扯嘴角，竟有些被气笑。
封屹舟压了压喉结的滚动，盯着黎啾啾，慢条斯理说：“黎姑娘，你知道这是我给你的，那你为何不使用。”
黎啾啾心想，这种情况下，要装傻装到底了。
“使用？”
“怎么使用？”黎啾啾的眼睫毛轻轻眨动，眸光晃着，封屹舟的身形在她的眸子中模糊不清。
封屹舟打量着她，话语幽幽砸在空中，“黎姑娘，你看不到上面的使用方法么？”
“使用方法......”黎啾啾一脸茫然，她看了眼封屹舟手中的符箓，又看了看封屹舟的表情，纠结地蹙了蹙眉，然后，语调有些猜测不定，“是符箓上写的东西么？”
封屹舟挑眉，不置可否。
黎啾啾抿抿唇，“主人，我、我看不懂。”
“看不懂？”封屹舟皱了下眉。
“嗯，看不懂。”黎啾啾小心说。
封屹舟眯起眼，“怎么会看不懂呢？”
“还需要我手把手教你么？”
少年的嗓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轻，像是在一步步逼近。
他压下腰，发丝与黎啾啾的发丝交缠，黑眸氤氲晦暗冰冷的光。
黎啾啾感觉自己被封屹舟的身体包围了。
“黎姑娘，你真的看不懂么？”他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的力量，让人失去心智，一不小心就被勾到堕落。
“主人，我是不是太笨了。”黎啾啾保持理智，愧疚说。
封屹舟注视着黎啾啾的表情，没有放过一个细节。
黎啾啾半抿饱满的唇瓣，为难地看他。
封屹舟眸光晃了晃，低声。
“不……黎姑娘，你不笨。”
“你只是还没有学很多东西。”
“如果不知道，那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教好你。”少年温润地说，漂亮的黑瞳浮动柔和。
黎啾啾对封屹舟露出感激的表情。
“既然你看不懂，那我就手把手教你如何用它。”少年微笑，如兰花般美丽。
说话时，封屹舟苍白的手微微用力，手背上因为过瘦而明显的青筋鼓动，符箓上泛起褶皱。
黎啾啾的心提起。
不，不行，不能让他撕。
黎啾啾的心中在尖叫。
如果这张符箓撕开了，那这张符箓中储存的大妖妖力就会直接爆发，溪青城会被毁掉。
溪青城中无辜的人类会因大妖这轻飘飘的小举动而死亡。
当符箓将要被撕开的时候，封屹舟的黑眸浮现一丝愉悦。
黎啾啾的手忽然拽住封屹舟的手腕。
封屹舟的神情凝滞。
“主人，等等，不要撕。”黎啾啾攥紧封屹舟的手腕，她温热的温度贴在少年冰冷的肌肤上，声音孱弱可怜。
封屹舟的指尖一顿。
封屹舟拿着符箓，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少年眸底凉意氤氲，故意用困惑的语气说，“为什么不让我撕呢？”
黎啾啾感觉两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两侧，无论向哪边侧头，她的脖子都会被割开，变得鲜血淋漓。
“因为这是主人亲手画的符箓。”黎啾啾硬着头皮，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着封屹舟手中的符箓，“所以我不想让主人撕开。”
封屹舟皱眉看黎啾啾。
黎啾啾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少年看了她一会儿，把符箓放在了她的身上。
他忽然笑了，“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让你保留。”
“主人，我一定会保管好的。”黎啾啾抬眼看他，“只要是主人的东西，我都不会让它被毁掉。”
封屹舟眸光动了动，他用两根手指拎起黎啾啾的发丝，声音幽幽，“黎姑娘，若让我发现你说的话有谎言，那我就杀了你。”
大妖流露了瞬间的杀意，黎啾啾耳朵嗡了一下，她压了压呼吸声，继续保持乖巧，“好。”
她看着封屹舟，眼底一片信任。
黎啾啾将符箓重新放回衣襟，柔软的手指挑着衣衫上的精巧袖纹，她理好领口，轻轻拍了拍，像是在检查符箓是不是完好地贴在她的衣襟中。
封屹舟若有所思地看着黎啾啾，忽然，少年眼底暗了暗，别开视线。
“主人。”黎啾啾的声音响起，她带着求助，“所以，要怎么才能让那些人类同意我去归煞镇呢。”
封屹舟下意识瞥了眼她的领口，微顿，他厌恶心中升起的躁意，一抹讽刺在少年的眼底划过，他是一个阴暗的妖怪，何必渴望温暖的肌肤。
对于黎啾啾的问题，少年慢悠悠，语调带着嘲讽。
“黎姑娘，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是妖怪。”
黎啾啾惊讶地看他。
大妖这提议是想做什么？
忽悠黎姑娘，让黎姑娘在正义的主角团面前暴露自己，然后提前变成炮灰死掉？
真狗啊！
“对于他们而言，黎姑娘自然不是丑陋的存在，妖怪这种身份并没有什么影响。”
封屹舟微笑地看着黎啾啾，语气和善。
“如果黎姑娘是妖怪，那他们自然就不需要担心黎姑娘会被妖怪所害，那么黎姑娘的请求他们就没有理由拒绝。”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的神情，突然意识到，不，大妖不是打算在这个时候把黎姑娘送出去当炮灰。
他只是在讽刺她之前说的话。
黎啾啾心中忽然无言凝窒。
幼不幼稚啊这大妖。
“可这样子的话......”黎啾啾纠结地看着封屹舟。
“这样怎么了？”封屹舟若无其事。
“那几个人类并不是十分接受我。”黎啾啾垂下头，“在他们心里，我可能不是什么友好的存在......”
“所以，你这个妖怪会被他们杀死。”少年笑着补充完黎啾啾的话。
黎啾啾低头，美丽瘦弱的肩颈紧绷，沉默不语。
她的脸被抬起。
少年的手指捏着黎啾啾的下巴，微笑看她，“黎姑娘，你自己也清楚，四周的人类是会害了你的，只有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听到大妖说这种话，黎啾啾心里皱眉。
这大妖想在精神上控制傀儡黎姑娘吗。
傻逼。
黎啾啾心里有点愤怒。
“主人，你会保护我么？”听到封屹舟的话，少女像是受宠若惊，语气颤抖。
封屹舟垂下眼睫，眸光被睫毛的阴影染上暗色，他温润说：“会。”
黎啾啾顿了顿，不以为然。
口头上的保证当然简单了，没有任何意义。
黎啾啾理了理情绪，抱着一种捉弄封屹舟的恶趣味，说：“主人，如果我被杀了，你会怎么做呢？”
封屹舟抬了下眼皮，眼底冰冷，他勾起的笑容染上疯狂，“谁动了我的东西，我就杀了谁，我会碾碎他的灵魂。”
黎啾啾扯了扯嘴角，心想。
那么，如果到时候你要让黎姑娘做炮灰，请你说到做到呀。
希望你自己把自己杀了。
似乎是黎啾啾的问题取悦了封屹舟，他忽然好脾气地说，“我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黎姑娘，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黎啾啾疑惑。
少年从袖子中拎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给她。
那东西带着绒毛、足肢、猩红的眼睛，黎啾啾吓了一跳，是一只蜘蛛！
在短暂的瞬间，她下意识想躲开，但是硬生生地用理性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黎啾啾伸出手，接住了蜘蛛。
蜘蛛在她的掌心间爬动。
黎啾啾感觉毛骨悚然。
“主......主人，这是？”
封屹舟颇有兴致地看着少女的脸变得苍白。
“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送给你玩。”少年低低笑了笑，眸光带着星辰一样的光辉。
大妖是哪里来的幼稚爱好，抓了一只蜘蛛扔给黎姑娘玩。
黎啾啾内心咬牙切齿，深吸口气。
蜘蛛在她的手中爬动，不知为何，这蜘蛛虽然小小的一只，但给黎啾啾一种诡异邪气的感觉。
黎啾啾低眼，看着这透露出异样气息的蜘蛛，若有所思。
这蜘蛛估计不简单。
大妖这种白切黑不会弄一个普通的蜘蛛。
就像他给黎姑娘的符箓不是简单的符箓，而是一个会爆.炸的符箓异样。
想到这点，黎啾啾忽然觉得有必要看好这只蜘蛛。
“主人。”黎啾啾小心捧着蜘蛛，动作谨慎，像是害怕手中的蜘蛛异样。
“嗯？”少年弯着眸子，眼底好整以暇，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她是按照人类娇生惯养性格设定的傀儡，自然会讨厌妖怪的丑陋与阴暗。
对他的亲近，不过是因为主人的身份以及他无害的皮囊。
“我可以养它么？”
黎啾啾的话出乎封屹舟意料。
“主人送我的东西，我要好好照顾呢。”少女开开心心地说，没有嫌弃手中的小蜘蛛。
封屹舟嘴角的笑微微停滞，他看到少女喊来下人，找了一个盒子。
接着，她将蜘蛛放进盒子中，盖子被她纤细凝白的手盖上。
仿佛就这么，轻飘飘地，把怪物关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害怕？no。驯服，bingo